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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看着他,瞪圆了眼睛,过了会儿才道:“这是你的事还是他们的事?我早说过你自己的事儿自己做主。”
他云淡风轻的说着,背着手边往前走边道:“你个小兔崽子,就只知道拿我这把老骨头当枪使。”他气咻咻的,走了几步又回头对和蔼的对孟时道:“小姑娘和阮阮到家里来玩,他要是敢阻拦我修理他!”
孟时窘迫极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那么碰巧遇见余江阮的爷爷。老爷子就跟老小孩似的,她微微笑起来,说好的。
老爷子心满意足的走了,余江阮长长的舒了口气儿,有些无奈的对孟时道:“没想到会遇到我爷爷。”
孟时说没事,扬了扬手中的鱼食,道:“还喂吗?”
“当然了,买都买了不喂多浪费。对了,狗吃鱼食吗?”他笑着问道。
“不知道。”孟时说。
“要不我带点儿回去喂我们家毛毛?”余江阮偏着头微笑着说道。
孟时有些惊讶的,“你还养有狗吗?”
余江阮坐在栏杆上,就道:“你以为是我养的呀,都是阿姨在照顾。我要是养一条,说不定早就饿死了。不过我倒很想试试自己养一条的。就跟自己的孩子似的,回到家里他就一个劲儿的亲热你。”
孟时撇了一下嘴,道:“那你以后连孩子也不用生了。”还少去很多麻烦呢。
余江阮促狭的冲她眨眨眼,道:“我要说不生你答应嘛?”
孟时闹了个大红脸,伸脚去踢余江阮,却被他亲昵的揽住了肩膀。余江阮晚上是要守夜的,送了孟时回酒店,他顺便把相机也给她,让她暂时别走,至少得让他隆重的做一次东。
他们的关系不太像恋人,反倒是像朋友,矛盾也少得可怜。孟时并没有说行还是不行,摆手让他去忙,拿着相机上楼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酒店内,余江阮关上了车窗,并没有立即走。他看了看天空,他最近都得打起精神的,暴风雨就要来了。
他发动了车子往医院,守夜都是姥爷守的,他和姥姥的感情好,每次姥姥生病他都是陪着的劝也劝不回去。
除了阮岩岩,舅舅舅妈姥爷都在。舅妈见了他就打招呼:“阮阮过来了,你外婆前一会儿还醒着呢,刚睡着了。”
余江阮上前看了看老太太,然后才回过身来道:“姥爷舅舅舅妈您们都回去休息,今晚我在这儿陪着外婆。
谁也没有说话,房间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儿。余江阮显然是想一头雾水的,就笑笑,道:“姥爷怎么了?”
阮老爷子往病床上看了看,这才起身,道:“阮阮跟我来。”
余江阮乖乖的应好,跟着老爷子出了门。到了走廊上,老爷子停下了脚步,面色复杂的道:“刚刚儿音芮来看你姥姥了。”
余江阮没想到会是这茬,愣了一下,笑笑,道:“她的消息还挺灵通的。”
老爷子没说话,过了会儿才道:“你的事情我让他们都别管的,现在她来看你外婆,你是怎么个想法?”
余江阮淡淡的笑笑,道:“您想多了,我能有什么想法呀。”
老爷子看着他,道:“我们家里是没有离婚的先例的,并不是姥爷封建。姥爷希望在这事儿上你别冲动,多想想适合不合适。邰家的那小姑娘啊,我是不怎么看好的。当初和你在一起好的,招呼也不打突然就订婚了……行了,这些我都不说了。我就是给你提个醒,和人说清楚,别耽搁人了。你姥姥这儿也让她别再来了,以前你姥姥挺喜欢她的,这会儿看了只会难过。”
余江阮说了声好,老爷子转身慢慢的走了。他的心里忽的有些沉沉的,忽然有些想抽烟的。
孟时第二天也没能出去,准备了礼物去看应教授。她还没出门就接到了孟涛的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她不是晚上就是明天了,她得去拜访一位故人。
孟涛又问要去哪儿,她本想说说了他也不知道的。最后还是说了个地名。孟涛哦了一声,叮嘱她要是回去就给他打电话,他去机场接她。孟时说了声好,孟涛又叮嘱她要注意安全找不着路就打车云云。
他还真是啰嗦得很,变化再大,她在这儿也不至于会搞丢的。孟时耐着性子的等着他啰嗦完了,才挂了电话。
她站着一时没动,忽然就忍不住微微笑笑。她突然想起离开的那年,是孟叔带孟涛来这儿找她的。知道出事后就来了,整整的找了她半个月,最后在一家小旅馆将她找到。
孟涛是第一次来这儿,回去的路上也走丢了两次。好在他聪明,在原地呆着没走。
孟时忍不住的就想抽烟了,想着带烟味去别人家不太礼貌。她就忍了下来,再三确定自己衣着整洁得体才出了门。她很难得那么注意个人形象的。
站在观光电梯里,她忽然就出了神。她的衣着普通,住在这样的酒店里是有些格格不入的。电梯里有人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她,她并没有在乎,微微的点点头。那人就将目光收回去了。
孟时就想,董芙萝说的话是一点儿也不错的。要是爸爸知道她活成这样,肯定会很难过的。她清亮的眼眸中有些水雾蒙蒙的,她抽抽鼻子,低下头。
应教授特意在家里等她的,李潇在厨房里忙着。听到门铃的声音就出来了。他们依旧住在学校分配的房子里,房子是有些老旧的,采光条件好,阳台上种着一盆盆的花花草草。
“小时来了。”李潇的两鬓已经有了白发,眼中泪水莹莹的。
应教授就道:“你看你,小时来是好事,哭什么。”
李潇没理他,背过身擦了擦泪水。孟时觉得自己挺冷血的,这么多年,她很少很少会想起他们的。
她有些手足无措的,等着李潇回过身来,才道:“阿姨,您身体还好吗?”
李潇拿出了早准备好的水果,拉着孟时在沙发上坐下,这才道:“好,现在比以前可好多了。我早上还去晨练。”她的眼眶又湿润了起来,边招呼着孟时吃水果,又背过身去擦擦眼泪,摩挲着她的手,道:“你老师还说就算现在,也未必有人能将手术做成功的。小时,你当初走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她说着喉咙哽了起来,孟时轻声的道:“您别难过,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当初的事情太复杂,任何人,她都没想过要告别。她上门去求爸爸的那些同事,或是上司的时候,人人都是堆她避之不及的。她从未想过,这座城市里,还有人念着她。
她是很不擅长安慰人的,尤其是在独来独往那么多年后。应珍是知道当初事情的复杂的,他也知道孟时必定是不愿意谈起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好了,好不容易见面,就别提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去厨房看看,别把汤给炖坏了。”
李潇完全控制不住的想流泪,她和应珍是没有孩子的。她心脏有毛病,是不能要孩子的。
应珍带了那么多的学生,她最喜欢的就是孟时。那时候的孟时不像现在这样,就是一孩子。爱说冷笑话,喜欢吃甜食,被师兄师姐给挤兑了从不告状,常常都是一声不吭的。
她是应珍带的学生里年纪最小的,她不自觉的就要偏心点儿。孟时很懂事的,她的身体不舒服时她会坐在病床前给她读报纸故事,或是带点儿小玩意来哄她开心。
后来她的手术,她是承担了很大的压力的。她的病情药物已经无法控制,再不做手术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应珍选定孟时为她做手术的时候不光她惊讶,孟时也是惊惶不定的。她的年纪太小,医院那边各种说法都有。甚至还有人让应珍要慎重。
她是相信应珍的眼光的,一点儿也没反对。这样高难度的手术由孟时做,又是熟悉的人。她原本以为她是不会接受的,谁知道冷静下来之后她竟然接了下来。
她特自信的告诉她,说阿姨,我一定会将手术做成功的。您放心的养身体。
她准备了足足两个月才敢动手术,两个月的时间,她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同时也增进临床经验。那时候应珍陪着她时最常说的话就是他没看错孟时。小姑娘娇娇弱弱的,胆量儿是有的。
手术孟时就告诉她,睡一觉醒来就好了。手术比想象的更难很多,她几次大出血,都被孟时临危不乱的救了回来。足足三十几个小时的手术,手术成功的那刻孟时倒在手术台下就睡着了。并不是很困,而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困。
她一夕间成了最年轻的天才小医生。她却躲在僻静的地方狠狠的大哭了一场。然后休了假,每天陪着她照顾她。
她那时候就在想,要是有那么一个女儿就好了。她也确实有想将孟时认做女儿的打算,只是……孟时突然就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的。
后来她才知道她家里出事了。她多方打听,知道的人都是讳莫如深。
李潇轻轻的吁了口气,看着现在的孟时,她的心里更难过。一看就知道她过得不是很好的,她的手有些粗糙,一看就知道是常做粗活的。所以她才忍不住的掉眼泪的。
客厅里传来了师徒俩的谈话声,她将眼泪抹干净,开始做菜。
应珍见着孟时是很高兴的,拿出了家里珍藏的酒来,非要和她喝上几杯。他是再明白不过的人,一点儿也没有问她家里的事。孟时是感激的,他还待她如初。
提到老太太过世时应珍吁了口气,问走得平静不平静。让孟时看开些,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以前,毛病多,活着其实是受罪。他的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总是疲倦得厉害,担不起负荷,也曾几次住了院。
他唏嘘着,孟时这时候才觉得她的老师,已经老了。她喝了不少的酒,从应珍家里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李潇要留她歇下的,她婉拒了。应珍大概是以为她来这边是有事做,没让李潇挽留她。
李潇要送她下楼的,她没让。微笑着让她照顾老师。应珍心里虽然是明白的,但也是喝多了的。
这边是老校区,一路的林荫小道,很安静的。天边的云彩绚烂极了,照得半边天空火红火红的。孟时抬头看了看,停顿会儿脚步才继续开始往前走。
没由来的,她忽然有些不安。一整条林荫小道都看不到人,她就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分岔路的地方,忽然有人拽了她一把,一下子将她拽进了被密密的林荫后。
她还没来得及出声,一只大掌就捂住了她的嘴,耳边也传来了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小时,是我。”
他的声音低沉,捂住孟时嘴的手也慢慢的松开。孟时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孟深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孟时小时候见过他很多次,大了反而见得少了。出事的时候他在机关工作,本是要娶妻生子的,为了她的事,谈的女友分了,只想平平淡淡拿一份工资生活的他拼破头的往上爬。
怕被人发觉,她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发出。孟深手忙脚乱的替她擦着泪水,轻轻的道:“乖,别哭。这儿会有人来,你出去,打车到这个地方,我随后就到。”
他将手中的纸条塞给孟时,孟时点点头,迅速的抹净眼泪走了出去。孟深所说的地方是一家小茶楼,人多眼杂的。孟时要了个包间坐下,没多大会儿孟深就走了进去。
他身上背着背包的,一副旅客的打扮。这些年孟时见他都只是在电视,他跟在大人物的身边,脸往往都是一闪而过。
面对面的坐下来,她一时找不到说的。眼眶红得厉害。孟深就摸了摸她的头,微笑着道:“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嗯?”
孟时抽抽鼻子,低声的道:“早就不是了。”她是何等聪明,知道孟涛那个电话,肯定是孟深让他打的,也就没问他怎么知道她会从哪儿过。
孟深微笑着,道:“知道你过来后我就想看看你的,一直没抽出时间。”
孟时知道这次见面很不易的,她已经欠了孟深太多太多,再多的感谢的话也表达不了无法表达她的内心。她整理好情绪,将席承送过来的东西从桌子底下塞给了孟深。
孟深接过,又去端茶杯,轻轻的道:“他的风头正盛,我先收着,有合适的时机就送上去。”
他到今天挺不容易的,让他周旋在危险中孟时是过意不去的。可她却无法说出算了这样的话来。
她沉默着,过了会儿哑着声音说了句谢谢。
孟深摸了摸她的头,微笑着道:“我听小涛说,你谈恋爱了?”
孟时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孟深一时没有说话,过了会儿,才轻轻的道:“小时,你知道他父亲是谁吗?”
他的面色有点儿复杂,孟时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要她借用那关系。
孟时一下子就僵住了,孟深继续轻轻的道:“小时,那才是最好的捷径。”
孟时一直坐着没动,连孟深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她走出茶楼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她在万千灯火中迷了眼。
夜晚的风有些大,她瑟缩了一下,紧了紧身上的外套。酒已经喝了那么久,这会儿却还有些头重脚轻的。她没去拦车,就顺着马路一直走着。
余江阮最终还是没能在那边守夜,阮老爷子让他回去休息,他姥姥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让他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阮蓁并没有在家,应该是在他奶奶家里。他洗了澡换了衣服,就开车往酒店。孟时并没有在,他又从房间出来,刚想给她打电话,就见迟仰带了个年轻女子从电梯里出来。
年轻女子挽着迟仰的手臂,很亲密的。余江阮的一下子就想起了阮岩岩的话,他将手机放回了裤兜里,单手抄着站着冷眼看着。
迟仰走近了才看到他,微微笑笑,道:“真巧,你也住这儿么?”
余江阮的脸上勾起了一抹嘲讽,道,“是挺巧的。”微微的顿了一下,他的目光落到了那依旧挽着迟仰手臂的年轻女子身上,微笑着道:“这位是?”
迟仰就知道他是想找茬了,他笑笑,没说话儿。余江阮上前封住了他的衣领,狠狠的一拳揍在他的脸上,冷笑着道:“你当初不是会好好照顾她的么?”
迟仰伸出手背抹了抹嘴角,扶了身边被吓坏的女伴一把,看着余江阮,道:“你这事儿是不是管得有些宽了,我们夫妻的事,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插手。”
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冷,余江阮就笑了起来,道:“我就偏偏想管管。”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恶狠狠的握起拳头向迟仰揍去。迟仰刚才就挨了他一下,怎么可能再由着他揍,两人厮打了起来。
“你他妈的就是人渣!你不是说会好好对她的么?这才多久就变了!你还是个男人么?”余江阮恶狠狠的骂道。
迟仰轻笑了一声,道:“对,我不是男人。你是男人,她当初为什么还是选了我?”
这句话无疑带起了新仇旧恨,余江阮的拳头揍得更狠。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楼上楼下都惊动了。两人在京都都还算是熟脸儿,有认识他们的人过来拉架,两人都揍红眼了,哪里拉得开。怕出事,只能是报了警。
孟时还没回到酒店电话就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她只看了一眼就接了起来。还没开口说话,电话那边就传来了余江阮闷闷的声音:“到这边儿的派出所来一下。”
孟时吓了大跳,不过还是什么都没问,应了句好。
她已经快到酒店门口了,立即又折身回去打车。她到派出所的时候迟仰已经被他的助理保释走了。余江阮是给小林打电话小林在外地,不想让别人来看到他这副样子才给她打的电话。
迟仰被他揍得鼻青脸肿,他也没好到哪儿去,眼睛下青了一大块,半边脸都是肿起来的。孟时倒吸了口冷气儿,到底是和人有什么深仇大恨。
她去签字保释时听到那俩小警察议论,才知道这仇这恨确实挺大的。办了手续,她走到余江阮面前,踢了他一脚,道:“走吧。”
余江阮出了门口就不肯再走了,低着头道:“你去给我买个口罩过来。”
孟时一下子就乐了,道:“你还知道你这副尊容见不得人呀?早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她嘴上那么说,还是环顾了一下四周,见不远处就有一家药店,说了句等着,就去买口罩去了。
不得不说药店的位置也挺好的,就在派出所门口,一块五的东西都能卖出三块来了。
孟时拿了口罩,想了想又拿了消毒水和消炎药棉签。余江阮就站在派出所门口没动,进进出出的人都会去看他,他这辈子就没那么尴尬过。
孟时回去,将口罩递给他,他将脸遮得严严实实的,这才道:“走吧。”
他现在好歹算是伤患,拦车也是孟时去拦的。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到了酒店内,孟时就让余江阮将口罩摘下来,用棉签沾了消毒水给他消毒。
余江阮疼得呲牙咧嘴的,想问孟时是不是在故意报复的。今天这事儿确实是他冲动了,他就没吭声。
孟时给他消完毒,然后倒了水递了消炎药给他,道:“吃吧,吃了好好睡一觉。你这样子三五天是甭想出门了。需要什么我给你买来。”
余江阮张张嘴,想解释什么,看孟时那样子好像并不在乎,他有些闷闷的,就没再说话了。接过了水杯。
孟时没再管他,洗漱去了。余江阮等了好会儿都没等着她出来,倒在床上睡了过去。睡到半夜的时候眼睛刺疼得厉害,他伸手去摸另外半边床,竟然是空荡荡的。他的心里咯噔的一下,忍着疼打开灯叫了声孟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