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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府中议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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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德裕率领王府众幕僚,站在殿中下首,正式垂首见礼,“参见大王!”

    “诸位先生请坐!”李沂坐在上首的椅子上,大手一扬,又朝身边的宦官招呼一声,“大宝,你去给府中每个仆人赏赐一下!”

    大宝领命而去,众幕僚按本品官位依次坐好,仆人进来上茶。整个王府现在全是坐椅,这是李沂特别吩咐的,跪坐他一直不太习惯。

    “从今日起,孤就算正式开府了,让诸位朝廷大臣屈身于孤的王府中充做幕僚,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还望诸位先生多多包涵!”李沂拱手一礼道。

    众幕僚有些受宠若惊,纷纷言道大王过誉了。

    “敢问诸位先生,何以教我?”李沂这算是正式问策了。

    一群人看向李德裕,这里面他资格最老,以示尊敬,大家都等着大佬先说话。

    李德裕起身一礼,说道:“大王,您当日保下老臣一命,老臣非常感激,但您以皇子之身贸然上疏议论朝政,您就不怕遭人诟病,这可很容易被人扣上觊觎储君的帽子?”

    这群幕僚里面,死忠于光叔的间谍肯定有的,李德裕问这话其实也是光叔想问的,光叔不会计较于自己几岁的孩子,但总会心疑李沂背后之人,李德裕这也算是借他的口给李沂一个解释的机会,好让皇帝放心,老头子倒也用心良苦。

    “孤在母亲身边时,常读史书,我大唐国运昌隆,到如今也有二百多年了,而从玄宗皇帝到当今圣上,已经是第十位皇帝了,这中间也只有德宗皇帝在位二十六年,算是最久的了。这其中的原因,想必诸位都清楚。

    孤一直以来都认为,这中间我大唐皇帝对于皇子的教育问题存在诸多疏忽,使得皇子没有受过正规培养,没有形成自己的智囊团,更没能培养出自己的势力,结果不得不受制于人。这让人很无奈!

    毕竟有一点我们不能忘了,即使皇室宗亲间皇位更迭,也好过于外人改朝换代吧?孤很庆幸我当今圣上慧眼如炬,一登大位就恢复了皇子的教育制度,这我很赞同。而作为我大唐皇室子弟,如若因为害怕得罪朝臣宦官,便畏首畏尾,那将来登上帝位,有何面目称孤道寡?何以复兴我李唐江山?何以壮大我大唐社稷?”

    李沂一连串的发问,引得下面群臣共鸣,他们的先辈祖宗哪个不是大唐的功臣烈士,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况且这些人从小在大唐皇权荼毒下,绝对不会允许外人轻易改朝换代。

    “大王,请问您对于我大唐如今存在的问题怎么看待?”李德裕捋了一下胡须,点点头算是对李沂的回答略为满意。他随后抛出这一问题,也是想看看这个五岁的李沂对于政局如何看待,是否真有背后之人在指点,如若真是圣明皇子,那自己也将全力辅佐。

    “孤认为我大唐最严重的便是藩镇割据,其次才是门阀党争和宦官专权。

    藩镇自雄,朝廷几次企图削弱藩镇的势力,不仅没有达到目的,还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致使国家再没有能力与藩镇较量。

    与朝廷力量下降形成明显对比的是,藩镇的力量却越来越强,藩镇割据更加无法控制。朝廷无可奈何也只能听之任之,通过仅有的几个直接控制区域,艰难维持我大唐帝国的统治。

    宦官手握禁军,妄杀朝臣,擅立皇帝,干涉国事,南衙北司之争更是极大地消耗了朝廷内部的力量,连国家正常的政治生活都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地方割据势力那更加有恃无恐了。

    而朋党之争则更是旷日持久,朝野震惊,破坏了正常的议政、施政程序,扰乱了皇帝大政方针的制定。加之各朋党为了自己的利益,内连阉宦,外结藩镇,这三股势力都深入在大唐的政治生活中,大臣们只知互相倾轧,置国家的前途于不顾,这样使得国家岂能不亡?

    圣上近年来一直勤俭治国,体恤百姓,减少赋税,注重人才选拔,但依然难以拔除这些从根基上存在于我大唐的腐朽问题,时时刻刻在影响着我大唐的命运。

    在经济方面,土地买卖和兼并之风在士族门阀之中盛行,均田制遭到破坏,再有官商合流的经济势力迅速发展,权利欲望膨胀,直接影响到农业逐渐衰萎,农民生存处境恶化,士农矛盾日益尖锐。

    在政治方面,官僚奢侈腐化,佞臣并起,导致朝廷内部矛盾不断,尤其是官僚朋党宗派矛盾和士农矛盾更加激化了朝廷与地方的矛盾。

    在军事方面,先祖举措失当,边地设军镇,形成外重内轻。军事制度变化后,府兵制被募兵制取代,导致藩镇节度使成为军阀割据势力。

    总结起来,大唐如今内有宦官专权,外有藩镇割据,而朝堂朋党猖獗,导致吏治腐败,百姓赋役沉重,外患不断侵扰边境。

    诸位先生,孤说得可对?”

    众幕僚一阵沉默,有些面露愧疚,李沂句句要害,直透本心,他们之中诸多都为士族子弟,朋党之争抛开不说,土地兼并和官商合流,他们均未能避免,人活着不就是为了生活幸福、振兴家门。

    李德裕起身,走向殿中跪了下来,大礼参拜,“郎君不畏强权,将朝廷政局分析的如此透彻,李德裕佩服!老臣能为郎君分忧解难,实乃老臣之幸,更是我大唐百姓之福,老臣为陛下贺!”众幕僚纷纷起身跪拜,齐声附和。

    李沂这下算是俘获了这些大臣的忠心,他急忙起身扶起众幕僚,“王傅您曾经说过,要做好政治,必须分清群臣的邪正。但您一直以来都是用是否依附宦官作为区别群臣邪正的标准,这我可不赞同,您的弱点便是保持着朋党积习,您自信正人不会闹朋党,这就使您不能及时发觉自己其实也在闹朋党。朋党积习使您不免凭爱憎用人,时间一久怕是积成众怒啊。

    比如您荐举白相公,似乎不曾疑忌他们有朋党。可是,这样不加区别地一概排斥的做法,连不在排斥之列的群臣怕是也会感到不安,退避唯恐不速,纷纷远离中枢,这让朝廷流失多少人才,比如杜参军事,几次向朝廷申请外调,足见朋党相争,受伤害的人是很多的。”

    “郎君教训的是!老臣如今已是孑然一身,自当站在党争之外任人唯贤!”李德裕拱拱手,虚心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