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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你说他左耳下边有一块铜钱大小的黑色胎记,我即为之一怔,修书之时我另外发出消息问询,回复的消息确认毛海峰的贴身护卫萧扬的左耳下边确实有一块铜钱大小的黑色胎记。”
裘老长叹一声。
“相同部位相同的胎记若说是巧合,可能性太低,以我看来,十有八九他就是你要找的兄弟。”
“怎么可能?”
叶七依然不愿意相信。
“三年之前兵部发文调他至东南总督帐下效力,当时他一直不太情愿,只是碍于军令才不得不前行,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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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应!?”
裘老与叶七同时开口。
“很有可能!”
胡长风也反应过来。
“张经大帅不可能无故从雁北调人,如此调动定然有其特殊目的,对了,你这位兄弟是哪里人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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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想......应该是宁波府鄞县。”
“宁波府鄞县人氏?”
裘老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
“按常理分析,你这位兄弟投身倭寇充当内应的可能性最大,不过如果他是宁波人氏的话,也不能排除其他可能。”
叶七知道裘老所言的其他可能的意思,但不明白与宁波人氏有什么关系。
“这与他籍贯有何关系?”
“这个一言难尽呐。”
裘老又长叹了一声。
“如果我没记错,我记得毛海峰也是宁波府鄞县人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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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寇倭寇,我朝一直称呼这些流窜于海陆之间的贼匪为倭寇。”
“实际上,这些贼匪真正来自东瀛的倭人不过十之二三,其余十之七八都是我大明的子民啊。”
“啊?”
叶七吃惊不小。
叶七一直以为,倭寇之中,固然有部分江湖败类和一些游手好闲的泼皮无赖,但数量不多,大部分还是来自东瀛的倭人。
“蒙元时期,东瀛南北战乱,南部战败,南部势力被赶出东瀛,流落海上盘踞海岛,其门下子弟流窜我大明沿海抢掠,此为倭寇的起源。”
“蒙元时期一直至本朝太宗皇帝期间,倭寇的主力都是这些战败势力的门下子弟,偶有我大明败类加入其中,至多也不过十之一二。”
“四十前之前,倭寇侵扰只限于个别地区,时间亦短,加之太祖及太宗皇帝之时,我大明军力强盛,重视海防,因此倭寇未能酿成大患。”
“倭寇真正成为东南大患,不过就是近三四十年之事。”
“倭患之所以成为东南大患,除开我大明军备松弛,荒废海防,最重要一点还在于三十年前从新加强的海禁限令。”
“本朝太祖首颁海禁限令,严令片板不得下海,至大宗皇帝时有所松动,太宗皇帝甚至派出三宝大人七下西洋。”
“三十几年前,当今圣上即位之初,宁波府因东瀛人争贡爆发宁波之乱,影响甚大,当今圣上一怒之下,重提太祖的祖训,下严令禁海。”
“何谓宁波之乱?”
叶七之前从未听过这等传闻,也有些难以想象如何一地之乱居然会带来如此巨大的后果。
“所谓宁波之乱,即是两拨东瀛势力为争取进贡的“堪合文册”,互相打斗引起骚乱。”
“所谓“堪合文册”,实际是允许外番与我朝进行货物交易的一种许可文件。”
“我大明自太祖严令禁海之后,只允许外番与我朝进行有时间、地点规定的交易:外番船队运载朝贡物品及土产物资以给皇上朝进贡的名义来我大明,我朝收取贡品及土产物资后,以“国赐”形式回酬外番所需的我朝物品。”
“由于这种籍朝贡之名的货物交易获利极其丰厚,因此外番势力争相为之,而外番诸国海外诸国渺茫难确,其中难免有假冒使者进贡的投机取巧者,故我朝礼部制做“堪合文册”,颁给入贡使者,作为进贡交易的凭据。
“当年,东瀛内部权利分化,形成几派各据一方的地方诸侯势力。”
“由于与我朝的朝贡交易利益丰厚,而我朝颁给东瀛的“堪合文册”数量极少,东瀛各方势力自是不甘旁落,纷纷设法争夺。”
“宁波之乱即为两派东瀛势力在宁波为争夺“堪合文册”,互相打斗引起的骚乱。”
“宁波之乱的严重程度不亚于一场大战,一派东瀛势力为袭击另一派东瀛势力,把一处楼馆点着,被袭击者纵马飞奔,夺船逃跑,追逃马队穿过宁波府闹市,同时一路洗劫,从宁波直到绍兴城下;甚至还杀了数个前来维持治安的我朝武官,让朝廷颜面尽失。”
“宁波之乱平息之后,朝廷一怒之下,裁撤了宁波、泉州、广州几个地方的专门负责朝贡交易的市舶司,基本停止了与外番的货物交易,原本松动的海禁之策复又严厉。”
裘老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圣上一怒之下,重提太祖片板不得下海的祖训,严令禁海;使得沿海大批原本从事捕鱼造船及货物交易的各色人等生计被断。”
“沿海诸多人士穷困潦倒之下,投身为寇,所谓入则为民出则为寇。”
“近二十年来,朝廷多次组织剿寇,未料却是越剿越多,我曾至闽浙沿海游历,其中惨状难以言表呐!”
“我所言你那位兄弟的其他可能,缘由就在于此。”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历朝历代,因辛苦劳作依然食不果腹故怒而揭竿者数不胜数,若你那兄弟家中也遭此难,你那兄弟一怒揭竿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今所谓的倭寇,十成之中来自东瀛的真倭占二成左右,三成为各地的混混泼皮无赖还有一些江湖败类,其余五CD是沿海那些生计被断的平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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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七沉默了一会,方才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如果幸苦劳作,却上不能养老下不能育儿,甚至连自己也无法果腹,那任谁也不会安分等死!”
“但是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无论如何也不能去劫掠无辜的百姓,如此由受害者转为害人者,有再大的冤屈也不为人所怜!”
叶七顿了一顿,然后很肯定的说道。
“以我对我兄弟的了解,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投身倭寇,杀戮自己的乡亲!”
“此外,朝廷上下对此为何无动于衷?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些情况?”
“朝廷有令,投身倭寇者一旦查实诛连九族,是故那些假倭都袭用倭人服饰旗号,出外劫掠都冒充真倭,地方官员对此是一清二楚,不过为了自己的政绩,假倭也都上报称为真倭,否则自己治下民众为匪,剿灭再多也不足为绩,反要被责!”
“至于朝堂之上,大部分也是心知肚明,不过当今圣上一贯刚愎,即位之初就因“大礼议”之争廷杖持异见的百官,宁波之乱后搬出太祖片板不得下海的祖训下禁海严令,一般官员谁会去触碰开海禁这个霉头呐。”
裘老微微抬头,似乎心情极其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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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这最大的倭首五峰船主,此人姓王名直,徽州人氏,早年在江浙和闽粤活动,行事据说颇为侠义,身边也因此聚集了不少慕名投靠之人,而后带人偷偷出海从事海货交易,与佛朗机和东瀛人合作,获利异常丰厚。”
“据说五峰船主曾上书朝廷,请求开海禁,被拒绝后,方始大量招募失意的大明海商与东瀛武士,自言以战促商,要求开放海禁,其间与我大明及东瀛官军都有过交手,历经鏖战并保持不败,终成势力最大的倭首,近年甚至自封为“靖海王”。”
“朝廷因此对捉拿王直提出了极高的悬赏:生擒王直者,封伯,予万金,不过,令人尴尬的是,因为他主导的海货交易给沿海的一些民众带来了生计,他在闽浙的一些地方反而有着相当高的威望,每每他前去时,闽浙沿海不少民众,或馈时鲜,或馈酒米,或献子女。”
“禁海严令之下,不少地方豪强大户明着遵守,却因着海货交易获利极大,暗地却与五峰船主等有路子的倭首互通款曲,和番舶夷商相互贩卖货物,谋取厚利,甚至不少地方官员也参杂其中,以致在闽浙沿海不少地区,五峰船主的号令比朝廷命令更为管用。”
“竟有这等之事?”
裘老的说法令叶七大吃一惊。
在叶七原本的印象中,倭寇就是一群野蛮无情的劫匪,完全不知背地竟有如此曲折。
“是啊,原本我也不是十分相信这些传言,近年我在闽浙沿海耳闻目睹,方确认传言为真。”
裘老满脸遗憾之情。
“这王直也算是个人中之龙,不过无论前事如何,他也该为其麾下人马屡屡劫掠百姓的匪寇行径的负责!”
“你那兄弟之事,我昨日与徐文长之书中已有说明,托他帮忙查阅过往记录,看看能否查到他托身倭寇的来龙去脉,此事需要时间,你就耐心等待回音。”
“眼下也只有如此了,多谢了!”
叶七拱手称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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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叶七三人聊天之际,叶七击杀宫本三郎之事正以极快的速度传扬开来,这一时间,方圆几十里的天空飞驰的信鸽,基本每一只身上都携带有虬髯侠横空出世击杀了号称倭寇四大绝顶高手之首的“血刀”宫本三郎的消息。
消息传开的同时,作为主角并莫名被冠上的虬髯侠之称叶七却没了踪影。
很多人开始四处找寻虬髯侠。
有的想与他攀交,有的想找他切磋。
更多的只是想见上一面,看看能以一己之力击杀宫本三郎的虬髯侠到底长的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