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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1)单皮鼓风力不济, 铸军刀欲速难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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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横见阳小姐不依不饶,心中可是没了主张。正在这时,被抬在一旁的老阳掌柜早把形势看得明明白白。毕竟是上了几岁年纪,阅历多些,他知道再斗下去,两败俱伤不说,吃大亏的怎么也得是铁匠营,于是赶紧发话道:

    “阳泉,不得造次。来人,到后头拿两床褥子,舖在车上,让他们走!”

    “爹,不行,爹!”阳泉听了父亲的话,也不知道怎么好了,只是嘴头上还犟着。

    饶是三横算得上机灵,见状把钱袋一抖,道:

    “军头,看见了吧,我们阳掌柜大人大义,送你们返国。不过阳小姐说得也是,我们铁匠绝不多拿你带血的钱。银子呢,我只取两锭。”

    三横说罢,扬手把钱袋抛给大胡子。这下将军可犯了难了。接吧,知道三横内力惊人。说不准此番是计。十八两银子本不重,可要加上多少倍的内功?弄不好要受伤的。不接吧,众人面前岂能掉了将军的架子?只好心无旁骛,将丹田气运在两肩之上,以接银袋。只见银袋飞将过来,嗖嗖作响,而且带着旋转。将军将气穴封住,表面装得无事,其实花了吃奶的力气。他不敢用单手,运双手到胸前接袋。及至银袋到手,倒没甚么异样。才知道三横并未使诈。大胡子心中不禁有了一丝感激,当下指挥套车上人,撤离铁匠营。这先按下不表。

    单说老阳掌柜可是伤的不轻。两肩琵芭骨,是骨断筋折。高位颈椎,错环拉伤,悬一悬没有瘫痪了。阳掌柜从此卧床不起,气血不支。双手哆哆嗦嗦,都拿不了什么东西。话说多了,有时还要咳血。整个铁匠铺他是根本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他女儿阳泉虽然仅是皮肉之伤,并没有伤筋动骨,但精神上受到颇大打击。她一口恶气实在是不能出出来。爹爹的病,恨得她咬牙切齿。身体上的伤痛,不能不让她火上浇油。数日之后,战伤倒是恢复了,可心理上的大疙瘩,是怎么也解不开。

    阳泉思前想后,越发觉得王三横不是东西。就不明白为什么他能替爹爹报仇,反而临阵收手。再说了,爹爹也算是他师兄,可他非但不乘胜追击,反而用车把敌人给送回去了。这算什么,这不是一个浑蛋吗?再加上奶奶成天不待见王三横,来不来就怀疑西夏兵是他招的。本来嘛,事情怎么这么巧,王三横来求爹时,他西夏兵也来了。而且是前后脚儿,约好了似的。

    祖孙俩越想越不对劲儿。见面自然就没好脸儿看。倒是炉口的师傅伙计们晓得,这场大劫没有三横在,铁匠们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过的。言谈之间,又知道三横当时示弱,实在是他自己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再打也打不了了。渐渐地大家看出来了,三横不但武艺高强,打铁也是顶尖的好手。作为匠人,大家没有太多花花肠子,古来就是谁手艺高服谁。于是一来二去,人们就慢慢对三横好起来了。晚上下了班,有时并不熄火,偷偷帮三横加班,试着打造兵器。

    为讨好阳泉,王三横特制了一柄骑马刀,名唤“金凤紫云凭”。长锋刃,雕漆画杆,上描飞天金凤,环绕紫云。倒是出彩的好刀。‘凭’字同‘萍’,本意是剑,这里是单尖两刃刀,即应了制剑的要求,又是根据师父当年教老阳的基本招数特制的。阳泉真的挺喜欢。但听她奶奶说,王三横到此地就是求人来的。不用谢更不能夸他。不然容易让人找不着北。

    三横这些日子,还真的找不着北。

    好几十天了,对于大部队能用的家伙,他并没有打成一件真正像样的。所打的刀,不是崩口,就是卷刃。弄不好,都能折断。这当然是跟三横带来的蘸码刀比。要是跟一般的镰刀菜刀、割地的大搧刀比,那是强了百倍。一方面,众铁匠也算开了眼,见到世上还有这么精湛的技术。另方面,打的刀用于两军阵,还差得太远了。

    怎么回事呢?三横想了两个原因。其一,这种刀是夹钢的。什么叫夹钢?就是外面两层是软铁,中间夹入一层硬钢。那么硬钢砍杀,无坚不摧。软铁做骨,兵刃不脆,打斗中不会拆断。这叫收火。收火刀是理想的兵刃,成本还低。要知道,大规模量产,单件成本是件不得了的大事。

    可是,要把软铁硬钢锻在一起不分你我,必须有高温炉才行。在华山,有一得天独厚的风洞,穿透整个一座山峰。迎风面是大喇叭口,出风口甚小。加上华山的风又大,所以送的风力很强,根本不用人工鼓气。铁匠营可不一样了,送风用的是牛皮风匣。这牛皮匣只在一合之间送风。一开之时进气而无风。所以效率太低,又十分费力。而且皮匣又小,话说真做大了,一个人就用不动了。故而风气远不跟趟。三横曾试着把另外炉口的皮匣拿过来,几只一块用。一连加到四只,这就是八个人的活儿了。还是不行,四只皮匣,锣齐鼓不齐,风总送不到一块。火力还是跟不上,夹钢就夹不好。

    其二呢,是军刀要蘸两次火。刚打出来的刀是软的。中间夹的硬钢与外层的软铁基本没区别。非得将刀再烧红了,然后猛地插入凉水之中,让刀迅速冷却,刀才能硬。这道工序叫蘸火,也有叫沾水或使水的,其实是一个意思。这是钢铁神奇的地方。烧红速冷,越是好钢,蘸完火越硬。而铁则蘸不上火,意思是烧得再红,冷得再快,跟没蘸一样,还是软的。铁匠师傅的手艺,不仅在把刀剪马掌打出来。更难的是夹钢收火与蘸水。收火收的不好,钢与铁不能煅在一起,会有夹层。蘸水蘸不好,不是软而不锐,就是脆而崩刃。这第一次沾火后,还要再把刀加热,然后蘸码,现在话叫热处理,碳氮共渗。这样一来,五尺多长的刀,需要小六尺的炉口。当时铁匠营的炉子,只有两尺半长。就这样,风还跟不上呢。

    书中暗表,那时大宋也好,西夏辽金也罢,乃至整个世界,炼铁煅钢,全是这路皮匣。也有叫皮鼓的。现代人都知道,铁器的发展,对人类的进步居功至伟,是怎么说也不过分。但由于风力不济,冶铁术自出现以来,数千年停滞不前。这可不是铁匠营一家的难题。只是西夏辽金皆以武立国,打造刀枪,一个炉口可以数十人鼓风。但宋朝不一样,三横他们办不到。数年过后,三横真的打出了蘸码刀,被大将杨再兴误称为“扎麻刀”,使得岳飞大破金兵,全仗风箱的发明改进。所以风箱对宋金之战,大功厥伟。对全世界的贡献,其意义当不在中原四大发明之下,这当然是后话了。

    回过头来说话,因为上述两个原因,铁匠营的刀老是打不好。当然还有一个潜在的问题,就是钢料也不行。那时宋朝盐铁专卖。什么叫盐铁专卖?就是吃的盐,打工具的铁料,由国家统一调拨。有一句话,叫‘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其实,铁匠营民用的所有铁料,都不是好铁。虽然可以用反复锻打来提高铁料质量,可这么一来,单件成本就蹭蹭地上去了。这件事眼下虽不急,但以后终究要处理。否则,给岳家军打武器,也就是一句空话。但是眼下,单件军刀还没影儿呐,大家伙儿,尤其是三横,心中甭提多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