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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柳氏,见过二太太。”
说完这句话,柳觅初就垂首站在了一边,等着二太太问话,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二太太养尊处优这么些年,又是长辈,身份上比她高了不知多少,自是不可能去亲自去找她,而柳觅初这头又不见动静,难得见她出了斓风院,以偶遇为由找来叙一叙,再没什么错了。
柳觅初存了个心眼,这陈嬷嬷方才说的话里漏洞太多了,说是陪着二太太赏景,最后却只见这二太太在自个儿的院子里,想来也不过就是个见见自己的由头罢了。
只是这话说的……
二太太是后宅妇人,还是高门贵户的后宅妇人,把持着中馈十几年,若说手里没点儿手段凭谁都不信,慢说她身前的人了,定是个比个的人精。陈嬷嬷的说辞也不知是看她身份不行,随口诌了个说辞,还是知她能闻弦声而知雅意?
二太太看着柳觅初,心里也在衡量,实在不是她没事找事,只是如今阖府的命运全在甄朗云手里握着,眼看着这一代子孙,除了老三家的大少爷甄俊德有些出息,外派做官,也就只剩甄朗云是个顶出色的。
而眼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了,他母亲去的早,父亲房内又没个能管事的妇人,没有长辈给操心留意着婚姻大事,便是这孩子,以前还在她膝下养过一段时间,因此就想着多少尽心些,也省的自家的老爷整日里回来念叨。
谁知这孩子却是个有主意的,她帮衬着选出的那些个书香世家的小姐,他没一个钟意的,禀事的下人回来说她遣人送去的画卷二少爷根本都没拆开。
他自小就是这样的性子,自他母亲死后更是如此,礼节学问没一处挑的出错,见了长辈更是温和恭敬,然他心中所想却是谁都不知。
她想着,许是因着孩子还没开蒙,不知身边放个女子的重要性,故而特意以娘家侄女来小住为由,凑了场花会,快把附近的闻名的世家女子请了个遍。她特意遣人喊他回来,哪怕站在后院里看两眼也算,谁知他那段时日干脆不回府里住。
二太太心里着急,可是着急也没法子,因着她不光着急侄子的婚事,更急的是自己的儿子。甄家的规矩大,前头的长子没成婚,后头的弟弟小辈们皆是不许越过哥哥的,可是现在眼看着儿子也到了弱冠之龄,这侄子哪儿还没一点儿动静,二太太急的额头都起了疖子。
有前车之鉴,她那不省心的大伯是个宠妾灭妻的,由着那下作的毒妇在自己妻子头上作威作福,这么些年过去了还不算完,三天两头闹着要扶正?当真可笑之极,若是真如了那毒妇的愿,让她与自己平起平坐,甚至还要自己尊她一声大嫂,那才是辱了她娘家并甄家的名声!
可笑她那命薄的大嫂是个可怜人,好好儿的一辈子竟就毁在了这种人身上,死了也好,也算躲了这糟心事。
只是她搞不清楚情况,侄子对大伯那个妾室自来是没有好脸色的,从京城回来更是狠狠灭了她的气焰,听说那几日气的在房里砸了不少东西。她听说后自然也少不了补上一份力,告诉府里账房管事的,将孟姨娘海陵阁里凡上了年岁的东西都换下去,皆换成了便宜的陶瓷摆件。
开玩笑,甄府是家大业大,却也由不得人这般作践!想她初初嫁进来的时候,婆婆便以勤俭教育她,最最见不得子孙挥霍,若是知道了,她老人家还要亲自祭出家法来处置。
如今这差事落到了她头上,她身为甄家妇,自然是要将这事传承下去的,否则百年之后都无颜下地见婆婆!
孟姨娘吃了个闷亏,除了能同大伯吹吹枕边风,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要怪就怪她自己作死了主母,连个出气人都找寻不到。前日在外头游廊上见了自己,竟招呼都不打一声,径自走了!也太嚣张!
侄子既不喜妾室,若是想要个知冷热的,为何放着好好地正房太太不娶,偏娶了一个妾室回来呢?
二太太想不通这一点,私下里寻人打听,却发现侄子将这女人的身份藏的死紧,除了知晓她先头在府里教三姑娘琴艺,别的就再没什么了。
她是有了后怕了,生怕侄子也跟着大伯一起,放着一个妾室将府里搅得鸡犬不宁,故而这个妾室,她说什么也得揪着来看看。
那孟姨娘是乡野出身,粗鄙不堪,不曾读过四书五经女戒等书,礼仪方面更是欠缺的很,又不知这个新进门的柳姨娘又是个什么样了?
人说面由心生,单瞧着这形容举止、打扮做派……似乎不是个难缠的?
倏地又想到方才打探的丫鬟来禀,说这位柳姨娘出个门,身后竟跟了四个丫头一个嬷嬷,架势比孟姨娘还要厉害上几分,二太太陈氏觉得还是问几句再做判断。
她先叫丫鬟给看了座,这才问道:“可曾读过书?”
柳觅初不晓得她这是什么意思,她才学出众,曾教过她的夫子都赞不绝口,当年在京城也是小有名誉的才女,当然眼下并不是炫耀的时候,不求有功只求无过。她清楚言多必失的道理,若是说的多了,反倒惹人疑心。
“读过的,幼时学了《女戒》《内训》等。”
二太太略有些意外,问道:“《内训》也曾学过?”
柳觅初有些迟疑了,《内训》是京中贵女必读书目,这是□□皇后定下的规矩,她不曾在民间生活过,竟是不知普通人家的女子是否也读《内训》。
“家父曾是秀才,教导过小女四书。”
二太太这才作出了然的表情,继而便有些满意了,在她看来,读过书的女子品行修德总不会太差。又听她说父亲是秀才,放在普通人家是极为不错了。
“那是不错的,女子合该多读些书才是,还会些什么?”
“妾身不才,除此之外只对古琴略懂一二。”
“女红如何?”
这倒不好说,柳觅初略一思索,庆幸曾跟着紫桃学了一段时日,已比之前能入眼的多了,便拿出来随身携带的绢帕让入画呈上去。
二太太接过去仔细瞧了瞧,点了点头,道:“尚可。”
女子别的不说,这女红是顶重要的,乃是衡量一个女子是否贤惠持家的标准。可见天下的长辈都一样,从当年方母为难她开始,再看今日陈氏的样子……
二太太又问了几句,柳觅初照实回答,陈氏便很满意了,这一来一回的,见这柳氏进退有度,倒是比她想象中要好上许多,登时便对她有了改观。
正巧这时,下头人来传话,寻双寻珮带了斓风院的两个婆子,将礼送来了,二太太没在意,挥挥手示意人将东西放好,“时候不早了,承逸怕是要回来了,我就不耽误你了,多规劝着他,万事要节制。”
柳觅初听得脸一红,还节制呢,那事儿八字都没一撇,甄朗云也没有任何表示,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这边辞别了二太太陈氏,出了斟晴阁,柳觅初只能返头往斓风院走。
二太太话问得多,对她一个妾室也太过关心,柳觅初想起孟姨娘曾对她说过的,那二太太看不上妾室,果真她的话是不能信的。
最近甄朗云回府都极为准时,她回去的时候果然见他已经坐在内室翻看书了。
听见动静,他抬眼看她,“二伯母见你了?”
柳觅初自觉地在他身边坐下,把适才陈氏问得大略同他说了说,甄朗云听罢没有讲话。
说到最后不由又想起陈氏的最后一句话,脸颊染上了绯色,她捏了捏自己的脸,把心中绮念赶走。
“今日是二太太主动来找的,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府中可还有别的什么女眷,你不如一并告诉我,若再有下次,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甄朗云放下了书卷,抬起手接着她的动作也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下,他手指微凉,而她脸颊发烫,这个突如其来地动作激的她不自觉的躲了一下,微微瞪圆了眼睛。
虽说成为这样的关系已经有几日了,但对于他这样时不时亲密的举动还是不能立马适应,需要个过程慢慢来。
见她躲开,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随后回答了她上面的问题:“不知道。”
“……你怎会不知道?”
他不答话,继续捧起书看。
柳觅初叹一口气,先是若无其事的让怜年她们下去,几人脸上登时露出一种了然的表情,入画走的时候甚至捂着嘴偷笑!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凑到他跟前,主动攀上他结实的臂膀,“告诉我好不好?”语气是她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撒娇。
甄朗云仍旧不为所动,手中的书页翻过去一页。
“方才我不是有意……”
“往后给你随便捏?”
“……你说句话呀”
柳觅初按捺不住了,做了心理准备,正准备勇敢一把也伸手捏捏他时,他突然抬手捏住了她的手腕,薄唇微翘,分明是在笑!
“好啊,你骗我。”
“在下可是正人君子,这位姑娘莫不是看错了?”
柳觅初也跟着笑了起来,想到了自打认识她开始,他就没做过正人君子,去甄府别院摸她的手,林子里她生病那次更是抱过她,虽说是迫于形势不得已……
懒得戳穿他,她坐直了身子。
“今日早些用膳,我们下午回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