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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苦愣了愣,并未直接回答,倒似自顾自说着:“理,非小僧不解,小僧一直想着道之所说,勿以杀生为恶。念着,想着,初始似明悟,而后却愈加困惑。我佛五戒第一诫当是勿杀生,虽三聚净戒中饶益有情戒所指,发心行菩萨道者,当以众生为重,亦有十三棍僧救太宗,但所指皆为利众生,小僧实不知小僧今日之所为,是善或是恶!”
张野长舒一口气,似从沉浸往事之中醒来,回道:“心,乃罪源,也是善之本。善恶随心,似道家阴阳,本是共体。我道小师傅坚守本心便可,只是切勿墨守成规,不懂变通。其实小师傅放走那人,道之观其颜色,以为那人应会守诺来寻小师傅。只是小师傅以后切勿妇人之仁,须知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当以众生为重。”
行苦似有所悟,持佛偈回道:“阿弥佗佛,小僧受教。”随即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张野见此也不扰他,便独自喝起酒来。许久,行苦未曾言语,开说道:“有一言,不知小僧当不当问!”
张野举着酒壶,似有些醉意回道:“不知小师傅须知什么,道之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行苦不好意思得挠了挠头问道:“原本不是小僧该问,只是小僧心中好奇,不知道之今夕可曾还念着那么柳莺莺!”
张野闻言不禁露出一丝笑容,戏谑般得回道:“原来小师傅也思我等尘世情感!”
行苦被他这么一问更加不好意思,不敢直视张野的说道:“不是,不是,小僧只是好奇,师傅常说随缘而来,随缘而去,一切皆为空相,小僧以为道之大才,为何这些年竟也看不破。”
张野喝了口酒,擦了擦嘴角回道:“小师傅以为佛为空相?”
行苦咂了咂舌,连忙做佛偈喃喃念道:“妄言,妄言,阿弥佗佛!道之醉了,醉了!”
张野见此,大声的笑道:“哈哈哈哈,今日所言之事,道之并为同任何人说过,希望小师傅替道之保密。”而后大笑几声说着痛快,痛快!便倒头睡着了!却惊起了周围并未深睡的将士,一些将士起身一看,并无什么事,便又睡下。
想着这些时日之事,行苦却不得入眠。行苦想了想张野适才之问:佛为空相?便立马觉得佛不为空,却又想起师傅常言:万法皆空,因果不空。心中想着:是啊因果不空,道之与柳莺莺不正是因果之论么!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如地狱,不知小僧何时能......。想着想着,突然似醒了过来,双手合上作佛偈忏悔,默默念着:“阿弥佗佛,阿弥佗佛!怎能有如此想法,罪过!罪过!”
不知身旁张野是否睡着,张野忽的一手摊了过来,行苦一惊,探头瞧了瞧张野,观其紧闭双目,面露笑容,想是沉入好梦一般,却是睡着。原是虚惊一场,不由擦擦冷汗,却始终摆脱不了那般想法,只得强迫自己静下心来,默默念着静心咒沉浸在寂静无声的冬夜中。
忽闻远处轻微马蹄声,行苦初以为错听,便听马踏之声愈来愈大,便起了身来,本想问守夜将士,许是连日征战,虽无睡着,却也是浑浑噩噩之样。见此,并无招呼便向远处走去。那将士见是行苦,也无多问,便继续靠着笙旗,权当休息。
不久,透着月色恍惚看到人影,走上前去,忽的一人落马而下,行苦见是人,便连忙将其扶起,却感到手上有些湿润,仔细看去却是那人血流为止。
只见那人抬起头,透过月光,行苦一看不由愣了愣,吃惊的问道:“受此重伤,何故归来?”
那人看了看行苦,吃力的回道:“原来是小师傅,杨某早已有言,若事毕,当寻着小师傅报不杀大恩!”
行苦闻言苦笑道:“不杀之说对于小僧出家之人而言原是应做的,只望你往日多行善事即可!”
那人正欲开口说话,便彻底的晕厥了过去,行苦见此顾不得张野等人会反对的想法,便慢慢将那人扶起,轻轻的背上身来。
原本不远的路,行苦担心弄伤那人,便只得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向营地。
终是到了,那守夜将士见行苦背来一人,一见是行苦,只是瞧了一眼,便没有了搭理。
行苦背着那人走进篝火旁,连忙从背囊中找出一些粗布,为那人做了一些简单的包扎,按其脉象,见并无性命之忧,便走向远去,不一会,便将其马牵了回来。
冷风呼呼而过,行苦欲走进篝火旁取暖,见并无位置,便走到行李旁睡了下来。
一道阳光照到脸颊,行苦醒来已是清晨。却听耳旁传来几分吵闹,坐起身来,只见一群人围在一起,张野正看着自己。许是刚起身,便不太清醒,先挠了挠后脑勺,而后望着张野说了声阿弥佗佛,算是打了声招呼。
张野走上前,望着人群问道:“小师傅可曾休息好?”
行苦见张野似有言外之意,便向人群中走去,见一群人围着昨晚所救之人,欲上前劝解,却见众人群情激愤,便看向张野求助。双目对视,张野却假意不知,似有深意的笑望行苦。行苦无奈,只得回到张野身旁,劝道:“阿弥佗佛,道之,冤冤相报何时了,想必你也知此人来之,欲求一死,必是报我昨日护他之恩。”
张野闻言,笑了一笑,开口便推诿道:“小师傅也看到了,非道之找他寻仇,而是我等将士不欲放过他,你与我说,我也无能为力呀!”
行苦无奈的苦笑道:“此事非道之解困不可,道之胸怀非如此,莫非对此人还有仇恨?”
张野哈哈一笑回道:“小师傅莫激将道之,道之只是逗笑而已,诺,这便替此人解围,不过道之事先说明,此番乃视小师傅之求,若下次遇此等事,张某即便不杀此等人,便也不会救人!”
行苦想着随着宛秀到了长安,便应归寺,日后之事,若是遇着,便也不能见死不救,不过此时应救急,佛家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想来救人之果应大于妄语之果。便答应了下来。
张野便带着行苦走了过去,众人见张野走了过来,便群情激奋的说:“张队正,你说此獠杀我将士数人,为何不能杀!”
张野一瞪眼,那人慌忙遮住嘴,便知自己失言,行苦见此,便知是张野早有预谋,暗笑道这道之也真是童心未泯,却假意不知。开口道:“阿弥佗佛,诸位,人非圣贤,过而改之,善莫大焉!”
张野接着说道:“此事我等应当记得昨日若不是小师傅胜了此人,我等焉有活路?既然小师傅保此人,我张野便答应!”
众人见张野如此说,便不再言语,却有一将士不服的说道:“若不趁此獠受伤之际杀之,日后奈何?”
张野冷笑道:“若是你想杀,便等此人康复之后,张某予你们一场决斗,如何?”
那人知是自己打不过,便不在言语,张野借机说道:“我等宛秀将士,应当好生习武,外抗敌军,我观此人也是世道所迫方才落草。都为大唐子民,应是不计前嫌共击外敌。”说完也不想昨日的激愤,也不觉脸红。
众将士愕然,行苦趁机走上前去,那人见是行苦便欲起身,行苦安声说道:“有伤,休息一会吧!”
那人便未起身,坐着抱拳对行苦说道:“杨某在此先谢过小师傅,小师傅之恩,并非不杀杨某,而是放杨某归去,让杨某之事得以做完。”
行苦咂了咂舌,一直以为此人说自己有恩于他是放其归去,救其一命之恩,谁曾想却不是,不由疑惑起来便问道:“阿弥佗佛,不知何事比命更重要!”
那人沉吟片刻,想着该不该回,然后对行苦说道:“不知小师傅法号?”
行苦回道:“小僧法号行苦!”
那人便回道:“杨念本长安人士,只因祖上蒙难,逃至疆北,故此定居下来,至我父一辈便开了镖局以此为生,家父收留不少孤儿,但世道愈发艰难,今年又逢战乱,便无生计,往日还可寻些吃食,但前几日洮阳城内人去楼空,我等便生出打家劫舍之念,谁曾想这一路百姓却有宛秀护送,后见只一队之人护送百姓,便.......哎!”便不想说下去。
行苦闻言问道:“你所说之事莫不是将粮食送回?”
杨念嗯了一声,张野忽探过头,笑着说道:“哦,原来如此!”
杨念看着张野开口便说道:“若是要杀便杀!无需出言讥讽!”
行苦无奈的看着张野对杨念说道:“杨念切勿记挂于心,道之并无它意。”
杨念看了看张野便不在言语,张野便回道:“哟,脾气挺大,算了,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家小师傅的面上,今日便不予你计较!”
说完见杨念并无反应,自觉无趣,便回头对众将士说道:“诸位,我们这便启程!”众人发来一阵吼声,纷纷起身上马。
行苦便对张野说道:“杨念身受重伤,便予他御马吧!”
张野笑了笑,点了点头。
杨念闻此,本不答应,但行苦予他说了几句,便默默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