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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晴……”辛垣陵注视着照片,惊愕的脱口而出。
与此同时,陈立已经冲下了楼梯,立即将纪小行拉在身旁,轻声却果断的说着:“小行,有什么事回头再说,我先送你出去。”
“舒澈,你把舒晴的照片拿来干什么?”辛垣陵仍旧问着。
“走吧。”陈立试图挡住纪小行看向舒澈的视线、带她离开,可当他的手拉上纪小行双手的那一刻却怔忡了。
她的手,冷得像冰。
“她的名字……舒晴?”纪小行轻轻的问着,注视着舒澈。
“陈立,带小行走!”纪白一手扶着楼梯的扶手,一手按着胸口,眉头紧皱,脸色逐渐涨红着。
辛垣陵怔了下,急忙快走几步扶住纪白。
可没等陈立有所行动,纪小行已经用力推开了他,径直走到舒澈面前,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重复问着:“舒晴?”
舒澈没有回答,抬手、轻轻的用手指勾勒着纪小行小巧的脸颊、清秀的眉、饱满的额……那是多久之前……十四年前吗……
十四年。
那件事,居然已经过了十四年。漫长到他以为一辈子不会再提及、漫长到他以为连他自己都忘记了。
可他没有,十四年,每一天每一个小时他是怎么过来的、全部在这一刻倒叙着、重演着,活生生的发生着,就在他的眼前!
他永远不会忘记。
那时他八岁,是舒家第四代唯一的继承人,已经开始跟着父亲、或爷爷出席大大小小不同的活动,那时的他开朗活跃,是被所有人睹目、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天之骄子。他知道自己的不同、知道自己的特殊,所以他任性而骄傲,骄傲到不需要朋友,因为无论他做了什么错事,总会有人帮他顶下、帮他处理。而那个会因为他犯错就被惩罚的人,就是舒晴:跟舒澈有着血缘关系的、他唯一的姐姐。
可笑的是,也是不被舒家承认的姐姐。仅仅是同意她姓舒,就已经让她的母亲感恩戴德。
舒澈永远记得爷爷对舒晴说的那句话:让你住进舒家,是因为你毕竟有一半的血脉是舒家的,可你不要妄想会跟舒澈有同样的待遇,你只能在角落里活,照顾舒澈是你在这个家里唯一能做的,你要因此而感恩戴德。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送你去跟你的生母同住,她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以为可以凭借生下你就进舒家。可惜,那只能是她的梦。
舒晴比舒澈大6岁,与其说是姐姐,不如说她几乎承担了姐姐、陪护、伴读,甚至保姆的大部分责任。至于舒澈对她的感情……当时的舒澈骄纵调皮,从不会顾忌到姐姐的什么情绪,他觉得自己接受所有人的爱护是理所当然,可舒晴对此却毫无怨言,她真的像个影子一样生活在舒澈的背后,像个跟班一样听候舒澈所有无理任性的差遣。
直到那年冬天,圣诞。
那是一部电影的首映式,做为主要资方的舒氏受邀出席。因为影片中的一位主要角色是小舒澈崇拜着的动作明星,所以他缠着爷爷一定也要去。对于舒澈这种简单的要求,舒望之自然会同意,便安排专人陪同带领。临出发的时候,舒澈看到了舒晴躲在角落里渴望的眼神,便极“大方”的也带上了她。
可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到达首映现场后的舒氏汽车被大批记者包围,记者们感兴趣的并不是电影,而是关于舒澈父亲是否有个不被承认的、非婚生女儿的绯闻。
好在舒澈坐的车子排在后面,八岁的他已经看得懂许多事,他坐在车里,看着车外的舒氏工作人员不停的跟记者们解释着、否定着。没人注意到他和舒晴,所以他极其厌恶的命令舒晴下车,自己回家,不许进入影院。
舒晴什么都没说,流着眼泪下车。
看着舒晴瘦削的背影,舒澈有些后悔,可爷爷一直以来对他的教育却不允许他放下骄傲叫回姐姐,所以他只是看着舒晴越走越远,直到她走到街口,迎面又出现了一个漂亮的、看上去也是七八岁左右的女孩子。舒澈的视线立刻被那个女孩子吸引,她像是在发脾气,边跑边回头、对着追她的人做着鬼脸。
而悲剧就在她回头做鬼脸的时候发生了:一辆厢型卡车疾驰而来,在街角转弯,没有减速,长长的厢体呼啸着、要将那个女孩子卷入车轮下。
对面车里的舒澈清楚的看到了这一幕,而他看得更清楚的、却是他的姐姐、被他刚刚赶下车的舒晴,在最危险的关头推开了小女孩。她救了那个小女孩。
可是被卷进车轮之下的,是她自己。
鲜红从车轮之下一点点的流出来、一直蔓延到那个小女孩的脚下,小女孩尖叫着、尖叫着,那是舒澈关于那件事,看到的最后的画面……
“为什么你会收着舒晴的遗像。”舒澈轻声问着,扶住纪小行的肩膀,纪小行的脸和他记记中、十四年前那个小女孩儿的脸、慢慢的重合着。
“她素你的……你的……”纪小行的泪水不停的涌着,她已经看不清近在咫尺的舒澈,她只听得到自己在问。
“我的……姐姐。”舒澈说着,用力说着,“姐姐”这两个字,早就是他的禁区,他这辈子都没办法走出来的禁区。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素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纪小行喃喃后退着,双手紧紧的抓着自己胸前的衣襟,像是要窒息一样大口的呼吸,可却是徒劳无功,她眼睁睁的看着遗像里的少女微笑着走远;她的耳边全是十四年前那一幕的呼啸声、刹车声;她的眼底全是鲜血,车轮下蔓延出来的鲜红,那鲜红击碎了她最后的回忆。她无力再支撑自己的身体,瘫软了下去……
西海岛中心医院。
纪小行入住的病房是套间,刚被送进来的时候,她的情绪极度不稳,医生在询问过纪白之后,为纪小行注射了镇静剂。此刻的她安静的睡着、像平常一样。
套间的会客区是一圈灰色的沙发,纪白、辛垣陵和舒澈坐着。陈立帮大家倒了茶,又帮纪白倒了白开水、取了控制心脏病药,看着纪白服下。
对于纪家来说,陈立已经不仅仅是秘书或是助理这么简单,他是纪白的左膀右臂,更是看着纪小行长大的兄长。
“那件事,是我的责任。”跟一个小时之前相比,纪白似乎忽然的苍老了,是出于对女儿的心痛,更是出于自责。
舒澈沉默着,眼神空洞的望向某处。
“衍之导演,那件事……我也略知一二。”辛垣陵看了看舒澈,犹豫了下,继续说着:“舒晴过世之后,舒澈就病倒了,之后一直在国外休养。”
“小行也是。”纪白点点头,声音微颤,“当时她只有九岁,因为亲眼目睹……目睹舒晴倒在她面前,精神上受到强烈的刺激。再加上内疚、自责,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走出来,甚至得了……失语症,及重度抑郁,服药治疗了几年才终于控制住病情。包括她的舌头,她的发音,都是失语之后忽然的后遗症,无药可解,医生说过,那是纯粹的心理因素。”
辛垣陵怔住,下意识看向里面的病床,瘦瘦小小的纪小行掩在棉被里,脸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可她……她的笑、她的话……辛垣陵完全没有办法将她和重度抑郁联想在一起。心脏忽地收紧着,一寸一寸的、隐隐的疼。
“后来,我去找过当时救了小行的人,想对她的家人当面致谢,虽然已经挽救不了什么,可是——”
“可是她的家人只想草草结束这件事,因为怕被媒体当作新闻报导出来。”舒澈轻声说着,一字一字的,“因为她虽然身体里有一半流的是舒家的血,可却是永远都不会被承认的人。”
一室的沉默,即使所有的人都知道答案,可答案的残酷仍旧让所有人感到窒息和寒冷。
“是,所以我只在舒晴的灵堂,翻拍了她的这张遗照,因为这是当时还躺在医院的小行的要求,可舒晴的灵位明明刻的是和晴。”
“是她母亲的姓氏,那是她母亲的要求。那件事发生后,她的母亲再也没有联系过舒氏。”舒澈说着,平静的,不再有任何的情绪。
“当天那部电影是我执导的,首映礼,我不许小纪去看,因为怕她会给我捣乱。她背着她妈妈和保姆偷偷去了。都怪我,我不该冷落她,是我的责任。”
纪白沉声说着,十余年来女儿自我封闭、自我放逐的行为已经让他痛彻心扉,他宁愿需要赎罪、需要背着一生自责的人是他自己。
“不,是我的责任。”舒澈打断了纪白,慢慢的站了起来,“如果不是我赶舒晴下车,一切都不会发生,小行也不会内疚了这么多年,都是我的责任,我才是那个、需要去赎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