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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苒直到回到家,都浑浑噩噩的,想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齐郡王妃和夏夫人等人塞给她一堆见面礼就放她回来了,除了感慨她和郭六小姐长得像并没有发生其它特别的事,难道卫襄说的要她处理一下的假扮郭六的后续事就是这个?
可为什么一定要她在郭家人面前再次露面?
江苒的心中隐隐产生了不安,总觉得事情的发展似乎脱离了她的掌控。可是,十一总不会害她吧。
另外,焦夫人说的究竟是怎么回事,郭柳不是应该恢复身份才对吗?怎么一眨眼,就变成她这个冒牌货才是被冤枉的?
只恨她在这里消息闭塞,什么都不知道。还是等父亲回来问问他是否知道消息。
等到江自谨下了衙,两人一起用过晚饭,江苒直接跟着江自谨去了书房,把白天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江自谨面露诧异之色,关于真假郭六小姐的事他还真知道。
这件事牵涉到魏国公府,牵涉到皇十一子,虽然郭家极力封锁消息,但当时在赵王府有不少人亲眼目睹,消息还是流出去了。
江自谨听说的版本是这样的:安国公府的九姑娘因与郭六小姐结怨,一心报复,也不知她从哪里得知郭六小姐的肘上有颗胎记,就费尽心思寻了个有同样胎记的姑娘,并收买了郭六小姐儿时被发卖出去的身边人,问到许多六小姐小时候的事,在赵王妃宴请郭六小姐那天发难,诬陷郭家那个郭六小姐是假的。
可怜郭六小姐六岁时曾经大病一场,儿时的很多记忆都已模糊,反而比不过收买了从前丫鬟,问出许多事的假郭六。
庆安大长公主误信了假郭六,在宣和帝面前为假郭六作证,又因假郭六的咄咄逼人,当场毒酒赐死了真正的郭六小姐。
可怜郭六小姐口不能言,不能为自己辩驳,就这么糊里糊涂送了命。
江苒听得目瞪口呆:什么叫颠倒黑白,她总算见识到了。她忍不住问道:“那大家怎么知道被赐死的郭六是冤枉的呢?”
“自然是因为有人作证。”
“谁?”
“郭家大公子,郭梓。”江自谨解释道,“郭家大公子是郭六小姐的嫡亲哥哥,郭六小姐幽居别庄时,郭大公子每年都会悄悄去看她,自然是认得妹妹的。”
竟然是郭梓作证!江苒想到郭梓初见自己时的冷淡,只觉浑身发冷:郭梓既然认得郭柳,当初见到自己时竟能丝毫不露,有这样的城府,他真的是众人心目中那个扶不起的阿斗吗?而他又是出于什么目的,竟会亲口诬陷自己的妹妹是假的?
“唉,”江自谨叹息,“只可怜了郭家太夫人,六小姐小时候本是养在她身边的,感情深厚,听说真相后,受不得打击,卧床不起了。”
江苒见江自谨唏嘘不已,差点忍不住想告诉他:……太夫人本来就知道真相,自己和真郭六,哪个丧命她都不会在乎,这个“卧床不起”多半是装给世人看的。
但有些事,即使亲如父亲,她也没办法说出口,到时,她该怎么解释自己和卫襄的相处?
江自谨感慨道:“没想到郭六小姐竟和你长得那般想像,真是可惜了。徐家九姑娘因为一点闺阁小怨就如此害人,实在恶毒,难怪郭家太夫人会如此心痛。”
江苒心虚地应和了两声,不自觉地开始走神:这一手可真狠,真郭六自不必说,连性命都不知是否能保全,徐九想必也是身败名裂,再也休想嫁个好人家。整出这一出,十一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总不会是单纯地为她出气吧。
她隐隐觉得卫襄的目的必不止于此,却一时想不到。
父女俩又闲聊了一会儿,江苒告辞回房回房,还没站起,门房有人递上拜帖来报:“大人,魏国公郭大人前来拜访。”
这么晚来拜访?江自谨父女俩对视一眼,江自谨疑惑不解,江苒却有一种终于等来后续的释然感。且看魏国公的来意,多半就能猜出卫襄的意图了。
江苒道:“父亲,我先避一避。”江自谨点点头,整了整衣襟向外迎去。
过不多时,江自谨面色复杂地来见江苒:“魏国公过来见我,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江苒疑惑地看向他。
江自谨道:“郭家太夫人思念六小姐成疾,卧床不起,魏国公忧心如焚。听说你长得和郭家六小姐像,想请你去国公府看看太夫人,说不定太夫人看到你,就会好受许多。苒苒,魏国公一片孝心,我已经答应他了。”
江苒恍然,原来如此,卫襄说的她假冒郭六的后续事宜就是这个。让她坦坦荡荡出现在郭家,这样一来,哪怕有人发现她和原来的郭六小姐一模一样也不会怀疑了吧。
*
第二天一早,郭家就派了钱氏来接她。钱氏盯着江苒看了很久,感慨道:“当真是像得很。只可怜我那妹妹,怎么就那么命苦。”说着,就开始拭泪。
江苒看着钱氏唱作俱佳的模样,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好在钱氏也不需要她接口,哭了一会儿,自己破涕为笑道:“这也是天赐缘分,太夫人看到江小姐必定欢喜得很。”
再次进入魏国公府,却是以全然不同的身份,江苒掀开车帘,望着已经熟悉的一草一木不由心中慨叹。
谨身堂还是老样子,雕梁画栋,富丽堂皇,门口廊下好几个穿着统一翠绿色比甲的小丫鬟肃然拱手,里面静悄悄的听不见声响。
见她们到了,小丫鬟进去通报,很快云燕就迎出来,喜道:“姑娘可算是到了,太夫人盼了好久。”
江苒和钱氏跟着云燕进了内室,一进去便闻到一股药香扑鼻而来。
雕工华丽的金丝楠木拔步床上,娄太夫人披着外衣,扎着抹额斜靠在床头,正在夏夫人的服侍下喝着汤药。方夫人带着韩氏在一旁帮忙端漱盂、递热巾子。
听到动静,娄太夫人向门口看过来,目光落在江苒身上,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喊道:“我的儿,快过来!”
江苒见这阵势,微微犹豫,云燕在后面轻轻催促道:“姑娘,太夫人唤你呢。”
江苒迈步上前,太夫人一把把她搂住,“儿啊肉啊”地哭了起来。
江苒身子僵住,心中暗暗佩服,果然这些高门大户的内宅掌权者没一个是简单的。这娄太夫人可真会演戏,要不是自己知道实情,只怕已经相信了她是真的伤心。
娄太夫人哭了一会儿,夏夫人在一旁一边抹泪一边劝道:“母亲,江姑娘第一次来此,母亲该欢欢喜喜的,快别伤心了。”方夫人也在一旁跟着劝。
韩氏递上热毛巾子,娄太夫人一边抹泪一边道:“我一见她,就想起了苦命的小六。”
夏夫人道:“六姑娘在天有灵,也必不愿母亲这般伤心。何况,六姑娘虽然不在了,却有一个和她如此相像的江姑娘,还天幸被媳妇碰上了。想必是上天怜悯母亲思念孙女,特意给母亲送来的。”
娄太夫人这才渐渐止住泪道:“老大媳妇说得有理,这是上天垂怜,重新赐了我一个孙女。快请江姑娘坐。”
云雀去搬了个绣墩放在娄太夫人床头,请江苒坐了。
娄太夫人和颜悦色地对江苒道:“老身刚才失态了,江小姐勿怪。”
江苒含笑道“无妨”。
娄太夫人看着眼泪又流出来了,对江苒道:“老身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江家小姐答应。”
江苒道:“太夫人请讲。”
娄太夫人道:“老身思念孙女,见到江小姐实在心生欢喜,只希望江小姐今后能常来看看老身,聊慰老身思念之心。”
江苒迟疑,娄太夫人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她们都明白太夫人是不可能思念郭柳的,那么,何必让自己常来呢?
说句实话,正因为有过假扮郭六的经历,江苒根本就是恨不得今后离魏国公府越远越好,再不要有瓜葛才是。
娄太夫人目中闪过失望:“江小姐不愿?”
江苒一时没有作声。
夏夫人道:“母亲,江小姐的父亲是卢州官员,只是暂时借调来京,迟早要离开的。何况,江小姐与我们无亲无故,也不方便上门。”
娄太夫人道:“那还不容易,让老大认她为义女,就不是无亲无故了。”
夏夫人一愣:“母亲?”
娄太夫人道:“如此,我虽然失去了一个孙女,却又得回了一个,只要丫头能常来看看我,我这心里也好受些。”她说着说着,眼泪又涌了出来,“可怜我那六丫头,才刚刚定亲就……”
夏夫人被她说得也跟着抹泪,她这些日子为郭六操持婚事,又喜爱小姑娘的乖巧,不免投入了几分感情,想着小姑娘好不容易定下这么好的亲事,却被人害得丢了性命,不由心中难受。
方夫人见两人哭得伤心,连忙道:“我看母亲这主意好,大哥大嫂认了江小姐为义女,就可以常常接江小姐来国公府小住,以后江大人若不介意,还可以为江小姐在京城说门亲事,母亲就不愁见不到人了。”
娄太夫人眼睛一亮:“老二媳妇这主意好。”又问江苒,“江小姐若不嫌弃老婆子,就给老婆子做个孙女如何?”
江苒:……完全不明白她们怎么能从常来看看娄太夫人说到认义女,又从认义女说到给她在京城说门亲事。她定了定神,垂头道:“家有慈父,此事还需父亲做主。”
娄太夫人点了点头:“说得也对。”扯开了话题,问江苒家里有几个人,平时都在家里做些什么打发时间。
江苒一一答了,有些坐不住,呆了不多会儿就向娄太夫人告辞。娄太夫人也没有多留她,依旧喊了钱氏送她回去。
江苒见娄太夫人没有再提认义女的事,只当她是随口一提,松了口气,又和其他几人行礼告别。
没想到第二天魏国公就再次来拜访江自谨,正式提出要收江苒为义女。
江苒的心里涌起了强烈的不安:要说这其中没有卫襄的手笔,她怎么也不信。可恨那天他说得含含糊糊的,自己也没有问清。
卫襄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