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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那个人,那双眼睛微微上挑,光华流转间不经意就流露出风流雅致,高挺的鼻梁如同罗马人物雕塑一般,嘴角含着一抹浅淡的笑……这一切他都曾经凝视过,抚摸过,在意乱情迷之时亲吻过。现在,这个人真的出现在眼前,他却怎么也想不出这个人和之前到底有什么不同,时间的磨洗都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改变,好像在一起的一幕幕只是发生在昨天。
“怎么了?不认识了吗?”王重山伸出手想摸摸顾远的脸,顾及到场合不对,放在顾远脸颊边的手生生又移到顾远的脑门上轻轻一弹。
“嗞”顾远揉揉脑门,额上轻微的刺痛感让他从重新见到王重山的做梦般眩晕中醒过来。委屈,难过,愤怒,不敢,种种情绪杂糅在一起齐齐涌向心间,那份苦涩像硬把橘子皮放在嘴里嚼碎了一样,难受得他张不开嘴。
“你来干什么?”顾远退后一步拉大和王重山之间的距离,姿态戒备如同一只遇到危机的小兽一般。
王重山见他眼神疏离带着警惕,说话声音听起来格外冰冷,不由得在心里苦笑,两年的时间他家的小孩长大了,原本两人的亲密无间也不复从前了。
当务之急是把小家伙拐出去,在自己的地盘上他可以诱哄,可以道歉,可以低姿态的挽回,而现在这个地方说什么都不合适。在心里打定主意,王重山双手挽在胸前,温柔地笑着说:“我是你哥,约我家弟弟出去吃个饭,聊个天,层进一下彼此之间的感情,怎么说都不过分吧。”
顾远嘴唇颤动,似乎有话要说,但一转头看到宿舍楼的阳台上,周文堔和田阳挤着脑袋探头看着他们。
顾远满头黑线,顿时无语,这两个家伙到底趴在阳台上看了多久,不会从刚才到现在都守着阳台等他回来吧。他头一回觉着周文堔和田阳还真是,还真是一样无聊!
偷看被撞破,田阳没心没肺地挥挥手,周文堔则满脸尴尬地冲他笑了笑,按下田阳的脑袋,回屋子里去了。
王重山发现顾远在对着自己室友的时候,表情很是无奈,但已经全然没有了对着他时眼底的寒冷。这让他莫名是心焦,想让他在对自己绽开那抹温柔的笑,想让他眼底满满都是自己,想让他又羞又恼地叫出自己的名字……
王重山有些急切向前一步,开口道:“顾远……”
“你等等!”顾远双手交叉做出一个暂停的手势,又指了指自己的宿舍,“我要给他们送点东西,我知道你有话对我说,我也想和你谈一谈,一切等我下来再说。”
说着,顾远就拎着装着三杯奶茶的袋子急匆匆地上楼了。望着顾远仓皇逃走的背影,王重山闭上眼睛掩去那一抹黯然,再睁开时眼底只看得到一片清明和坚定。
“喏,给你们带的。”顾远一进门就把手里的袋子扔给周文堔,浑身失去了力气一样瘫倒在椅子上。
“还带什么东西回来,多不好意思啊!”周文堔嘴上客气着,手上却一刻不停地把奶茶从袋子里拿出来,拆封插吸管一气呵成,还不忘搅动两下插好再递给一旁望眼欲穿的田小阳。
顾远懒得再和他打嘴仗,自己探手摸过一杯咕嘟咕嘟三两下就全下肚了,清凉的奶茶渐渐浇熄了他心头焦躁的情绪。
周文堔瞄着他脸色比刚进门的时候好了不少,握着手里的奶茶杯,好奇地问道:“那个,顾远啊,你那个表哥走了吗?”这话一出口,连喝奶茶喝得傻笑连连的田阳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虽然之前在楚孟鑫的生日派对上他们就知道顾远身份不一般,似乎颇有一些家底,连备受楚孟鑫崇拜的刘东楠和王松源都要侧目一二,但顾远这个人好像天生就没什么架子,也没见他摆过什么富二代的谱,和他们一样天天吃食堂跑图书馆,他们就没有真正把顾远看做需要特殊对待的人。
而今天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顾远的表哥,只是笑着和他们说了两句请他们帮忙打给顾远,就已经让人感受到他身上带着是压迫感。对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浑然天成的气势,双眸淡淡地扫过来就让他们心头一颤,忍不住要低头臣服。明明是谦逊有理的姿态却清清楚楚在他们之间划下一道天壑,这样的人居然会是顾远的哥哥!
“没有,我待会还要下去。”顾远用手掌盖住眼睛,回答地有气无力。想着晾晾王重山,让他也体会一下茫然等待的滋味。
“那怎么行!你快点下去,让人家等多不好!”周文堔脸色一变,慌忙催促道。田阳也咬着奶茶吸管,睁着大眼睛连连点头,小动物的直觉告诉他顾远的那个表哥不好惹。
顾远用沉默回答了他。
夕阳下少年静静的伏在椅背上,双腿蜷起,一手枕在脸上一手放松地垂下,昏暗的光线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让人分辨不出他的情绪,只剩□体的微微起伏和浅浅的呼吸声,似乎已经睡去。
戳戳,再戳戳,顾远放下覆在眼睛上的手,狠狠地瞪向不让他安宁的田阳。田阳缩回手,讪讪一笑,指着阳台外的天,道:“时间不早了哦,顾远你哥还在外面等。”
顾远对着窗外昏黄的天空眨眨眼,时间确实有点晚了,下午有课的学生差不多就快回来了,让王重山一个人晾在人来人往的宿舍楼门口接受大家的参观,这种事他还没胆子走出来。这么想着,顾远蓦的站起来就往外走。
“顾远。”身后的周文堔急急叫住他,“你晚上还回不回来?”
顾远脚步一顿,片刻的愣怔之后摇摇头,“不了,你们不用给我留门。”
顾远缓步下楼,榕树下已经不见了那个挺拔的身影。一声汽车喇叭的鸣响,榕树旁一辆黑色的缓迈巴赫缓缓地滑到顾远身边。
王重山看着坐在身边的人一手抵住下颚,沉默地望向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和记忆中的顾远相比较,现在的他瘦了不少,脸上不见了年少时的婴儿肥,眉目鼻嘴全都完全张开了,逐渐显露出青年干净凌厉的线条。但眼底的倔强,还是和他们初见时的一模一样。
王重山忍不住伸手想去碰碰顾远卷翘的睫毛,却被顾远一下躲开,王重山一愣,又去牵顾远垂在身边的手,顾远扭动手腕想挣开,却被王重山紧紧地攥在手心里,被迫打开手掌,王重山的手指趁机钻进顾远的指缝里,看着自己和顾远的手指一黑一白牢牢地十指交缠,王重山满意地闭上眼睛。
顾远气恼地瞪过去,发现王重山闭着眼睛完全看不到,只能低头咬着牙自己生闷气。
回到当年王重山送给顾远做礼物的那间房子,自从王重山离开后顾远就没有再踏进这里一步,窗台上的绿植还在生机勃勃地生长着,餐桌上摆放着娇艳欲滴的玫瑰花肆意播撒着芬芳,顾远没有看完的书还是在地台上的老地方等着主人下一次的翻阅……顾远坐在看书时最爱的高背沙发上,温暖的橘黄色灯光照得他紧绷的脸也柔和了不少。
王重山深吸一口气,做出一个顾远难以置信的举动,王重山在顾远面前蹲下,抓着顾远的双手握在自己胸前,“你别动,听我说。我知道这两年突然消失是我的不对,但是我是有苦衷的。”
顾远一动不动,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王重山透过他微长的刘海看不清他遮住了双眼,只能咽咽口水接着说,“你知道我们家的,说是华国首富,百年世家,也有上头的背景,但是别人看到的只是表面的风光。越是所谓的老牌世家越是有藏污纳垢见不得人的地方。”
说到这里,王重山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蒙上了一层寒冰。
“我有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大叔叔,是我爷爷当年风流时留在外面的种子。本来不接到家里来,我奶奶和我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计较他老人家是不是补贴外面的小动作。可是今年他老人家居然动了念头想让外面那个连他两个儿子一起认祖归宗。”王重山不禁冷笑一声,老人家真是越老越糊涂了,不知被外面那个吹了什么风,居然想到要均贫富。
顾远的手抽动了一下,王重山握得太紧了,生疼生疼的。王重山这才清醒过来,心疼地吻了吻顾远的手,继续道:
“我爸和我奶奶当然不会答应这种事,我爷爷这次也硬气,非说要我那个叔叔回来是为了帮衬家里的生意。他们三个人吵起来的结果就是,把我和我那个叔叔一人找一个地方扔过去,看两年内各自公司的发展,我爸说了,要是他连我都斗不过,我们王家要他也没用。”
“所以呢?”顾远抬眼对上王重山的视线,“这就是你把我丢在这里两年的理由,如果不是你那偶尔一封的短信,我甚至都要以为你死了!不要告诉我你忙到连打电话给我的时间都没有。”
“啪嗒”什么东西滴在了王重山的手上,接二连三,王重山撩开顾远遮在脸上的头发,发现那双眼睛已经哭得通红,脸上湿漉漉的一片。
王重山心里十分着急,想告诉他这是为了保护他,想告诉他对手难缠有狡猾,让他差点就难以招架,想告诉他自己在m国时有多想他……许多想告诉他的话因为这眼泪变得难以说出口。
如果有一个人,让你时时挂念,让你事事担心,他的眼泪会让你的智商瞬时降为负数,那么恭喜你,你的心已经沦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