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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苒的心莫名有些紧张,随着众人齐齐下拜,三呼万岁。
“平身吧。”宣和帝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和。
她随着众人盈盈站起,裙裾不摇,环佩不响,垂头安静地立在那里。
有脚步声轻轻响起,她不敢抬头,眼角的余光看到一角明黄色的衣摆停住她和郭梧面前不远处。
“这就是皇后的两个侄女儿吧,排行第几,都多大了?”宣和帝的声音响起。
“正是呢,”谢贵妃一改和夏夫人说话时的矜持,言笑晏晏地答道,“个子高一些的是五姑娘,今年刚及笄;她旁边的是国公爷的嫡女六姑娘,比五姑娘小一岁。”
宣和帝点点头:“都赐座吧。”转身往上方御座走去。
江苒趁着坐下的工夫,飞快地向上首睃了一眼。
宣和帝看上去五十余岁的模样,身材高大,容貌英俊,依稀能看出来卫襄还是有几分像他的。大概是因为还在病中的缘故,他松弛的皮肤显出了老态,看上去有些苍白憔悴,一双眼睛却依旧炯炯有神。
江苒有些意外:这位就是卫襄的父亲,也是这天下的主人,至高无上的天子。却不像想象中那么威严可怕,反而像个邻家长者。
宣和帝看着她们和颜悦色地笑了笑:“都是第一次进宫吗?”
郭梧忙站起答道:“臣女幼时也曾跟着伯母和母亲进宫探望过皇后娘娘。”
“是吗?”宣和帝的神色更柔和了,眼中现出怀念之色,“朕记得皇后一向喜欢小姑娘,常常会把娘家的侄女儿接进宫住一阵子。”
这话郭梧却不好答了,郭皇后在世时是喜欢本家的小姑娘,可怎么可能看得上她一个庶女?四姐倒是常常被接进宫的,她却没这个福分。
好在宣和帝也不需要她接话,转向江苒道:“朕记得,六姑娘小时候,朕还亲自抱过。那时候你那么小小的一点,现在都是大姑娘啦。”
江苒忙学着郭梧也站起,不能说话,只能对宣和帝微微笑了笑,心头却是猛地一震:卫襄明明告诉她这世上没有真正的郭六小姐,可宣和帝既然抱过郭六,说明这个人是存在的,难道卫襄骗了她?
不,不会的,卫襄何必在这种事上骗她?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缘故。
可这世上既然有这么一个人,她又在哪里,她被自己顶替了身份,会有什么遭遇?江苒心中念头辗转,不由有些心神不宁。
宣和帝道:“都坐下吧。不必拘束,朕虽是天子,也是你们的姑父,毕恭毕敬的就没意思了。”
郭梧笑盈盈地应了声“是”,欲显得一张娇艳欲滴的脸庞明艳无伦。宣和帝也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见江苒安静地坐下,始终没有说话,宣和帝问夏夫人道:“朕记得六姑娘小时候哭声还是挺响亮的,怎么后来就不能说话了?”
夏夫人谨慎地答道:“臣妇嫁入郭家时六姑娘已经这样了,据说请了多少大夫都治不好。”郭家对当年的事讳莫如深,夏夫人其实也并不清楚其中的内情。
宣和帝点点头,不再追问,只是道:“可惜了。”又赏了两个小姑娘一人一块羊脂白玉牌,给郭梧的一块雕着牡丹,江苒的一块雕着鸾鸟。随即站起身道,“朕还有事,就不留你们了。两个孩子难得进宫,郭嫔还在等着呢,谢爱妃派人把她们送过去吧。”
他是以郭嫔的名义将人召进宫的,总要走个过场。
谢贵妃含笑应下,依旧喊了先前带她们过来的内侍把人送去延秀宫。
*
延秀宫外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送她们过来的内侍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一个可以传信信的宫人,索性带着她们直接走了进去。
看清里面的情形,江苒顿时目瞪口呆。
好好的正殿里乱七八糟地摆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石块,最外围的石块上蹲坐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戴着缩小版的七梁冠,着七章服,粉团子般肉嘟嘟的脸颊上,一双眼睛又圆又大,看着又精神又漂亮。
一群内侍宫女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殿下,你就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不敢走了。”
怪不得他们一路行来找不到人通传,原来人都在这儿呢。
不过看这孩子穿着打扮,又被一众宫人呼为“殿下”,至少也是个郡王。宫里有这么小的郡王吗?
江苒在脑海中搜索了下,忽然想起这孩子是谁了。
二皇子的遗孤,自幼养在宫中的康平郡王卫璃。
说起来,卫璃虽然是本朝有史以来第一个还在襁褓中就封爵的郡王,可说到底也是一个可怜人。他的父亲二皇子乃宫人之子,出身不高,却自幼武勇,十四五岁就上了战场,立下赫赫战功。
卫璃出生不久,北虏入侵,二皇子再次披挂上阵,却中了北虏人的埋伏,不幸罹难。京城的二皇子妃还在月子中,听闻噩耗,哀伤过度,没有多久竟也跟着去了。卫璃还在襁褓中就成为了孤儿。
宣和帝大恸,亲自下诏厚葬二皇子夫妇,又怜悯孙儿小小年纪就失去双亲,下旨册封他为康平郡王,并接入宫中,交由二皇子的生母董美人抚养。
江苒知道他,却是因为这人是后世知名的“痴王”。
“痴王”之痴,闻名京城,他一旦迷上什么,便将一切置之度外。
江苒前世初到京城时,正当卫璃迷恋合香,一时京城稍微贵重点或是稀罕点的香料都为之一空,凡是有人得了什么罕见的香花香草,都涌往康平郡王府,一旦卫璃碰到合心意的香料,甚至会出百金千金之资。
后来卫璃又迷上制琴,非但千方百计寻找制琴大家切磋技艺,他更是疯狂到到处寻琴艺大家为他试琴赏音。也不知他从哪里听说江苒琴艺高超,千方百计寻上门来,也不顾男女之别,非要她为他试琴,扰得江苒苦不堪言。他地位尊贵,陈文旭当面不敢违拗他,背后却很发了几回疯,江苒实在受不了,迫得发誓再不弹琴。
幸而后来卫璃丢开了制琴之好,又迷上养兰,一时京城兰贵,他也是个有本事的,竟硬生生地在冬季养活了好几盆世间罕见的名贵兰花。
眼前这堆石头却不知又是他迷上的什么。江苒知这个人痴迷起来不管不顾,实在不可理喻,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只求不要被他注意到。
卫璃看到他们,眼睛一亮,直接指向带路的内侍道:“你来得正好,本王有事要用你。”
那内侍倒是机灵,见状不妙,连忙道:“殿下,奴才能为殿下效劳是奴才的荣幸,只是陛下还在等着奴才回话,回去晚了只怕不好。”
卫璃皱起眉来:“也罢,你既不行,那就换人吧。”
内侍如蒙大赦,飞快地告退了。
夏夫人望着卫璃有些迟疑:“殿下是康平郡王?”她还是郭皇后在世的时候在皇后宫里偶然见过这个孩子。郭皇后过世不久,董美人也因病亡故,这孩子就不知道托付给谁了。怎么这会儿会在延秀宫,是陛下将他交给了郭嫔抚养吗?
卫璃点点头,好奇地打量她们一行。
夏夫人忙领着郭梧和江苒向他行礼。
卫璃问:“你们是来见郭嫔娘娘的吗?“
夏夫人道:“正是。”
卫璃道:“娘娘在里面,你们须通过我这个石头阵才准见她。”
夏夫人不疑有他,向卫璃道谢道:“多谢殿下告知。”正要往前走去。
江苒忽然伸手拉住了她。
夏夫人不解:“柳儿?”
江苒目光扫过那一群兀自跪在地上的宫女内侍,悄悄对夏夫人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
夏夫人忽然反应过来,先前这群人苦苦哀求,说什么“再不敢走了”,莫非这堆石头有什么古怪?
应该不会吧,再怎么样,堂堂郡王也不至于她捉弄一个臣妇。可先前也曾听郭皇后提过,这个孩子的脾性颇有点古怪。
夏夫人迟疑不决,郭梧将江苒的动作看在眼里,嗤笑一声:“妹妹这是做什么,还怕殿下骗我们不成?妹妹可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江苒皱眉,郭梧这话是借着踩她来讨好卫璃了。
郭梧转向卫璃笑盈盈地道,“殿下既然这么说了,臣女遵命而行就是。”说罢,毫不迟疑地抬脚往石头阵中走去。
江苒冷眼看着,并没有十分诚心地阻拦郭梧。反正郭梧话里话外都不信她,吃了苦头须怪不得她。
若是她没看错的话,眼前的石头阵看似杂乱无章,却暗合奇门八卦之理,分明是一个阵法,如果找不到生门,只怕就会陷在里面,再也没法找到出路。
看卫璃兴致勃勃的模样,看来这位郡王殿下在年少时迷恋的是阵法。
卫璃看着郭梧走进石头阵,眼中现出兴奋的光芒。片刻后,他扭头看向江苒:“你不进去吗?”
江苒坚决地摇了摇头。她虽然能看出些门道,但于阵法一道并不精通,根本没有把握能顺利走过去。
卫璃的眼睛更亮了:“你看出来了?”
江苒更加坚决地摇了摇头,开玩笑,被这个疯子缠上是什么后果她已经领教过一次了,可不想再来第二次。
“你看出来了。”卫璃肯定地说,“这些人没有一个明白我在做什么,实在无趣,难得有人能知道我做的事,我要去跟皇爷爷和娘娘说,让你留下来陪我玩。”
什么?江苒欲哭无泪,她什么都没做,怎么就又招惹上这个疯子了?可她偏偏还开不得口,无从相拒。
早知道,就闭闭眼睛踏入石阵算了,不就是在里面转不出来吗?有郭嫔在,总不能看着她们一直陷在里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