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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这时候正与一个身材有些消瘦却挺拔、面貌俊美的美髯大叔对坐着。
要是武雪仪在,铁定是惊讶的要跳起来。这这这这这不是武姑娘的亲爹?
不,世界上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狗血。
武姑娘的爹武柱国,既不是胤禛的心腹、也不是胤禛的线人,更不是胤禛的什么拐个七八个弯的亲戚。
嘿,那边猜武爹是血滴子的,你……想让我说啥?
人家只是……准备参加明年的春闱而已。
要不怎么说武姑娘原主实在是不适合宫廷呢。武雪仪接受人家记忆的时候,只知道自己爹是个有功名的秀才。然后其他什么也不知道……每天除了和小伙伴们玩耍就是绣花画画看书,尤其是娘亲走了以后,等闲轻易不出门……估计这文艺的性格是部分遗传了她爸?小门小户的姑娘,这样嫁出去以后怎么当家哦……
谁知道人家武爹十年前就是举人了……连功名身份都没甚映像,武姑娘你平时究竟有没有爹爹爱!怪不得人武雪仪做两道菜给武爹吃,武爹就哭了!
胤禛有门人清客养着,不多,但也够他平日里处理杂事、参谋上意。然而,直到上几年他受皇阿玛命在太子主领下开始参与国政,陪皇阿玛出巡各地、了解京师之外的风土人情、政务军事,这才知道自己的眼界有多么狭小。
尤其是四十二年陪同皇阿玛巡幸江南,在见识江南风光、大饱眼福的同时,敏锐察觉到江南各处的蠢蠢欲动。
并不是说他们要造反了。江南各地,黄河、长江沿岸,常年有洪涝。自己曾参与协助赈灾,府中更有洪涝后买入的奴婢,知道每年洪涝后的惨状。然而,每年宫中下发的赈灾银两,常出现短缺,实发不足、流向不明的情况甚多。因为此事,每年朝堂上受斥责的大臣就不知凡几。对于江南这一块的治理,包括漕运、盐业、丝绸等商事的控制,每年都让江南的大族世家、显贵门第颇为重视。
江南安插着大量汗阿玛的亲信。如江宁府曹家,因控制江宁一带的丝织,虽受到众星拱月的追捧,暗地里受到的弹劾打压从未减少过。因此,如曹家等汗阿玛的人在本地并不稳如泰山,暗地里也有各自的谋划。
今年初,汗阿玛带着太子又去了江南。曹家等家族,据胤禛曲折的消息来源说,与太子之间已有往来,估摸着是替今后找靠山、寻支撑,以震慑江南的势力。更有甚者,据说江南文人对太子很是爱戴……
胤禛心里千回百转,不知太子如今是怎么个意思。难道要告诉汗阿玛,自己仁德天下皆知?可汗阿玛才是天下之主,太子这番做派,岂不让汗阿玛更加心怀犹疑?
江南没有人在,纵使不需要培养多么强大的暗中势力,如同汗阿玛一样,为自己安插一些消息来源,却是必须的。否则,四贝勒府等于对江南地界做了聋子和瞎子。
原先自己并没有和太子争夺的念头,知道江南的境况,也不过是希望了解地方民情、希望提升自己的眼界,未来汗阿玛有用到自己的时候,能够勤力而为。但如今,看太子与汗阿玛相处的架势,再看着太子那副有恃无恐的姿态……胤禛心里急速起伏了几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超出他的预想,走向他未知的一面。
武柱国看胤禛脸上表情变来变去,迟迟没有动作,心里有些方(……)。难道贝勒爷对自己求到贝勒府的事情心里不喜?还是女儿服侍上不懂得看贝勒爷眼色,惹了贝勒爷不快?
啊……想到这个,武柱国脑洞大开……或者是因为雪仪怀着孩子,拒绝了贝勒爷……求欢,让贝勒爷不豫了?
这可怎么整?武柱国心下忐忑,但看人四大爷迟迟不开口,只能一咬牙,犹豫着开口问道:“贝勒爷,您……”
胤禛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叫了人家过来,却又把人家晾在那里。忙客气站起来道:“武先生见谅,刚才有些心事,一想就忘了时间。”顿了顿,道:“听戴先生说,武先生准备应明年的春闱?戴先生在我面前夸赞,说武先生文采横溢,且重情义,之前没有应试,是为了家中妻母。若武先生有甚需要,府里定为武先生筹谋。”
武柱国知道自己女儿是四贝勒爷的姬妾,四贝勒从戴铎那里知道自己准备春闱的消息定然会予以表示(自己和戴铎是亲密票友……)。谁知道,态度不仅亲和,且亲自出面,有些受宠若惊,连连谦让,口称“不敢”。
胤禛却一直“风度翩翩”(呵呵)地以礼相待,谈了半天,最后以四贝勒府提供明年可能的考官偏好、考试往年资料(划重点的!)给武柱国等等一系列实惠的政策结束了对话。出门的时候,还顺带提了一句:“先生之女在府中甚好,先生不必担忧。”
武柱国回府的时候,摸着飘飘的长须,心下感叹一回,终究是沾了女儿的光。又细细思索一番,四贝勒如此相助自己,除了雪仪是他后院格格之外,是否还因为人手不足,需要差遣自己做事?
南院里,武雪仪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楞了一下,接着又感觉很无语。
主要是自己入府以后,武家没有女主人,来往本身就少。再加上可能是亲爹不欲让自己担心(还是根本就觉得女孩子不应该了解外面的杂事?),一直没有传递过这样的书信。结果就导致武雪仪连亲爹要科举都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旗人还能科举入仕!还是四大爷进来房里,看似一如往常实则有些得意的告诉自己小格格,你爹我罩着了!她才明白过来。
看着四大爷那种隐隐带着“快点来夸我”、却死活压抑着的样子,那傲娇的小模样,让武雪仪好想摸摸他的脑袋……
啊!四大爷!您不是出名的“冷面王爷”吗?冷呢?面呢?吃了吗?
武雪仪恍惚意识到,这位小伙子(?)还只有27啊!也不大!自己真的非得要每次撒娇撒的战战兢兢、看着他的眼色小心翼翼行事吗?
因而试探着站起身来带着笑福一福,戏谑道:“贝勒爷不就是想得妾身一句夸么!妾身赞一句贝勒爷就是了!难道贝勒爷不说出来,妾听说了父亲的消息,还能不感激爷?”笑了笑,又赶紧道:“不过妾是知道的,父亲的人是再好不过,就是性格太温吞,且就知道吟诗作画,没有大才。爷万不可让父亲做些什么高深的事体,父亲能力有限,实在担当不起。”
胤禛看她起来,赶快扶着她坐下,垂下扬起来的嘴角,嫌弃道:“谁巴望着你一句话?你们爷就这点出息?”摸摸她的肚子,边摸边道:“你又知道我要你父亲做什么?他平日和戴先生有来往你也不知,真是个二愣子。若上了明年的榜,我想派他去江南,帮忙探听消息,并没什么关生死的大事。”
武雪仪微微点头,想不到这样的话他也会和府里女眷说。胤禛刚想再说话,结果手掌“碰”
被肚子轻轻弹了一下,顿时下垂的嘴角又扬起来了:“肯定是个小子,你看他这把子力气。”
武雪仪不依了,哼声道:“格格贝勒爷就不欢喜了?都是贝勒爷的孩子,若是格格,贝勒爷可不许厚此薄彼。”
胤禛使劲儿捏捏武雪仪的鼻子,好笑道:“满府也就你敢这么放肆了,这才几个月呢?就蹬鼻子上脸,要求这个那个了。”
武雪仪蹭蹭着靠过去,窝进男人怀里,小声道:“爷不喜欢么?妾就是这个样子,爷不喜欢,妾也只能委屈改啦。”
胤禛不知为什么鼻头有些酸,压下心中的异样,赶紧圈在怀里,装作爽快的样子,一笑,淡淡道:“说改你就会改?小东西,别想啦。”却扎扎实实捂在怀里,靠在床头,两人说了好一会子话。等到用了晚膳,方出了门去。
武雪仪心里满意,嘴巴上不自觉就带出来一点笑。小样儿,姐姐攻略了你五个多月了,仗着肚子里的娃、趁着其他女人没在场的时间随时随地刷存在感,要是还没一丝丝感觉,姐公司首席小野猫的外号(不忍直视……)也算是白叫啦。
李氏从正院回来,就一直气的两个太阳直跳。
福晋等闲是绝不会召李凌华过去说话的。今日叫她,也是为了告诉她大格格可能要许给乌拉那拉氏的缘故。看着李侧福晋将要炸毛而又不得不忍者的神情,福晋更添油加醋道:“贝勒爷说了,人选我帮着相看,今年开始,就教导着雅丽其处理家事吧。意思是贝勒爷的意思,想来贝勒爷已经深思熟虑过了,你就放宽心。贝勒爷定不会亏待雅丽其的。”
其实自己帮雅丽其物色人选,也是对自己娘家好,怎么会因为看不得李凌华高兴而胡乱指人呢。只是实在喜欢看李凌华温柔和顺的伪善样子将将要皲裂的情态,拿得意的话语刺激刺激她而已,实际上也并无他意。
看李氏出门,福晋讽刺地笑了笑,出了次间,伸手逗逗廊上那只不会说话的绿毛鹦鹉,低声轻喃:“如今,我竟然也以此为乐了呢。”
东院里,李氏早就摔烂了一个大的广口插枝瓶,一碗茶也被她摔的粉碎。然而始终是有分寸的人,很快平静下来。胸口的起伏也止住了。赶快让石绿指挥着小丫头进来收拾,抹了脸,总算是郁气稍稍减轻了些。
只一会儿,李氏就知道自己失态了。就是为了和福晋家里修好,福晋也绝不会随便给雅丽其配人。不过,终究立刻把雅丽其叫来了,见她一进屋,一把就搂在怀里紧紧抱着。
雅丽其有些奇怪,拼命伸了脸,跟个乌龟似的往上看,道:“额捏这是怎么了?”
李氏捏了她的脸,额头与她相抵,哑着声音不开心道:“今日福晋跟我说,贝勒爷要将你定给福晋家里的子侄,让我给你早些准备。”情状看着甚是委屈。
雅丽其一听,立刻挣脱开来,扑到炕上,羞得把脸埋进帕子里,呜道:“额捏怎么和女儿说这个……”死活不愿意再听下去了。李氏一看女儿这样的情态,恨的点她的额头,直压低声音骂:“嫁到福晋娘家去,你也不知道心里担忧!你说我怎么生下来你这么个小蹄子,小孽障!你是想让额捏为你操心到婆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