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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何为爹?
对于南宫灵来说,爹就是他还未识人世前就舍弃他的存在,让他知道,无论任慈对他多好,他身上都是刻着被舍弃的耻辱,这样的耻辱,他没有一刻忘怀,让他对于亲情的渴求与不安成为了执念。
所以,哪怕心底滋生暗长着怀疑不信,他都按捺于心底,屏蔽所有揣测的坚信着哥哥。
所以,哪怕母亲生活多么淫、乱,对他的好不过是算计和利用,但她只要提出要求,无论是什么事情,多难,他都会衷心的成为她手中的一把剑,一枚棋子。
然后,今日,在这个他与唯一的知己反目成仇的日子,他最敬爱的母亲告诉他,他又有爹了?
你特么的逗我?!
以上,来自喜当爹的跋锋寒和陆小凤、正和好友撕逼却被亲娘硬生生变成认亲温馨现场内伤无比的南宫灵的心声。
楚留香却没有他们般轻松,相反,他更加警惕起来,整个人绷得紧紧得,似一把张弦的弓。
楚留香自诩交友天下,却从未见过毫无一丝内力在江面如履平地之人。
楚留香自诩轻功独步,却做不到踏过水面而不湿衣裳,靠近如斯却无声无息。
侍剑望着紧绷却无一丝退意的楚留香,眼中闪过几许赞叹,微微一笑,地上原本因为打斗而东歪西倒在一旁的座椅竟如被一双无形之手搬放好,整齐摆列好,甚至桌面上放着几小坛先前摆在一旁来不及上桌美酒。
瞥一眼还在大眼瞪小眼的三个呆子,侍剑眼中笑意浮起,敛起裙角端坐在刚刚摆放好的椅子上,揭开酒坛盖子,笑道:“听闻香帅平生最爱三样,朋友,酒,美人,却不知妾身可当得起香帅共饮一杯?”
楚留香立刻感到六道如芒刺背的目光落到身上,摸了摸鼻子,苦笑着坐到侍剑面前,端起她推过来的酒坛子仰头便是痛快一饮。
侍剑撑着下巴,心中赞许更深,笑道:“香帅不怕妾身酒中落毒?”
楚留香放下手中空荡荡的酒坛,抹去嘴边酒渍,笑道:“若有毒,在下喝了能换夫人倾城笑颜;若无毒,在下亦可畅赏美酒,有毒无毒都是美事,何不干脆喝个痛快!”
侍剑美目弯起,莹莹眼波之间潋滟,让纵使身为敌手的楚留香也不免心神一恍。
一个酒坛盖子轻摔在桌子上,发出清脆响声,只见陆小凤坐在侍剑旁边,捧着一坛酒笑眯眯道:“楚兄想要喝酒怎能不叫上我呢?”
想起陆小凤如大海般的酒量,楚留香薄唇拉起一丝无奈,心知吃味的男人是不可理喻的,苦笑道:“陆兄真是……”
而侍剑则望着一言不发坐在身边,一身煞气,一脸“我不高兴了你要哄我”的跋锋寒,撑着下巴的手放下,瞄一眼笑眯眯的和楚留香比酒的陆小凤,伸手在桌下勾起手指,轻轻的挠挠跋锋寒的手掌心。
跋锋寒猛地一震,古铜色的脸上浮起淡淡红晕,‘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侍剑,没开口说什么,掌心却将那根捣蛋的手指紧握起来。
这边气氛瞬间和睦,不复先前杀气腾腾,但是南宫灵的面色却比先前更为惨白,半响,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对侍剑道:“娘亲……楚留香留给孩儿解决就好!您跟两位……”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顿了顿,才道:“跟这两位……爹……去好好逛逛,今夜此处恰好有个桃花节,很是热闹。”
侍剑欲拿酒坛子给陆小凤的手一顿,垂眸敛去眼中情绪,冷哼道:“果然儿大不由娘,你倒是不忍心他。”
南宫灵的脸色更是苍白近无血色,本在畅饮的楚留香皱了皱眉,正欲开口却被侍剑打断,只听她微微浅笑道:“相谈许久却未自报家门,倒是妾身不是,不过想来秋灵素应该有和你提过我。”
楚留香几乎是瞬间想起秋灵素的那句话。
“她本是世上武功最高,心肠最冷的女人,现在也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楚留香望着面前这张惑人心弦的脸,竟再也不觉得美丽——这样狠毒的心肠,多美的外貌也是红粉骷颅——虽然他不相信有着一双清澈坚毅的双眸的女子竟是如此不堪。
平心而论,眼前的女子同秋灵素画像相比,容貌各有千秋,但是眼前女子那双清澈坚毅的双眸,足以让全天下最铁石心肠的男人化作一腔柔水任她掬起于掌中。
楚留香以为南宫灵是因为不忍心他死在侍剑手中而开口,但侍剑知道,她的儿子宁愿楚留香能够干脆的死在她手上——与变成石观音的禁脔,被罂粟操控,变得生不如死相比,南宫灵宁愿他楚留香死了!
所以侍剑才说,你倒是不忍心他。
原本诡异的融洽的气氛被南宫灵打断,一时间竟安静无言得静谧,最大声的便是烛火不时的‘噼啪’声。
侍剑叹息一声,身下柔软蜿蜒的浣纱乍起,犹若一道凌厉的闪电朝画舫外呼啸而去,如同卷上猎物的蛇般将船外二人死死束缚住,在所有人没有定睛前拽到身前。
楚留香忍不住猛然站起,死死的盯住侍剑。
侍剑倒不在意,松开被拽入的黑珍珠和一点红,抖了抖收回的浣纱,姿态万千的站起,笑道:“既然小灵想要自己解决,那妾身便先行离去。”
楚留香望着地上面露不甘的黑珍珠和不动声色的一点红,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夫人倒是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呢?”侍剑反问:“这世间若有什么能打动楚留香的那一定是友情。”
楚留香苦笑,望了望地上的黑珍珠和一点红,叹息一声,转头看向南宫灵,感慨道:“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们会站在这样的角度。那年初见,你以一双铁掌,已重创了齐鲁四雄,我见到你不同凡俗的武功,又是如虎少年英俊,也不免大是倾倒,那时若有人问我,谁是天下第一个少年英雄,我必定会毫不迟疑地告诉他,是南宫灵。”
南宫灵此时也不免柔了目色,缓缓道:“我自从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这个人会是我一生的知己。”
侍剑面无表情望着感慨万千的两人,又慢慢坐下,对着陆小凤咬牙道:“我觉得我现在不能走——如果我还想抱孙子的话!”
“咳咳!”
刚要开口却被侍剑话呛住的南宫灵扭头面色通红恨声道:“娘!你瞎说什么!”
侍剑很是惆怅的叹了口气,望着一旁纠结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楚留香轻声道:“既然小灵在乎,那妾身当然不能让香帅为难。我保证,今夜之后,再不做违背武林侠义之事。至于秋灵素和她丈夫……他们尚在人世。”
“什么?!”
南宫灵失声叫出的一瞬间,画舫外唯一未被侍剑拉进来的人也不免呼吸凌乱了数息,引起楚留香和一点红的警惕,却被侍剑拦住。
“教不严,父母之过。我的两个孩子造下的杀孽,妾身自当赎罪。”面不改色的瞎扯,侍剑继续道:“但是,除了任慈的死,其余人……死有余辜!香帅若是不信,今夜回到客栈,相信妾身交给苏蓉儿姑娘的信件,可以让香帅好好勘察。至于秋灵素的脸……呵,相比香帅先前见到她也未曾让她自剜双目向为她作画的画师赔罪吧?”
楚留香紧绷着身子,紧紧盯着侍剑,咬牙道:“那夫人可愿意说出,幕后之人?南宫灵是您的孩子自然愿意听您嘱咐,那么背后之人呢?”
顿了顿,楚留香缓缓道:“他杀了天鹰子,杀了宋刚,假扮天枫十四郎,盗取天一神水,此间所图阴谋楚某绝不可弃之不理!”
“香帅大可放心,妾身自当好生管教长子。”侍剑颔首浅笑道:“孩子总是对娘亲听话得狗腿的。”
南宫灵眼角一抽:“娘……哥他有……么?”
侍剑面无表情回复道:“所以一会他会被我打断双腿。”
楚留香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讨回公道?严惩凶手?将案子追查到底?
楚留香:呵呵……
一旁的黑珍珠面露不甘,正欲开口缺突然听见画舫外边人声喧哗。
“画舫里面的刁民听好了!你们强抢六公主的船坊竟敢众目睽睽下盗用!简直放肆!还不快快下来俯首认罪!兄弟们提好武器!等里边的贼人出来立刻拘留!”
贼人众:“……”
难得整整正经了半时辰的侍剑温顺优雅的微笑立刻裂开了,扭头望向一脸崩溃的南宫灵:“什么鬼?!”
如果不是顾忌楚留香他们在要给自家儿子一点脸面,侍剑早就拿他轮墙了。
她纵横江湖那么多年从没被官府蜀黍缉拿过啊喂!她做坏事都是悄悄的好么!这种丢脸丢到死的黑历史怎么可能发生在她身上!说好的冷艳高贵被鸿钧吃了么!
南宫灵扶额,回想起为了提高逼格对手下找画舫时候的要求——贵气!高档!有钱!
“帮主,我们丐帮本就不富裕,要想租到您要求的画舫这……”
“不择手段!”
南宫灵捂着脸倍感丢人的不肯面对一道道鄙视的目光,想到先前跟楚留香那般威风凛凛(并没有)现在却……还不如刚刚就死在楚留香手上得了!
画舫下的人并没有理会此间尴尬的气氛,一*的官府人慢慢挪进,打算包围画舫擒住贼人,却在即将接近画舫的瞬间被迎面而来一阵气劲逼开,只见几道身影划过长空消失于天际,只听一声天籁般悦耳的娇笑声响起——
“香帅若是想相邀妾身,又何必借花献佛呢,心意到便好了。今日既然闲人相扰,还是改日再聚,妾身可是有一场好戏,需要香帅您来观看。一月后,大荒漠中,静候!”
画舫内*姻缘旺盛桃花缠身*被暗算动弹不得的楚留香:“……”
于是,第二日江湖上最为引人的话题是这样的——
楚留香为了一个女人去偷皇家画舫差点被官府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