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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市的中心医院门外,一辆红色的出租车缓缓停了下来,车门被打开,尹寒从车里走了出来,他的面色有些冷峻,时常挂在嘴边的笑容早已不见了踪影。
“我到了,你现在在哪?”他向电话里的人问道。
“五楼,心脑科区511病房。”
“稍等一会,我很快就到。”
挂断电话,尹寒径直走向不远处的电梯,可当他来到电梯门前,才发现那里已经站了不少人,而且上一趟电梯看样子也才刚刚离开。没有犹豫,他转身便向一旁的楼梯走去。
一鼓作气地爬上五楼,一出来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低着头倚靠在电梯门旁等待他的到来,那人的面容被隐藏在了黑暗之中,线条优美的轮廓却在幽暗的冷光下显得更加分明。
“怎么样了?”来不及平复自己的呼吸,尹寒朝着丘之貉的方向走去。
丘之貉怔了一下,望向他的眼神带着一丝讶异,像是没有想到他会直接爬楼梯上来一般。
“宋婆婆现在怎么样了?”见他没有回答,尹寒又问了一遍。
丘之貉看了一眼尹寒冒着细汗的前额,声音平静地说道:“医院要求一次性把医疗费交齐才能开始做手术。”
尹寒闻言皱了皱眉,第一次为医院的不近人情感到不满。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会比救人一命更重要的事情吗?如果这个青年之前没遇到他,那么事情又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离去却无能为力,还是发生什么更加可怕的后果呢?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递给丘之貉:“这张卡里面有五万块,你快先拿去缴费吧,宋婆婆的手术不能再拖了。”
这比钱当然不是尹寒这个穷光蛋的,而是在了解丘之貉的情况后他向罗佑借的。
在接到丘之貉的电话时他也十分惊讶,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他那么快就要把欠他的医疗费换回来,而是脑中突然闪过对方不是不出了什么事的猜测。
果然,丘之貉在电话被接通时便开门见山地告诉他,他愿意接受尹寒的邀请进入娱乐圈。
得到了想要的答复,尹寒的心里却没有升起任何喜悦的心情。因为从从电话里,他听出了对方隐隐有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你能告诉我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吗?”尹寒在电话里问道。
“我需要钱,很急。”
“用来做什么?”
“手术。”
“你?”
“我阿妈。”
说到这,他觉得已经不需要再问什么了。在了解手术需要的金额后,尹寒也表示有些无奈了,这笔手术费也许对上一世的他来说只是吃一顿饭的钱,但对如今一穷二白只有一套房子的尹寒来说,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来。
难道要把这套房子卖掉?可是这么一会功夫,又哪里卖得掉呢?就在他在考虑卖房子的可行性时,罗佑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尹寒看到他的名字顿时一喜,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还是决定开口询问一下。
“你说那个小子的阿妈急需要钱做手术?”罗佑听了尹寒的叙述也有些惊讶。
“没错,不知道你手头上能不能拿出这一笔钱......”
“有,本来要用来开饭馆的那笔钱还没怎么用呢!人命关天,你先把它拿去吧!”
尹寒没有想到对方会答应得那么爽快,毕竟这笔医疗费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一笔小的数目,如果他将这笔钱给了他,开饭馆的事便极有可能打了水漂。
“阿佑,你可要想清楚了,这钱送出去,短期内可就没把么容易回来了,你的饭馆......”
“废话那么多做什么?”罗佑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从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没有丝毫犹疑,“钱财乃身外之物,还有什么能比花在救人上有意义吗?”
尹寒握着手中的电话轻笑出声,直到刚才,他才彻底高看起罗佑这个人来。憨厚老实、与人为善、不拘小节、重情重义,这些上辈子的顾凛鲜少能从身边的人身上看到的品质,全都在罗佑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其实有件事他并没有告诉罗佑,只要丘之貉能够按照他所承诺的那样签进pgm,无论是不是在他的手下,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把这笔“巨款”清还干净。
他有意将事情说得十分严峻,意在彻底认清罗佑这个人的性子。
这个世界上因为钱财互相翻脸的例子实在太多,他虽然决定会替“尹寒”照顾好这个兄弟,却也在踟蹰这个人值不值得他去信任,而现在看来,答案明显是“值得的”。
“好兄弟!”尹寒在电话里轻声却不失重量地唤了一声。
“什么?我怎么感觉直到刚才你才把我真正当成了兄弟?”
尹寒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愉悦的微笑,他望向漆黑的夜空,那里正好闪烁着一颗十分明亮的星。
“那是你的错觉。”他说。
罗佑在电话那头哈哈笑了一会才说:“好吧,你说什么都对......”
丘之貉用尹寒带来的□□交付了所有拖欠的医疗费,宋婆婆很快就被护士们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外,丘之貉沉默地靠坐在供人休息的椅子上,脑袋微垂,眼底有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宋婆婆得的是什么病?”尹寒倚靠在他对面的墙上。
“心脑血管堵塞。”
“唔,挺危险的,这次做的该是心脏大桥手术吧?”尹寒望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牌子上鲜红的“手术中”三个字总能让人看得十分焦虑。
丘之貉沉默地没有搭话,尹寒见怪不怪,以他的性子,说什么都能搭上腔才显得奇怪吧。
“手术费是交齐了,相信这里经验丰厚的医生已经会让宋婆婆好起来的,可后期的住院费用和药品费用都不会是一笔小数目的开支呢,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知道。”丘之貉终于抬起了头,深黑色的眸子对上对面男人带着浅笑的脸。
这个男人好像什么时候都在笑,但他知道他的笑容也并不是什么时候都一定带着某种意义的。他的笑容好像已经融入了呼吸,大多数时候都跟常人的面无表情没什么区别。
他在第一次劝他不要抽烟的时候是笑着的、在阻止他拔针头的时候是笑着的、在威胁他把粥吃掉的时候是笑着的、把名片递给他并邀请他进入娱乐圈的时候也是笑着的......
明明嘴角勾起的弧度从来没有变过,他却能从每一个一模一样的笑容中看出不一样的意味,就像刚才的说话时的那个笑容,就似乎透着一丝志在必得又幸灾乐祸的味道,像是在说“看吧,最后你还不是老老实实地落到了我的手里?”
“我不会反悔。”答应了别人事他都会做到。
尹寒对他的识趣十分满意,笑眯眯地站直了身,走到青年面前向他伸出了手:“那么,希望我们今后的合作会十分愉快。”
丘之貉垂眸看着向他伸来的那只白皙却十分消瘦的手,蹙了蹙眉,伸手与他轻轻握了一下便松开了。
等待是十分煎熬的过程,宋婆婆的手术足足做了三个小时才结束,还好手术十分成功,如果今后能保持健康的饮食和良好的心情,身体只会越来越好。
“病人现在还很虚弱,不过明天应该就能醒过来了。”刚给宋婆婆检查完身体的张医生欣慰地笑了笑,转过身对两人说道。
“谢谢。”丘之貉点了点头,郑重地对张医生道了声谢。
“唉,小伙子不错!”张医生轻轻拍了拍丘之貉的肩膀,然后叹了口气,“你也不要怪我们之前不近人情,毕竟医院有医院规矩,这个世上需要帮助的人太多,如果每个人都给特殊照顾,医院也就都倒闭了。”
他在为之前因为医疗费而拒绝给送婆婆做手术的事情作解释。
“我明白。”丘之貉目光沉静地望着张医生,眼中既没有责怪,也有一些可能产生的多余的情绪。
尹寒靠在门边,猜出了在丘之貉给他打电话之前也许已经发生了些什么。
待张医生离开后,他才走进了房内:“我觉得你现在需要休息。”
这是一间双人病房,可能是另一个床位的病人刚刚离开,现在竟然还是空着的。虽然没有枕头和被褥,但是暂时提供个病人的亲人休息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需要。”丘之貉坐在宋婆婆床边的椅子上,轻轻地替还在昏睡的宋婆婆打理着额前的碎发,向来冷冽的目光此刻却柔软了许多。
尹寒也没强求他,毕竟亲人刚做完手术,是谁都应该没有睡觉的心情吧?
他也来到宋婆婆的床边,注视着她安详的睡颜。她的发丝已经接近灰白,眼角的纹路是那么的明显,垂在身侧的手背上布满着青筋,保留着她操劳一生的痕迹。
“你虽然叫宋婆婆阿妈,可你们应该没有血缘关系吧?”尹寒望着两人没有丝毫相似的五官,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没有,但她是我的亲人。”
“真羡慕呢!”
对方明明跟自己一样从小就没有来自父母的疼爱,可丘之貉却明显要比自己幸运一些,他遇到了阿妈,他却只能跟只比他打上一点的哥哥相依为命。
丘之貉有些意外地看向他,像是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尹寒只是笑笑,云淡风轻地说道:“唔,我只是没体验过类似母亲一样的温暖罢了。”
“不过你不睡觉,我可要去睡一会了,唔,真是累死人了~”说着他就在另一张床上躺了下来。
他说的累可不是假的,从早上就一直忙碌到现在,腹部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他真的需要休息了。
几乎是刚闭上眼,他就立马进入了梦乡,梦中略过许许多多的人和景,他想伸手将他们全都抓住,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像一盘砂砾,轻松地便从他的指缝之间流逝而去。
“我不会反悔。”梦中的一个青年这样跟他说。
他微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我期待着哦~”
待房间内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丘之貉才将实现落在隔壁床铺上已经熟睡的青年脸上,他即使在睡着的时候也挂着微笑,就像是对世间所有的困难的嘲笑。
没有人知道,那天他在公园里撞见的那抹微笑,给了他多少继续走下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