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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又是一年,这一年贾家十分忙碌,先是贾代善救驾受伤,而后皇帝处理完皇子谋逆之事后论功行赏,将贾代善的爵位从神威将军提到了荣国公,贾府又重新成了名正言顺的荣国公府。接着又是新晋的荣国公贾代善老牛吃嫩草,娶了新妇。到了夏天,淑贤公主又生下了荣国府的嫡长孙贾瑚。
贾家算是三喜临门,虽然中间还有些小坎坷,但对于贾府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这不,一进腊月,贾家诸人便都是喜气洋洋,下人们也都带着笑。主家今年事事顺心,到了年下,他们的赏钱肯定要加倍,若是再能说会道些,哄的主家高兴,主子们给的赏钱也是格外丰厚。只这一年他们拿的各色赏钱比往年多了十倍不止,让他们兴奋同时忍不住幻想着这种好事年年都有。
此时接近年关,各家各户都在忙碌,朝廷也在忙着一年的收尾。却没想到,一道圣旨打破了这种忙碌的景象。
“听说了吗,那道旨意?”茶楼里三个穿着打扮都很文雅的中年男子坐在包厢里,其中一个进了门就忍不住嚷嚷道。
“小点儿声,这种事如何能乱说!”他身边的那人推了他一把,压低了声音责备道。
那人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口,发现房门被关了起来,松了口气,感觉自己这种示弱的表现丢了面子,又抬高了些许声音道:“我说又怎么了!你去听听,茶楼里有一多半在说这个的。再说啦,这迎客楼的包厢隔音一向很好,外人又听不到!”
劝他的人脾气不太好,见自己好心提醒,这人不感激也就罢了,还要反驳,当下便忍不住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那人一听,正要上前理论,另外一人赶紧过来圆场:“周兄,王兄,有话好好说嘛!王兄,周兄也是担心你呀,外头那些不过是些刁民,他们便是说破了天,也不会有人管的,咱们又不同,官场上可是讲究祸从口出的。王兄在咱们这些朋友面前说不当紧,万一说顺口了在上官面前讲出来,可就不好了!”
圆场的人见王兄脸色缓和,周兄脸色却又变成了得意洋洋的模样,当下心中不耐烦起来,暗骂道这等不知收敛的人若不是家中有势如何能做得了官,不过今天请客的是他,他还想着要从这二人嘴里套出点消息,如何也不能让二人吵起来,毁了这顿饭。
于是他又堆起了笑容低声对着周兄道:“周兄勿怪,王兄脾气一向性子直,不会绕弯子,说话难免不好听了些,周兄多多包涵。”
这姓周的原就是个爱听好话的,见这人说的诚恳,就点点头道:“李兄说的是,我不是那等心胸狭窄之人,自然不会计较。”
这话说的王兄脸色又是一变,幸好李兄拉住他,看了看李兄,王兄才忍住怒气,道:“看在李兄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
这时,正好店小二过来上菜,一时间屋内推杯换盏,喝的好不热闹。
就在这包厢的隔壁,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一位青年男子站在墙边,对着一个拳头大小的圆孔侧耳倾听,一边听一边还在评价:“所以我才说官之一字精髓就在这两张口上,你听听,这才是为官做宰的好料子!”
徒嘉鹏坐在包厢靠窗的一张榻上,把玩着一只金黄色的桔子,漫不经心的道:“会说有什么用,你把我身边的人随便拉过去一个比比,哪个不比他会说,最关键的还是才干,会做事才是最重要的。当然了,你除外,你说话连他这个人都比不上,也就会摆摆样子而已。”
“嘁!说的好像谁稀罕一样。我这叫拙于言敏于行。”贾赦并不生气,反倒把这句话拉出来堵人:“这可是你外公给我的评语,怎么?你不爱听?”
徒嘉鹏闻言不屑的道:“哼!也就是哄你高兴而已!也就你当真!”
“你管他老人家是不是哄我呢!能让他老人家哄我一句,我这辈子也值了!”贾赦丝毫不在意徒嘉鹏的话,他又凑过去听了一会,发现隔壁都是些互相吹捧的应酬之言,便没了兴趣,将筒口盖上,信步走到了徒嘉鹏对面坐下,抱怨道:“你说的那人什么时候到啊!都等了这么久了!”
“我看你听的不是很开心吗?”徒嘉鹏笑着问他。
“又没什么大事,都是些抱怨长官或是背后说些同僚坏话,还不如去楼下听那帮富商们将他们行商之时的见闻有趣呢!”贾赦坐着坐着便忍不住靠在背后的软榻上,舒服的叹了口气道:“我也就只能趁这几天在你面前这样放松了,等回头圣上的旨意一确定,你坐了那个位置,我就不敢在你面前放浪形骸啦!”
徒嘉鹏听他突然冒出这句话来脸上的笑也消失了,叹了口气道:“我还没登上那个位置你就先和我生分了,难不成皇家人就不能有朋友?”
“现在你说这话我是信的,再过几年我也信,可是过上个十年八年,这话我还能信吗?与其那时在你面前落个恃宠而骄的映像,倒不如现在就守着礼节。”
“你……”
未等徒嘉鹏开口贾赦突然就伸手从榻上摆放果盘里拿出一只桔子来:“怪不得迎客楼受人喜爱,你看看这大桔子,怕是也只有宫里的才能比得上吧!”
说着他便剥开了橘子皮,掰了一瓣果肉塞到嘴里,只一嚼便忍不住吐了出来,惹得徒嘉鹏笑了起来:“这可是腊月,这时节的橘子你也吃。你也不看看,这些橘子都藏了一冬了,也就表面光鲜,内里早就絮了!”
贾赦听他嘲笑,心中一怒,顺手便将手里的橘子扔到他身上,气哼哼的道:“笑死你!你且在这儿笑吧,我要先回了!”
“我说贾恩候,你怎么还跟小孩儿似的。我家裕安和他弟弟拌嘴时也好这么说,一生气就说我要回去了,不和你玩啦!哈哈哈!”
徒嘉鹏笑得肆意,贾赦更是怒火中烧,眼见贾赦快要忍不住过来过来揍他,他才适可而止的停住了笑,拉住贾赦的衣袖道:“好啦,恩侯,别生气啦!别跟个女孩儿似的,动不动就生气!好好好,我不说啦!你先坐,陪我见完这人,我和你一块回去看看淑贤。”
“你一天跑八百回我家看寿安,你自己不也有儿子吗,去找你儿子去,没事别来抢我儿子!”虽然口里很嫌弃,贾赦却还是坐了下来,这人虽然烦,可是每回来看寿安带的都是好东西,他就当给儿子攒点聘礼回头好娶媳妇儿!
徒嘉鹏见贾赦坐了下来这才松了口气,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匣子,在贾赦面前晃了晃,道:“看,这是什么?”
贾赦早就习惯了他的把戏,看也不看,却伸手趁他失望收回手的时候抢过了匣子,举着匣子一边对着徒嘉鹏露出炫耀的笑容一边得意的道:“我的功夫虽然比不上那些上阵杀敌的武将,但是,比起你可强太多了。和我比,哼哼!”
说着他便要打开匣子,却不料这匣子却是上了个小铜锁,贾赦眉头一皱,就听徒嘉鹏笑道:“咱们贾小公爷武功盖世,想来徒手开锁这事一定难不住您,这把钥匙您一定用不到了!”说着就把手里的钥匙当着贾赦的塞进了荷包,贾赦不好直接过去抢,只得气哼哼的把小匣子扔到榻上,故作不屑的道:“有什么好故弄玄虚的,反正你是给寿安的,我迟早都要见,也不急着这一会儿。”
口里虽然这么说,他的眼睛却还是时不时的飘向榻上的小匣子。徒嘉鹏忍着笑,道:“对啊,这是给寿安的,还是等寿安自己开吧。咱们还是不要偷偷先看了。”
贾赦瞪了他一眼,这时候还不知道徒嘉鹏是故意戏弄他,他就真是个傻子了。哼了一声,不在看徒嘉鹏,贾赦起身重新走到那听筒出,打开了盖子,附耳听去,就听那边再讨论圣旨的事。
“王兄,我听说几位阁老们打算联名奏请皇上收回旨意,不知是不是真的。难不成阁老们都反对那位继位不成?”李兄乘着王兄喝的意识模糊问道。
“李兄,这话不对!你啊,这是孤陋寡闻啦!”
听王兄这么说,姓李的忍不住在心里骂道,我还孤陋寡闻?好歹我是正儿八经科举考上来的,比你这个靠祖先荫庇的强多了!不过到底是他有所求,只能忍着气顺着王兄的话道:“是为兄的错,还请王兄指教。”
王兄得意的笑了笑,挑衅的看了一眼周兄,这才道:“李兄有所不知,阁老们之所以私密陛下收回旨意是按规矩而已。阁老们请陛下收回旨意,陛下再执意颁发旨意,如此三次才算完。等这之后,新皇继位也要三请三推才行。”
这李兄当然知道,他想要知道的当然不仅是这些:“那阁老们都是真心实意的支持那位,没有反对的?”
“这有什么好反对的,这事不是一早就定下了吗?”
“咦,王兄,难道王阁老一早就知道?还是说伯父早就支持了那位?”李兄精神一震,赶紧追问道。
还不待王兄回答,周兄便含糊着开口道:“这事不是朝臣们早有共识吗?论身份,那位是正儿八经的嫡出,论年纪,幸存的几位皇子数他最长,论能力,那位先是掌了户部,后来又管吏部,所做之事皆是得到了满朝文武的称赞。再论身后的势力,他外家在文人学子里一向备受推崇,他妹夫,可是大孝子贾赦贾恩候,只这一点,天下不知多少人愿意支持他。还有以贾家为首的勋贵们对他也是满意无比。再看那一位,除了宫中的母妃和在江南的外家,还有那里能拿得出手。”
“可……”
不等她辩解,周兄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李兄,看在大家关系一向好的份上,我劝你一句,有些事别粘手!”
李兄脸色白了一下,复而讪笑道:“是是是,都听周兄的!来,周兄,再饮一杯。”
贾赦听到这儿就知道下面没什么好听的了,回头对着徒嘉鹏道:“我记得上回见礼部胡侍郎时,他不是对你挺热情的吗?怎么,刚我听他女婿的意思,他支持的是你弟弟?”
“这种事,表面上真真假假的,如何能信?再说啦,我那弟弟那回见了我不是亲亲热热的叫我哥哥,他能信吗?也就是你,傻乎乎的看着谁都像好人,要是没人护着你可怎么办?”
“这有什么?现在不是还有奶奶护着我吗?”不等徒嘉鹏反驳他又道:“还有父亲,公主和你护着我呀!”
徒嘉鹏原本想趁机教训他两句,却被他理所当然的语气噎了一下,没好气的道:“刚刚是谁再说要来我面前守礼守节拉开距离的,现在倒想起我了!”
贾赦笑了笑,走到塌边的窗子前,才道:“说笑而已,难为你记的深。咦,你看,那下面是不是咱们要等的人?”
徒嘉鹏一听,探头一看,笑了,“是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