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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三横沿小叫花子所指方向,一路前进。小道盘沿山岭之上,放眼望去,群峰环伺,蓝天白云。向阳坡前,芳草翠绿。悬崖之侧,枫叶泛红,山谷之下,溪水淙淙。三横胸中不由舒畅了许多。心想,这真是一派大好河山呀!
行进间,不觉已到了山下,这是一条官道,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只是道旁不远,竟然许多坟茔。一片一片的,有高有矮,不成规矩。杂乱无章间,还有不少烧纸哭坟的。多是老者。也有寡妇打扮的妇道,拖着精瘦的娃子,哭声震天。似甚为凄苦。
三横知道,这是连年战乱造成的。心想如此大好河山,我天朝子民竟惨遭战乱,饱受敌寇蹂躏之苦,胸中又不禁气结。一路之上,多有乞丐成群,衣衫不整,有气无力,伸出枯干的脏手,破篮子破碗,在路旁讨饭。更有三两个小孩子,聚在一起,合披了一张破开的麻袋。此时天道已凉,孩子们身上,衣服露肉,已经冻得不行。再见他们,一个个胳膊腿细得麻秆似的,皴皮包不住骨头。只是每人肚子鼓大,眼窝深陷,不知是得了什么病。一看就知道,这个世间,留不了他们几天了。可叹呀,几个孩子,大概都不过七八岁呢。三横心中流血,实不忍再看。转念又想起小林子来,当时见他,自己心中已是十分不忍。如今这几个,就更加凄惨无比。想来想去,三横又想到自己。父母双亡之时,他年纪尚轻,已经没什么记忆。不是恩师收留,可能还活不到眼前几个孩子的岁数吧。唉,金寇无道,孩子们受了多大的罪!想着想着,三横见这儿离铁匠营已经不远,觉得留着盘缠也没什么用,索性全都给孩子们散了出去。
三横边想边走,不觉间眼前已赫然现出一座村落,高高的寨墙,炊烟袅袅,透着三分威武,七分生气,还有十分之谨慎。他知道这就是铁匠营了,赶忙上前叩门,通名报姓,说是华山来的。不久间,只见一簇人,大步流星赶出来。为首一人头戴纶巾,身着大氅,足蹬鹿皮鞋。那人四十出头,五十不到,身材不高不胖,走路虎虎有神,威风八面。周围跟随的,皆伙计打扮,一个个倒也虎背熊腰,精神百倍。三横知道来人定是阳老板了,连忙一鞠到地,口称师兄可好。
来人正是阳老板,见状赶紧还礼,道:
“师父好吗?”
“甚好甚好”
哈哈大笑之间,两人相见甚欢。话说三横并不认识这位师兄,原因是老阳在周侗处并没有待太长时间。但听说他是个厚道人。相见之下,果然不差。
阳掌柜把将三横迎进客厅。下人献过茶。一遍寒暄之后,三横是痛快人,开门见山,说明来意。想请阳家铁匠铺为宋军,特别是岳家军打造兵器。并拿出来所带的样品刀。
这件事对阳家铺子而言,自然是件天大的事。用现在的话说叫生产转型。必有许多准备工作。更要命的是营造兵器非同小可,在宋朝必需一级官家承允。阳掌柜经营铁器多年,自然知道其中利害,连忙说:
“师弟,这件事功在国家,又是师父专嘱,理当答应。不过其间有许多琐事不是一句话可以说明的,师弟可否容我考虑几日。”
“师兄在上,这么大事,自然不能草草决定。只要师兄大面上同意,余下自当慢慢安排。”
三横当然是明白人,听到师兄基本上同意,心中已是大喜过望。遂起身再拜。然后三横想告诉师兄可能有西夏人来找麻烦。
“慢来,慢来!”
三横刚拜,突然被厉声喝止。抬头间,只见一女子,怒步而上,衣带飘飘,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原来是路上曾遇到的姑娘,非要看他背上兵器不可的那位。三横见了,心中不觉暗暗叫苦。
“爹,绝不能答应他!”
“阳泉,不得无礼,快来见过你的,你的这个,这个叔叔!”阳掌柜见这女子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赶忙制止。
“我什么时候多一个叔叔?他这么年轻,怎么就成了我叔叔?”
唤作阳泉的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阳掌柜的掌上明珠。十七年前,阳夫人第一胎就难产。女儿保住了,大人撒手西归。阳掌柜阳茂德,念夫妻当年彼此的恩情,铁匠营创业的艰难,发誓永不续弦。所以多年来只有父女相依为命。女儿起名阳泉,平时多有娇惯。
但毕竟老阳家在铁匠营是首屈一指的人物,给女儿请的家教都是地方上的名儒。阳泉识文断字,于礼节一事还是明白的。听父亲刚才如是说,这姑娘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些。但三横听着,还是有些硬梆梆的。
“这个,这个为父一时也说不利落。他,他是当年我老师周侗的又一弟子,自然是你叔叔了。”
“原来是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那我告诉您,这个人不是好种。他,他就是个无赖!”阳小姐听明白了,满脸神气又回来了。
“乱说,他怎么是无赖了?”
“他背的东西,人家想看看。可他就是不给看。爹,您想想,方圆五十里之间,谁不知我是您的女儿。您是什么人?堂堂阳掌柜,大名鼎鼎。他不给我面子,那就是不给您面子。你们倒说说看,这个人不是无赖,那世上还有无赖吗?”阳小姐连珠炮一般,是越说越气。
阳掌柜听言,不觉皱了眉头:
“阳泉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他背了兵器,不认识你,怎么随便给你看?”
“哎,爹,您怎么向着外人?”阳小姐十分不满:“我告诉您,我话还没说完呐。当时他倒也没说不给我看。却要和我打赌说谁先到铁匠营。要是我先到,就给我看。敢情他走小路,我走大路。那当然是他先到,这种人他难道不是无赖吗?”
“阳泉,那你们说必须走那一条路了吗?”阳掌柜越听越不是滋味。
“他是无赖,他怎么会说路哪?就凭这一点,他指定就是无赖!他就是靠无赖赢了我。害得我傻不楞登还在寨门前头等。爹,你瞪我干什么?说哪儿了?嗷,今天这口气,不出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