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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城的雨细细蒙蒙的,粘人的很,端木言坐在亭中,闲闲的把玩着手中的棋子,雪白的栀子花被雨水打落,和在泥里,留下一片芬芳。
“小姐,大事不好。”子佩从外门慌张的跑了过来,粉色的襦裙上印着星星点点的泥巴,头上的簪花斜斜的插在发髻上,摇摇欲坠,雨水顺着她红红的脸蛋儿滑过,好不狼狈。
“莫慌。先去换身干净的衣物。”端木言伸出白玉般的手帮子佩整理好簪花,又用手绢拭去她脸上的雨水。
“小姐,奴婢一会儿去换,您先听奴婢说完。”子佩伏了伏身子,急急地说道。
端木言看了看子佩笑道:“何事如此着急?瞧你,像个小脏猫似的,浑身都湿透了,还不快去换身衣服,仔细得了伤风,你若是不换衣服,有天大的事我也是不会听的。”子佩是端木言的贴身丫鬟,两人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曾经为了救端木言挨过一刀,自此之后身体便不是很好。
回厢房换过衣服之后,子佩就急急地来到了端木言跟前说道“小姐,暗风探到云月斋即将推出一款新的宣纸。”说完便从怀中取出了宣纸。暗风是从小就跟在端木言身边的暗卫,来到均城后便兼起了打探消息的任务。
端木言接过宣纸,轻轻抖了抖,发出的声音很绵,不刺耳,不张扬,又用手揉了揉,绵软的很。“子佩,研墨。”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墨渗化的速度刚刚好,而且细致均匀,旋即轻笑一声“果然是极好的宣纸。”
“小姐,均城的宣纸可一直是咱们家在卖,他们云月斋一个卖笔的竟欺负到咱们身上。而且这宣纸跟咱们卖的那么相似,肯定是偷了咱们的配方。”子佩有些不忿的说着,时不时还露出一个咬牙切齿的表情,看来是真的很生气。毕竟在均城,一向是集雅轩卖白板宣纸,云月斋卖紫毫楷笔,两家井水不犯河水,不曾越池半步,现在这云月斋却打起了宣纸的生意,看那纸的成色,定然是早已密谋已久。
“无妨,随他们去吧。”端木言放下手中的笔,拿起炉上烫着的茶壶,倒了一杯,细细的水雾蒙在端木言的脸上,有些朦胧,有些飘渺,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小姐,您怎么不着急呢,他们要是抢了咱们的生意,那到时候咱们考核不成功,肯定会被其他族人笑话的。”子佩急急地夺过端木言的茶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那你说怎么办呢?”端木言有些坏心思的想要逗一逗子佩。
“要不咱们放一把火,烧掉那云月斋的仓库算了。”子佩有些神神秘秘的冲着端木言小声说道。
“小丫头,古人云‘阴谋作为,不能背时秘处行之,夜半行窃,僻巷杀人,愚俗之行。’咱们可不能那样做。”端木言轻轻点了点子佩的头,笑言道。
“那怎么办,咱们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抢咱们的生意,小姐,奴婢现在就能想象到半年后咱们回府,大少爷和二少爷怎么嘲笑咱们了。”子佩看着眼前的端木言,有些可怜兮兮的说道,时不时还撇撇嘴,委屈极了。
“你这小丫头,大哥二哥笑话也是笑话我,你委屈什么?”
“小姐。”子佩拉了拉端木言的袖口,委屈的叫道。
“好啦,不逗你了,子佩吩咐下去,把咱们在均城所有的宣纸收回,就说断货了,再告诉厂房,加快赶制宣纸。”端木言抬眼望了望眼前连绵不断的细雨,吩咐道。
“啊?小姐不卖纸也就罢了,怎么还要再造那么多纸,放着腌咸菜吗?”子佩有些想不通自家小姐要做什么,不会是要破罐子破摔吧,可现下还说不定是谁胜谁输呢,小姐怎么就这么快放弃了?
“小丫头没大没小的,我自有我的想法,还不快去。”端木言点了点子佩的额头笑说道。
半个月后,云月斋王家。
“老爷,大喜啊,咱们的纸,全部卖完了。”王管家高兴地对王老板说道。
“甚好,此次初试大获全胜,集雅轩,不过尔尔。吩咐下去,调动所有银钱全部用于制造白玉宣纸。”王老板拍手叫好,兴奋地像一只欢快的猪。
“是,老爷。”王管家恭敬地退了下去。
王老板走到厢房愉快的叫了声“夫人”。
“老爷,什么事这么高兴?”王夫人替王老板摘下披风挂在衣架上,有整了整他的衣领问道。
“此次宣纸初试,咱们大获全胜。”王老板坐在榻上,右手耍着核桃胡说道。
“恭喜老爷。”王夫人给王老爷斟了杯茶,笑着说道。
“夫人,换身衣服,咱们今日去茗香楼庆祝一番。”
“是,老爷,据说茗香楼的留仙醉是大乾第一名酒,今个妾身可要尝尝鲜。”
“好,今日就让你尝个够。”王老板哈哈大笑两声说道。
这留仙醉是茗香楼的招牌名酒,10两黄金1壶,每日只限10壶,先到先得,并不是光有钱就能买的到的。
“小二,来壶留仙醉。”王老板扭着肥胖的身子坐到椅子上,叫来小二。
“不巧了,王老板,最后一壶,已经让端老板得去了,要不换成我们店……”小二的话还没说完,王老板就猛地站了起来,走到端木言的桌前嘲讽道:“呦,这不是端大老板吗听说你半个月连一张纸都没有卖出去,不若省些银钱,把这就酒让与我。”说着便要伸手去拿桌上的酒壶。
“王老板,这点银钱我还是有的,不劳您费心了。”端木言绕过王老板的手,端起酒壶给自己斟了杯酒,细细的咂了一口。
“哼,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在王老板看来,这端木言便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了,偏偏还不知好歹与自己作对,本来他看这端木言花容月貌的,还想着等她破产了,就收她为小妾的,现在看来,自己以后要让她为奴为婢,让她跪下求自己。
“哼,死胖子,我们愿意喝什么酒,关你屁事啊,用你咸吃萝卜淡操心,还不快滚。”子佩反手扭住王老板,又用脚将他踢开。
“老爷,您没事吧?”王夫人扶起王老板,关切的问。
“哼,你们,给我等着。”王老板打开王夫人的手,恶狠狠的指着端木言两人说道。
“切,等着就等着,怕你啊?”子佩插着腰,使劲瞪着王老板。
端木言笑着看着有些狼狈的王老板,左手拉住右手的袖角,右手轻轻拿起酒壶,向下倾斜30度角,酒水便撒在了桌上,酒的醇香便弥散开来。意思很明显,就是即使我不喝这酒,将它丢掉,也不会让你喝一口的。“子佩,不得无礼,咱们也吃得差不多了,回府吧。”
“是,小姐。”两人转身离去。气的发抖的王老板毒蛇似得眼睛盯着二人的背影,却也是没有在说什么。
院里的栀子花开的正好,端木言摘了朵栀子花,揉碎,手指凑到鼻便,深嗅一口,气味芳香素雅,端木言轻呢道:“鱼儿已进网,该是收网的时候了。”然后吩咐道:“子佩,吩咐下去,咱们集雅轩的纸要重归市场,并以半价销售。”
“是,小姐。”
由于人们一直用的白板宣纸,重归市场,并以半价销售,均城的人们蜂拥而至,争相抢购,而白玉宣纸却是无人问津了,一个月里只是偶尔有一两个人来云月斋买纸,在这阴雨连绵的天气里,仓库里积堆的纸由于落后的防潮技术,大部分已经发霉了。
“怎么会这样?”抱着发了霉的纸,王老板有些不相信的落下了眼泪,自己的纸明明是极好的,明明初试也大获全胜了,现下为何会变成这样。自己将所有的银钱全部拿去制纸了,这次可真是赔了个精光。
“老爷,不好了,厂子里的工人们,堵在府门口,不走。”王管家急急地跑到王老板面前,慌张的说。
“什么,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王老板气势汹汹的来到府门口。
“还钱,把我们的血汗钱还给我们。”一堆工人拿着铁棍围住了王老板。
“快去报官啊”王老板冲着管家喊道。
“想要报官,没门。今天要是不给钱,谁都别想走。”
“不是我不想给你们钱,凭良心说,我王老二什么时候亏过你们的工钱?现在大家都知道,仓库里的纸都发霉了,这几个月厂里有没有造笔,这没有纸卖,有没有笔卖,我也是没办法啊。兄弟们,等我一有了钱,便个你们发工钱。”王老板对着这堆闹事的工人们语重心长的说道,心里却想着等你们走了,我就报官捉了你们这群刁民。
“王老板,许久不见,你可安好?”端木言在人群外围冲着王老板打招呼。
“都是你搞的鬼,是不是?”
“王老板,这话怎么说,我可是见你遇难,巴巴的赶过来救你的。”端木言笑了笑说道。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王老板,只要签了这份契约,就有钱还钱了,我可不就是来救你的。”工人们一听工钱有着落了,自动给端木言让出了一条道。端木言来到王老板身旁,将契约递到王老板手里。
“哼,想让我卖掉云月斋,做梦,想要我紫毫楷笔的制作手艺,真是知心妄想。”王老板将契约撕碎,恶狠狠的说道。
“签了契约,还我们钱。还钱。”工人们大声喊了起来。右手挥舞着铁棍。
“好,我签。”看着那群凶神恶煞的工人们,本来就想卖掉云月斋的王老板终于松了口,罢了,谁买不一样,现在也只有卖给她了。
“子佩,拿契约来,让王老板签字。”原来端木言早就料到送到王老板手里的第一份契约肯定会被撕掉,所以就准备了两份契约。
“是,小姐。”
两人心满意足的回到了府中,院中的栀子花开的茂盛,大朵大朵的散发着迷人的芳香,绿叶白花,显得格外的清新可爱,端木言站在栀子树下,看着雪白的栀子花勾出了一抹笑意。说真的,有些人若是不恪守本分,自己又没有吞天的本事,最后也只会像王老板那样赔了夫人又折兵。
“小姐,老爷的信。”白色信鸽飞过,子佩一把接住了它,从信鸽左腿上取出一张纸条。递到端木言跟前。
端木言接过信,看了看,笑着说道“是该回去了。子佩收拾一下明日回京。”
“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