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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时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拿着手机怔怔的站了一会儿才想起给余江阮打电话。余江阮去了外地,孟时的声音听着慌乱又无助,柔弱得跟小羔羊似的。他听得一阵阵的心疼,让她在家里等着,他让人送她去机场。他处理完那边的事再去东青和她会合。
孟时哑着声音应好,有些呆呆的。孟叔和孟涛于她来说就是家人,她看着挺强悍的,余江阮却知道她有多害怕分离。
他柔声的哄着,给陶阿姨打电话,让陶阿姨帮忙收拾东西。订机票时才知道航班是晚上的,孟时等不了,他直接安排了司机送她回去。并叮嘱她手机不能关机。
孟时的妊娠反应极大,几乎是一路吐回东青的。吐到最后胃里吐出来的只有酸水。司机担忧不已,要和余江阮说,却被她给阻止了。
孟时到东青的时候刚好是傍晚,她的脸色白得可怕,怕孟涛担心,她强迫自己吃了点儿东西,拍了拍脸,才进了医院。
见到病床上的孟叔,孟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明明才几天没见,他的脸色蜡黄,憔悴无比,差点儿认不出来。
孟时的眼眶里雾气蒙蒙,她背过身用力的眨了眨,才进了病房。疼痛早就将孟振峰折磨得心力交瘁,见到孟时,他微微的愣了一下,随即坐了起来,道:“小涛也真是的,我又没什么事,那么大老远的跑来跑去的多麻烦。”
孟时勉强的挤出个笑容来,想说话,眼泪却忍不住的要往下流。孟振峰倒是看得开些,反过来安慰他。他疼得厉害,有时候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孟时并没有在病房里呆多久,去了一趟洗手间,才去找主治医生。孟振峰的是肝硬化,已经有了腹水。
他总是瘦瘦的,连感冒都很少有。他一直瞒着,要不是痛得受不了时被孟涛发现,他还不会告诉任何人。
肝源不好找,加上孟振峰的年纪也大了,医生并不建议换肝,让保守治疗。这边医院的规模不大,设备有限,建议转到专科医院。
孟时原本是想转到京都那边的医院的,孟振峰却不同意,最后转到了东青的另一所医院。
办完手续和医生沟通后已是晚上十一点多,孟振峰已经睡了过去。孟时和孟涛坐在走廊上,两人晚上都只吃了很少的东西,却谁也没有食欲。
静静的坐累了一会儿,孟涛才开口道:“小时,你回去休息。我在这儿守着就行。”
孟时摇摇头,没有说话的欲望。过了会儿,才轻轻的问道:“你给孟……深哥打过电话了吗?”
孟涛点点头,道:“打过了,他说他忙,恐怕暂时来不了。”孟涛的声音里带了些苦涩和无奈。
孟时没说话,看了看时间,道:“我去买点儿宵夜上来,你吃了回去睡觉,今晚我在这儿守着,你好好休息。”微微的顿了下,她接着道:“店里需要人,明天我去问问,找个护工。谁的身体都不能拖垮……”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是带了些哽咽。孟涛点点头,孟时比他还小,想得却比他多很多。
已经是大晚上了,医院外面的餐馆都已经关门。孟时在路边摊买了两碗肉沫粉带回医院。
两人都没胃口,却都强撑着将粉吃完。孟涛原本是要坚持留下的,在孟时的催促下回去了。孟时找了一床薄毯就守在床边打着瞌睡。
半夜睡得昏昏沉沉的时,她感觉有人在摸她的额头。她以为是孟叔醒来了,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却发现余江阮蹲在她面前。
她有些诧异,看了看床上睡熟的孟叔,轻轻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余江阮将她打横抱抱起来轻轻的往外走,道:“事情处理完就过来了,孟叔的病情怎么样?”
孟时简单的将病情说了,余江阮摸了摸她的头,道:“放心,肯定能治得好的。”
孟时默默的点点头,就倚在余江阮的怀中。余江阮拉了大衣将她包裹住,看了看时间,道:“快要天亮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休息,我在这儿守着好不好?”
孟时摇摇头,将头埋在余江阮的怀里闭上眼睛。她的性格执拗得很,她不肯回去怎么劝也没有用,余江阮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道:“那就这样睡吧,天亮了我叫你。”
余江阮的怀抱很温暖,驱散了寒冷和恐惧。瞌睡被惊醒,孟时却怎么也睡不着,就那么静静的靠在他怀里。
她真是太瘦太瘦,抱在怀里就跟只小猫似的。余江阮忍不住的将她抱得更紧了些,轻轻的问道:“怎么,睡不着吗?”
孟时点点头,余江阮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道:“睡不着我们说说话,等待会儿孟涛过来了,我再带你回去。”
孟时嗯了一声,又听余江阮低低的问道:“听司机说来这小子折磨你了,来的时候吐得很厉害是不是?”
孟时看向了小腹处,小声的嘀咕道:“你怎么知道是小子?”
“我是他爹,当然知道。”余江阮信口胡说着,得意洋洋的。手放到了孟时的小腹处,轻轻的抚摸着。
孟时撇了撇嘴,余江阮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又问她想不想吃东西。孟时摇摇头,余江阮也没念叨,转移开了话题。
他一向很健谈,轻轻的说着听来的故事或是朋友的糗事儿,孟时一直微笑的听着,直到迷迷蒙蒙的睡过去。
孟时的瞌睡惊醒,走廊上有脚步声她就醒了过来。余江阮一直就没睡过,见她醒来,微笑着道:“刚才护士进去看过了,孟叔还睡着的。”
他说着看了看时间,道:“先去洗漱,孟叔喜欢吃什么,我去买。”这会儿已经是七点多了。
孟时就说让他带粥上来,孟叔昨晚就没怎么吃东西。疼才那样子,哪里能吃得下东西,孟时忧心忡忡的。
孟涛过来时余江阮已经买了早餐上来了,他见着余江阮听惊讶的,想问孟时他是什么时候来的,终是什么都没问。
知道晚上守在医院辛苦,孟振峰一醒来就催着孟时和余江阮回去休息。孟时打算以后一日三餐都由她来做,并没有推辞,和余江阮回了老宅。
老宅里有些冷冷清清的,孟时没有收拾,匆匆的洗过澡之后就倒在了床上。余江阮也是一夜未睡,但好像一点儿也不困,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打电话。
床上比在椅子上打盹舒服得多,孟时没多大会儿就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窗外阳光正好,她去看身边,余江阮并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床了。
孟时活动了一下才起床,穿起拖鞋下楼。厨房里小火煲着汤,余江阮却不在。孟时出了门,才发现余江阮在给她那些花花草草浇水剪枯枝。碎碎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她忍不住的有些恍惚。
还是余江阮先发现了他,他放下了剪子,脱下手套,微笑着道:“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了。”孟时下了台阶,看了看枯枝修剪得差不多的花草,道:“你不困呀,才睡多大会儿。”
余江阮微微笑笑,道:“睡了三个小时,我没告诉过你吗?上大学那会儿迷上游戏机,我每天只睡两小时。”
他冲着孟时眨眨眼,孟时切了一声,余江阮看了看一地的枯枝,道:“我煲了鸡汤,饿了吗?要是饿了我们现在吃饭去,不饿我就把这些收拾了再去。”
刚起来哪有的胃口,孟时就道:“你先收拾。”
她也走到一旁,拿起扫帚来。余江阮拦住了她,皱着眉头无奈的道:“孟小时,你稍微有点儿孕妇的直觉好不好的。这地上滑,你到一边去,我一会就收拾好了。”
孟时有些不自在的摸摸鼻子,点点头到一边去了。余江阮这人挺细心的,并不是随随便便的收拾一下,而是将院子冲得干干净净的才作罢。他将水管收拾好,又将手套放在衣架上晾着,这才微笑着对孟时道:“好了,吃午饭吧。医院那边我已经订了餐送过去,我们玩会儿再过去。”
孟时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屋。余江阮拿了一个橘子剥了让孟时吃着,他则是进了厨房。孟时吃不得油腻,饭菜都是很简单的。除了鸡汤之外都是素菜。
坐下余江阮就替孟时盛了一碗鸡汤,哄着道:“再吃不下也要吃点儿,不然宝宝营养跟不上的知道吗?”
对还未出世的宝宝,他倒是下了些功夫的。孟时点点头,拿起汤勺慢慢的喝起鸡汤来。他自然不是陶阿姨那种级别的老手,鸡汤还有些油腻,孟时强迫自己慢慢的喝了下去。
余江阮微笑着说了声乖,给她舀了一小勺子豌豆,道:“我想了一下,咱们给孟叔找个护工好不好?你是孕妇,不适合熬夜。孟涛那边得照顾店里,找个护工大家都会轻松些。”
大概是怕孟时不同意,他问得小心翼翼的。这昨天孟时就和孟涛商量过了,她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下,道:“工资由我来付,我还有存款……”
医院里花钱就跟流水似的,孟叔虽然有存款,但不知道能撑多久。昨天办住院手续的时候她本是要交钱的,孟涛却不许。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余江阮给打断。他叫了一声孟小时,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看着孟时,直把孟时看得抬不起头来,他才道:“孟小时,你能不能别和我那么见外。孟叔是你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
他说得认真儿又严肃,孟时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余江阮能说出这番话,她是感动的。
余江阮微微的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你只管每天去看孟叔,哄他开心就好,所有的事情都有我,知不知道?家里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我们暂时就不过去了。等陶阿姨安排好那边,我再让她过来照顾你,你别推辞,你现在是孕妇,什么时候都得先为孩子考虑知不知道?不许再像以前那么野。”
他一副准爸爸的样儿,倒是让孟时自惭形秽。比起她,她这个妈妈好像没那么称职了。她的嘴里忽然就苦涩了起来,余江阮说什么她都没听见,有那么会儿的晃神,她听见自己轻轻的问道:“余江阮,我是不是不适合要孩子?”
余江阮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变得阴沉沉的,他盯着孟时,道:“你别给我胡思乱想的,不许再说这样的话,知不知道?!”他有些咬牙切齿的,显然是怕孟时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孟时的性格他太清楚,天不怕地不怕的。他还真是怕她的脑筋一下子就转不过弯来。
孟时没想到他的反应那么大,无奈的解释道:“我没有那意思,我只是……”
她还没解释完,就被余江阮给打断。他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儿过激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儿,道:“反正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孟时沉默的点点头,余江阮松了口气,道:“别胡思乱想的,多吃点儿。”他又替孟时夹了菜。
孟时的那话明显的让余江阮不高兴了,接下来的时间,他没有再说过话。只是隔那么会儿给孟时夹一次菜。孟时很想再解释一下自己并没有其他意思的,见他的脸阴沉沉的,不敢再提起,只是默默的将他夹的菜都吃完了。
吃过饭,余江阮收拾了碗筷,将留起来的鸡汤带上在,这才对孟时道:“走吧,去医院。不开车了,走着过去顺便消消食。”
这边离医院不是很远,走路就半个小时。孟时点点头,出门前余江阮又拿了一顶遮阳帽给她戴上。
孟时想说谢谢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她知道这个谢谢一出口,余江阮铁定会更不高兴的。
虽是不说话,但一路余江阮都是拉着孟时的手的。遇到人多的地方也会小心翼翼的护着她。
中途余江阮给孟时买了一杯鲜榨的西瓜汁,孟时接过,忍不住小声的道:“你能不能总板着一张脸呀,小心长皱纹。”
余江阮一下子就乐了,睨了她一眼,道:“能,前提是你别再让我生气。”
他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孟时暗暗的松了口气,道:“我什么时候惹你生气了?是你都不让人解释好不好?”
这话她说得很小声,没敢让余江阮听见。半个小时的路程,两人足足的走了四十来分钟才到医院。余江阮买了些新鲜的水果拧到医院,分给护士和医生。不得不说,余江阮一向都是很会笼络人心的。
孟时是醒着的,和余江阮客气了一番。他今天的气色要稍好了些,输的药水里大概是用了止痛的药物的,说话也不像昨天那样了。
余江阮天文地理的和孟振峰侃了一番,孟时见两人聊得愉快,悄悄的出去了。
孟振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控制不住的咳嗽了一阵,平息下来后才道:“小余,我想问问你,你和小时的事儿你家里人知道吗?”
他是早就想问了,碍于孟时在这里才一直没问。
“当然是知道的。”余江阮微微笑笑,接着又道:“我家里人都很喜欢小时,孟叔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小时的。”
孟振峰对他的印象一直都好,并没有盘问下去,叹了口气,道:“我也是该死的人了,最放不下的就是小时,她的性格犟,再苦也不肯说。你们家的规矩多,小时……”
他的话还没说完,余江阮就认真的道:“孟叔,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小时受委屈。”
他倒是一点就透,知道怎么让孟叔安心。孟振峰点点头,又道:“你也忙,带着小时回京都去吧。我这病不是什么大事,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有小涛在就够了。”
余江阮微微笑笑,道:“您就别多想了,好好养病。您快点儿好起来参加我和小时的婚礼,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孟振峰还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过了会儿,才颤巍巍的问余江阮:“小深的事儿,你知道不?”
作为父亲,对自己孩子的性格,他多多少少都是了解一些的。
余江阮没想到他会问起这话题,微微的愣了一下,含糊着道:“不太清楚,您别担心,他肯定会照顾好自己。”
孟振峰没再说话,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余江阮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知道孟深干了些什么事,没再继续这话题。
余部长的消息挺灵通的,晚些时候就给余江阮打电话,问他在哪儿。余江阮老老实实的说了,余部长沉吟了一下,道:“你姥爷说想过来看看,安排好应该这几天就来,你准备一下。”
余部长是知道老宅的,也没说订酒店。意思再明了不过,让老人住老宅里。余江阮有些诧异,忍不住的问道:“姥爷怎么想起要过来了?”
“你和小时要结婚了,怎么也是该拜访一下长辈的。我抽不出身来,你爷爷应该会和姥爷一起,岩岩说陪他们一起来。”
余江阮应了一句好,说自己一定会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余部长对他倒是挺放心的,微微的顿了一下,道:“等你们回来,住到家里来吧。你妈妈一个人在家里挺寂寞的。她的态度软化下来了,总在外面不面对也不是事儿。”
余江阮沉默着没说话,余部长也不急,等着他。过了那么会儿,才听他道:“爸爸,结婚后我们是打算住外面的。”
看见邰音芮那样儿,他妈妈理亏了,态度当然会软下来。但还是分开住的好,以免有什么矛盾。孟时在他面前挺横的,在他妈妈面前却跟一小兔子似的,他不放心。
“哦?”余部长有点儿惊讶,道:“这是小时提的?”
“没有,是我觉得我们还是住外面比较好。”余江阮老老实实的回答。
“你这小子……”余部长说了句,大概也是想到了阮蓁那性格,道:“随你们,现在月嫂不好找,你得提前找一个稳妥的。别到时候忙这忙那的。”
余部长答应得那么爽快倒是余江阮没想到的,他笑着应了好,又问了余部长的身体状况,这才挂了电话。
爷爷和姥爷过来这是他一点儿也没想到的,估计这两天就要过来,他没瞒着孟时,将事儿和他说了。并找来了钟点工,将家里的空房间打扫一下,两个老人过来直接就可以住下。
孟时明显比余江阮紧张多了,家里进行了一次大扫除,被子也抱出来晒过太阳,让两个老人住得舒服些。
因为阮蓁的态度软了下来,婚礼的事开始正正经经的准备。阮老爷子一向不爱铺张,婚礼征求了孟时和余江阮的意见简办,该办的东西不会少,只是宾客只简单的邀请亲友。
孟时担心着孟振峰的病情,对婚礼的事完全没有任何意见。多数的细节都是余江阮在和他舅妈沟通。他很上心,什么事儿都要再三考虑后才拍板。
阮老爷子和余老爷子第三天就过来了,孟时和余江阮去机场接的机。虽然肚子还未大起来,但应余江阮的要求,孟时已经穿起了孕妇装来。全是余江阮独自去挑的,重复着穿一月都不带重样的。
阮岩岩是个鬼精灵,一见着孟时眼睛就停留在她身上,趁着两位老爷子去洗手间,她挽着孟时的胳膊,笑嘻嘻的问道:“小时姐,你和我哥的保密工作做得真好。哼哼,竟然连我也不告诉!”
孟时的脸不自觉的红了起来,找不到好的理由,只得道:“我以为你哥说了的。”
她有些心虚,之前是因为撒谎。后来怀上时一是没机会见面,二则是阮蓁那边没能说好,就谁都没有说。
阮岩岩脸上的笑容更灿烂,大笑着道:“我竟然真的猜对了!”
她这声音太宏亮,来来往往的人将视线投到了她们身上。孟时有些尴尬,无奈的道:“小声点儿。”
阮岩岩的脸上是控制不住的笑意,伸手在孟时的肚子上摸了一下,道:“我姑姑知道了吗?这下她总该没话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