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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大太太和二太太进了屋,先见的就是两个男孩弯着腰撅着屁股,凌熙然怪秦步川:“你怎么不拿好饼干盒,丑丑会疼的!”
秦步川掀了盒子捧起鸟,凌熙然端着盒子把棉布棉花塞回盒子里,大太太往前一步,头一伸,哎呦一声,惊讶的让人听着其语气极其欠扁。
大太太尖着嗓子:“这哪来的鸟?长得可真够磕碜人的。”
凌熙然、秦步川齐齐的转过头,两个小男孩也嫌弃这鸟丑,但因为都认为这鸟是自己的,自己嫌弃丑没什么,别人说丑,那就不能忍了。
大太太也只是一说,并不在意两个小男孩盯着她的目光,一扯帕子,二太太揪着自家儿子上了前,大太太也招狗似的,把自己两个儿子招过来。
绍元、绍峰、宝盛三个男孩已经止住了泪,嗓子也都喊哑了,不哭了。秦步川把鸟放回饼干盒子里,凌熙然抱着盒子,和秦步川一起好奇的盯着他们三个男孩看,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大太太看二太太,冷眉冷眼道:“现在到川哥儿这里了,川哥儿没参与他们打架,总不至于说假话,我这就问了,弟妹还有意见没?”
秦家二太太,姓何名晓婉,名字虽婉约人却不婉约,嗓子尖尖,最会给人甩脸子看。大太太冷眉冷眼,她就脸不是脸、眉毛不是眉毛,眼睛斜斜的一撇,嘴巴也撇起来,是快要撇到了一张脸外的撇法。
何晓婉斜着五官尖着声:“川哥儿,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宝盛怎么就和绍元绍峰打一起了,他一个人,怎么会去和两个人打起来,是不是绍元绍峰先动的手?”
“嘿——”大太太顿时叉起了腰,指着二太太,两人横眉相对,是个要唇舌大战一番的前兆。
凌熙然嫌吵,秦步川好奇的去看绍元几个人男孩:“这都怎么了,我怎么看你们脸上都有巴掌印?”
绍元几人都很没好气的看着他,绍元道:“你什么时候溜了,不是我说,川哥儿,你就看着我们打架,也不来劝架?”
秦步川一歪脑袋,笑了,笑的天真无邪,指了指抱着饼干盒子的凌熙然:“然哥儿也没劝架啊,溜掉的又不是我一个人,你们怎么不迁怒然哥儿。”
绍元几人一听,又去看凌熙然,凌熙然正低着头看鸟,他们只看到一个眉目如画敛着眉眼的男孩儿,这男孩儿是雪白的脸,如画的眉目,干净的气质,他们一致的纷纷目光回到秦步川脸上,异口同声道:“然哥儿定是被你拐走的,然哥儿可是个好孩子。”
秦步川顿时语塞,没想到他的堂兄弟们竟然对凌熙然如此评价——真是瞎了他们的狗眼。
“你们打架,打完了不就没事了,怎么把大人引来了?”凌熙然抱着饼干盒子,想走人,但秦家大太太、二太太和这几个小少爷把路堵得很严实,他就问出了关键问题。
他这一问,三个男孩身后两个女孩也冒了出来,五个孩子互相看,这才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事情说了个来龙去脉。
秦绍元三人这一架打得,引来他们的妈,可谓是无巧不成书。
三个男孩的妈,在他们打架已经进入了尾声时,或者在他们打架正是高/潮时,两位太太并了两个婆子,从早晨八点开始打牌,一打打到下午两点五十,打得不说昏天暗地,也是屁股在椅子上将近七个小时没动过,连午饭都只是喝了杯茶吃两块面包将就过去。
大概就是因为这七个小时的久坐不动,二太太起了身,好不容易打完一局憋的尿终于可以去放水,一起身走了两步,捂着脑袋身子一晃,就又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大太太捂着嘴笑,起身去看二太太,自己一起身,也是刷白的脸一阵眩晕,这下谁也不笑谁了,喝了点温水穿上大衣,互相搀着去后花园透透风。
这一透风就把秦绍元秦绍峰和秦宝盛三个打架的男孩逮个正着,女孩子们见妈来了,是找到了主心骨,开始一言一语的说对方哥哥坏话。大太太见自己两个儿子头发乱成了个鸟窝,衣服皱成了抹布,脸上还多了几道,就糟心。
二太太三个男孩扫一遍,他家儿子是脸上左眼印着一个小包子般的淤青,右边再添一个,就非常像西南那边运来的动物——黑白熊[1]了。
二太太一寻思,气的发抖,手叉腰,人成了个茶壶,指着大太太:“穆书芹,看看你的两个好儿子把我儿子打得,真是出息了,还会二打一以多欺少了!”
大太太看自己儿子没事,心下就松口气,心想谁叫她会生儿子,但还是面上客气,轻轻巧巧的就想把这事揭过:“这男孩子嘛,玩着玩着打起来也是很常见的,今天打过了睡一觉,明天就还是好哥们了,弟妹,小孩子打架干嘛这么上纲上线呀。”
何晓婉被这话气的一个倒仰,吸了一口天津卫郊区的大凉风,左右看,儿子虽然叫宝盛,但其实并没有唯一的女儿美莉那么娇养,也没有最小的儿子官哥儿是个婴儿模样惹人怜爱。
此刻这宝盛一身灰、稻草头、满脸衰样,看得二太太气头一上,对着自己儿子一个巴掌扇了过去:“你个废物!打不过,你还不会跑吗?没看人家是兄弟俩吗,没看人家是挑着你没兄弟帮衬故意揍你吗!”
秦宝盛被亲妈一巴掌打蒙了一瞬,一瞬过去哇的一声涕泪齐下——他心中实在委屈,觉得自己这一巴掌挨得比窦娥还冤啊。
二太太这话,惹得大太太皱眉,大太太还算明事理,上前拦二太太:“这说是说,弟妹,不能打孩子啊,打坏了怎么办。”
秦绍元秦绍峰两个男孩,刚刚和秦宝盛那一架打得其实是不分上下,并说不上赢,这会儿见秦宝盛哭开了,也不当回事,他们两个今早不愿意写家庭作业,刚挨过巴掌,因此一点不同情秦宝盛。
兄弟两个不仅不同情,还跟着自己妈凑上前,对着秦宝盛做鬼脸,觉得自己这才算是赢了。
大太太一扭头,两个儿子鬼脸入了眼,大太太的明事理也就到了头,二话不说两个儿子各送了一巴掌,打得绍元绍峰齐齐嚎了起来,两个女孩在一旁看得全噤了声,三个哥哥哭得像是老鸹再叫,两位太太打完自己儿子,却都怨怼对方。
最后吵来吵去,从两个女儿得了话,原来最开始还有两个小子也在这里,事件的起因算起来——秦步川约他们来掏鸟蛋。
两位太太是有点埋怨秦步川的,也不算很埋怨,但也动了脑子去想,秦步川怎么溜那么快。
“川哥儿。”大太太严肃了声,“你就把这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吧。”
秦步川仰着脸,一张脸被灰头土脸的秦绍元三人衬托的雪白干净,秦步川眨眨眼,一双眼散发出纯真的光彩来。这个纯真的秦步川笑很无邪的把事件从头到尾说了,凌熙然听着,说的是能称为不偏不倚公正客观的。
大太太和二太太认真听,听完都觉得这起因小的不可说,也都觉得是对方孩子的错。于是两位太太又开始一番指桑骂槐,凌熙然这回抱着饼干盒子硬是挤出了屋,头疼,实在头疼。
这两位太太是属青蛙的吗!
到了晚上,做主子的全部集中在老太太房里吃饭,凌熙然看了一下午鸟,还用手去摸,小鸟的喙叨了叨他的手指,力度轻轻并不疼,叨出了凌熙然一些怜惜。这鸟虽然丑,却是和他一样——和曾经幼小的凌熙然一样病弱。
因此结束了晚饭,凌熙然就匆匆准备回房看他的小鸟。
大太太和二太太在他身后起身回房,这两个牌搭子还是互相不理睬,两家的孩子已经不在意下午的事。吃完了饭就忘了仇恨,更何况也称不上什么仇恨,可碍着自己的妈的臭脸,也都不敢和对方打招呼,只是离开时互相挤眉弄眼的表达了一番自己要和好的心意。
凌熙然回了房,饼干盒子放在床头,他坐在床上抱过来盒子往里瞅,小鸟睡够了啾啾叫起来,他抬头要喊佣人泡小米,一抬头,和一双玻璃珠子的大眼珠子对了个正好。
凌熙然的保持着嘴巴半张的姿态,就着这个姿态——发出了很长的一声“嘶——”声,又打了个嗝,全是被吓得。
秦步川探着脑袋,手指头伸进去逗鸟,鸟把手指头当成了虫去啄,啄的不疼,惹得秦步川觉得好玩不肯离开。
这一玩,玩到了两个男孩统一犯困的时间,他们打了个呵欠,凌熙然脱了袜子,要洗脚刷牙睡觉,秦步川摊开手:“然哥儿,我要回去睡觉了,你把鸟给我吧。”
佣人端了热水进来,凌熙然脚泡到热水里,舒服的吁出一口气,怀里抱着饼干盒子他的鸟,看了秦步川一眼:“我的鸟,干嘛要给你,你要睡觉,就快点回去睡吧。”
秦步川也不生气,只是看着凌熙然:“你不脸红吗,你还说你比我懂事,我都替你害羞。”
秦步川说完,料定了凌熙然是和外表不一样的赖皮孩子,没有对这话的攻击力抱了多大厚望,结果说完,就见凌熙然的面皮慢慢红了起来。凌熙然又是个雪白面皮,这一红简直十分的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