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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贤站在一旁屏息注视着这一幕,今晚的事情虽然不是因他而起,但是他无疑是整个事件中,极为重要的推波助澜者。
鼻子嗅到一丝少女身体特有的清香,莫贤朝身旁瞥了一眼,发现凌清欢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的身边,澄澈的清水眸子不安的望着牛八两的背影。
十年前,秋水城凌家覆灭!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无疑又揭开了少女的伤疤,记忆缓缓飘荡回那一天。
……
漆黑的夜,数十名黑衣人手持幽蓝色的镰刀从天而降,地上一片火海,连片的府邸在大火中付之一炬,炙热的火星被风吹到空中,遮住了夜色,浓烟滚滚,血流如柱的焦土,满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淌血的镰刀在地上拖拽出一道长长的痕迹,黑色身影逐渐走向两个人,一个中年华发,一个年少英姿,脸上都沾满了鲜血,神情焦虑而又不安,却都有一丝视死如归的决绝。
“你们这么做不怕遭到天谴吗?我凌家一夜之间数百口的性命付之一炬,为什么!为什么!上天为什么要如此对我凌家!”中年男子怒吼,身后骤然闪现出一副巨大的紫色魂翼,紫色的火焰在上面燃烧,如同杀神一般。
“天谴?”身影全身被黑袍遮挡,只有一双眼睛露出幽深的蓝色光芒,像是两团火焰在眼眶内炽烈的燃烧着,声音沙哑干燥如同恶鬼一般,道:“什么是天谴?我们行的就是天道,即便是这天也无法降罪于我们。”
“少说废话,要战便战!”英姿少年怒吼。
“战!呵呵,若是你们把那个小姑娘交出来,我未免不能留你们两人一份活口!”黑袍人狰狞一笑,眼眶中的火焰陡然明亮了一分。
“痴心妄想!”中年人冷声说道,手中的魂力凝聚成一把长刀,急速掠了出去。
在某个阴暗的角落,一名布衣老者紧紧的摁住凌清欢的嘴巴,小姑娘满脸都是泪花,使劲的扑打着布衣老者的手臂,希望挣脱出去。
“小姐!不要动,凌家只要你还活着便不算真正断了香火,你若是被这群恶人发现了,家主和大少爷的努力可就全完了,这陈家上上下下数百口人的性命也无从得报啊!”布衣老者嘘声道。
呜呜!小姑娘的挣扎逐渐减轻,到最后彻底停止不动,那时的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池塘里的两尾金色鲤鱼,百花园里的几只斑斓兔子,还有疼爱自己的婶婶,还有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傻傻的陪伴自己的小胖,还有,还有好多……怎么一下子全部都没有了,滚滚的浓烟,四散的炭火,遮挡住了月亮,阻绝了美好的过去,连小姑娘的心都被压得皱巴巴。
“爷爷!我想哭!”小姑娘怯懦的说道,语气中有一丝让人难过的祈求。
“哭吧,哭吧!小姐,一觉醒来就什么都过去了。”布衫老者谓然叹息,一滴泪水从干涩的眼角滚落,骗他自己吗,不可能,也只能骗骗不谙世事的小姐。
“可是……可是我哭不出来。”小姑娘声音柔柔的,弱弱的,怎么听怎么让人心痛。
“哎!”老人摩挲着小姑娘的额头,轻声道:“小姐,睡吧,就当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了就什么都好了!”
“可是这个梦好真实啊!”
记忆中的画面,一把幽蓝色的镰刀绽放出炙热的华光,如同一道闪电,转瞬间从中年人的脖颈横穿而过,头颅飞出,无头的尸体在地上矗立了一两秒,然后殷红的血猛然喷射出来,背后是熊熊燃烧的炭火,头顶是烟云滚滚的天空,地上的头颅仿佛死不瞑目一般,瞪大着双眼望着天空,随后尸体缓缓倒下,血液渗透出来,淌了一地,不远处英姿少年被拦腰斩断,也是一般的死不瞑目。
再然后,凌清欢不愿再去回忆,泪水不知不觉中肆意脸庞,花了清颜,憔悴了心。
究竟是怎样的痛楚,即便是整整过去了十年,依然痛彻心扉,这种痛绝大多数人一生都不会经历,然后小妮子四岁便是经历了个透。
小小的自己,被黑色身影抓住悬在空中,面部如同翻滚的波浪不停的抽动着,一道白色的光晕透过头顶微微发亮,再然后一个白色的透明人影从她的身体内被抽出,黑色身影大手一挥,收入了体内,短短一瞬间便已经经历了这世间最极致的痛苦,这种痛比油锅滚身还要强烈千万倍,直接晕厥过去,面色骤然间变得惨白,仿佛失了三魂六魄一般。
云庄!这个字眼,这个势力,小妮子铭记的刻骨铭心,十岁过去,当年孤独无助的可怜孩子,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她的坚强,她的善良,她的一颦一笑都不知不觉中真正的配得上她的名字。
凌清欢,人间有味是清欢,清欢的苦,又有几人知?
仇恨?那是隐藏在心底的无奈,若不是自己生来便是太阴魂根,本源魂根的一种!又怎能引来云庄这等大势力,最终导致凌家的覆灭,好不容易从死难中活下的她,不是不渴望为凌家复仇,而是弱小的她,哪里又有复仇的资本,坚强善良,无依无靠的她,如同在世间飘零的游怜,与人为善,与己悲伤,清欢!呵呵,清冷的欢笑罢了!
柔弱的肩膀忽然一颤,右肩不知何时搭上一只温暖的手掌,没有恶意,只是纯粹的发自真心的想给予别人一份温暖。
“别哭了,我有点难受,你让我想到了自己!”莫贤不是那种喜欢伤春悲秋,故作感伤的人,只是刚刚望着小妮子闭上双眼,紧紧抿着嘴唇,任由泪水肆意流淌的倔强模样,让他莫名的想起自己这些年的岁月,从小到大自己一直都被周围的人当做怪胎,又何时轻松过。
在嘲笑中,在白眼中,当年自己受尽委屈,一路迎着风,朝着山林奔跑的倔强身影,和如今的凌清欢又是何等惊人的相似。
所以,内心深处不知不觉中产生的一点共鸣,让他忍不住搭上了小妮子的肩膀,给予她一种当年没有任何人给予过自己的,一种来自陌生人的温暖。
“不好意思,让莫公子见笑了!”凌清欢微微向右挪了半步,脱开莫贤的手掌,轻轻抽了抽可爱的琼鼻,止住了眼泪,不再哭泣。
这妮子还真是坚强的让人心疼啊!
莫贤收回手,不再言语,微微仰起头,静静的望着前方。
牛家和赵家,说白了,其实是牛八两和赵及第的对决,其它人根本就不够看。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可是当文和武两者相遇,孰强孰弱呢?
一指听弦,可碎顽石,两指囚虎,可抵五牛,三指迷玄,可裂飞泉,四指明虚,可去死劫,五指逆阳,可避万法!这只是体术的前五境,还有后五境,牛八两穷尽一生也只是修到了五指境,再难有丝毫的提高。
面对赵及第,这个真言吐妙语,仅仅凭借一张嘴,一支笔就可以杀人于无形的文道高手,牛八两的面色露出了一丝罕见的凝重神色,这种凝重的神色只在几年前和城主老头一战中出现过。
赵家在十年前还并不入流,在短短的不到一年时间里便是飞速崛起,成为伏虎城一等一的势力,和凌家灭门的那一战绝对脱不了关系,文道笔可以修身养性,亦可以夺魂!为什么当自己赶到,凌家上下数百口人的尸体都变得干瘪不堪,场中那淡淡的文道笔残留波动也许能够给出一个答案。
这十年,牛八两不是没有想过给凌家,给凌子业一个交代,只是一直寻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毕竟再大的事情,也是凌家和赵家的事情,自己的私人恩怨再重,也不能因为自己个人把整个牛家都搭进去,这一点作为牛家家主的牛八两无疑是极为清楚的。
而如今,终于有了合适的机会,说来还要感谢自己的好儿子,李虎。
当牛八两三指点出,赵及第也提起了笔,在空中写下了一个镇字!金光灿灿,宛若不朽的封印一般,誓要镇压一切敌。
第一手便是迷玄,牛八两的恨,其实丝毫不比凌清欢轻多少。
女人再多无妨,兄弟一个就好,失去了一个兄弟,对于牛八两来说,无疑是丢了半条命,所以,此恨怎能消?此仇,不得不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