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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acy给童笙盛了杯温水,翻着中心的表格,逐项咨询她的情况。
听完童笙尴尬的简述,tracy温柔地鼓励:“其实一次就考过的同学并不多,何况童小姐你要求听读写说四个7。你写作最高分是6.5,阅读是7,这两门是你的强项,已经接近目标。但听力与口语,最高只有一次6分,其余是5、5.5……”顿了顿,她诚心提议:“这样吧,你介意多留二十分钟吗?我让老师测一下你的口语底子。”
童笙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在tracy的微笑注视下应了声“好”,遂被带至a1面试室。
突破雅思的a1面试室跟真实的口语考场相差无几,白色的简易书桌,两张简易办公椅,再无多余。可这里有密封窗户,卷帘收了起来,外面的日光洒遍室内。透过窗户,能尽然俯瞰城区风景,堪称一流。可惜童笙此时无心观赏,稍瞥一眼,感觉很悬。
tracy回到前台,问同事ann:“哪位老师有空?有新同学要测口语。”
:“miss潘出去买东西,估计一会就回来。”
tracy:“帮我打个电话跟她确认,我让同学先写作文。”
她拿着笔纸回到a1面试室,脸露歉意,“对不起,老师正赶回来。你介意先写一篇大作文,到时一起给老师过目吗?”
“可以。”
童笙接过笔纸,浏览题目:学校每个科目的招生是否该均男女比例平等?
掐着时间,她着笔书写。
过了许久,仍不见miss潘的踪影,tracy有些着急:“还有谁在?作文该写完了。”
“都在上课,”ann顿了顿,“除了金主。”
tracy试探:“让金主来?”
微惊:“小题大作了吧?你不怕挨骂就上。”
tracy自我安慰:“给他赚钱呢!”
她迟疑半分,方拿起座机,往中心的总监办公室内线拔去电话。
已经写好作文的童笙又等了十多分钟,终于烦躁。她正要起来离开这个密室般的鬼地方,出去愤然投诉顺带替心中郁结逮个出气筒时,面试室的门被推开。
迎面进来的男人一抬头,鼻梁上的眼镜略略反光,便与她四目相对。
两人随即愕然。
封尘的记忆遇上一阵意外的春风,尘被吹走,昔日从未褪色的清晰影像重现脑海,与眼前人一一复位。
曾经以为忘却不难,一辈子就如此消逝,谁知要起手重拾,竟出人意料的轻而易举。
金国伦眉间轻皱,抬起手中的资料仔细重看,又打量了童笙一圈,进行确认:“阿笙?”
低沉醇厚的声线带着淡淡的惊讶,嗓音比以前沉稳了许多,教原本寂静孤伶的面试室多了份阳刚正气,驱走了之前的荒芜冰冷。
童笙笑了,眯眼露齿,如年少时那般灿烂。她往后靠上椅背,肩膀像融化的雪糕。窗外的夕阳从侧面穿透她的身体,替她披上霞衣。金秋般的色调,又似发黄的老照片。
“怎么会是你呀伦gay?还西装领带的,有模有样呀哈哈哈。”
她边调侃边端详金国伦。除了依旧戴眼镜,金国伦变了,已经不是她印象中那个穿校服的高中男生,就连高中三年没换过的眼镜款式也变了。
眼下他若开口张问“我们多少年没见面了”,恐怕童笙无法秒答。
金国伦抿抿唇,嫌弃地瞥了她一眼,不言不笑地关上门,坐到她对面,张嘴就开门见山:“童小姐,雅思考了7次,最好成绩四个6,目标四个7?”
他的“7次”含讥带讽。
童笙的笑僵住了,肩膀冻住了,惟有颔颔首,应道:“是。”
她为什么坦白?就不能说只考过3次吗?!哪怕说5次,也比7次强呀!蠢出天际。
接着是带笑腔的轻质:“不是班长吗?不是全年级前十名吗?居然才考6分?”
本来自形渐秽的童笙拧起眉,抬眸瞪向对方低斥:“少套高帽了,存心的吧。”
金国伦哼了声笑,微微偏了偏脑袋,从未离开她的目光含着几分探究,“一把年纪考雅思,移民?”
童笙刚要接腔,话就被他抢了:“你这年纪,申请学签会被怀疑有严重的移民倾向,可能拒签。省省吧,别考了。”
童笙愣了愣,当即不满,“你这是招生吗?给你老板赶客你老板知道吗?!”
金国伦勾唇自然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发光般吸引了童笙的注意力,殊不知他同时伸出手指敲了敲桌面,念道:“那好,来场模拟。”
接下来,他充当考官,一连串流利的雅思口语考试开场白脱口而出。来得太快,原本还想跟他怄怄气的童笙应接不暇。无措之际,在金国伦质疑又鼓励的审视下,她迅速调整,配合地即兴模拟了一场口语考试。
两人问答之间,童笙暗叹金国伦的英语之好。
英语专业出身的,就是不一样。
当年他被东北的海港大学英语专业录取,而她名落孙山,浑浑噩噩地参加半死不活的二次补录。
高考前夜,日积月累的矛盾致使童笙与邓嘉大吵一架,两人于漆黑的教学楼后争执,不欢而散。翌日的语文考试,尚未交卷,童笙就预感,这场高考,彻底完了。
果不其然,明明是保重点冲名校的她只勉强上了二本线。挂掉老师打来劝她复读的电话,随即抽泣的童笙给金国伦拔去电话。痛诉,抱怨,不服,好比过去12年的学都白上了,恨不得重来,然而又不甘心复读,矛盾,彷徨,慌张,不知前路,没有退路。
她念念叨叨有近一小时,电话那边的金国伦没有吱过一个字,犹如她在自言自语。直至童笙无话可说,口干舌燥,握着话筒干发愣时,才听见金国伦沙哑平静的声音:“我爸死了。”
“我爸死了。”
突如其来的话,闪电般“轰”一声劈进童笙脑里。它宛如冲破记忆之茧的初蝶,耀眼地落在面前的金国伦的肩头上。是他的,又不是他的。
童笙眼前一阵刺白,思绪滞了。
她的口语忽然变得支离破碎,留意着她表情的金国伦果断抢话,提出另一个问题,干脆地踢走她前一道毫无章法的思路。
童笙有所觉悟,遂慌忙拉回思绪,努力应付肃穆得吓人、提问总是出其不意的金国伦。同样十来分钟三个部份的口语交谈,感觉比在考场漫长不少。
金国伦比真正的考官还难对付。他眼镜框后的锐利双目,犹如追光灯般牢牢笼着她,令她如坐针毡。
结束后,童笙如释重负。
金国伦翘着腿,看着膝上的表格记录着什么作点评,“基础勉强过关。但部分发音不准,思路缺乏逻辑,答非所问,词汇不够丰富,而流利度,”他抬眸望向童笙,“刚才想什么?考试也敢走神?活该只配5分!”
他的“5分”掷地有声。
童笙脸色骤变,登时反驳:“我上次考有6分!”
“6?”金国伦讪笑叹道:“好了不起。”
童笙:“……”
何必班门弄斧。
她垂下目光,表情不甘却无奈,也许还在暗暗咬牙。金国伦看着她,忽且仁慈了些,改而问:“昨天考了笔试,今天口语?”
“对。”
“那就是第8次了?”
“是。”
“考完还来这里,证明第8次也要打水漂?”
“嗯……”
仁慈扶不起阿斗。金国伦不客气地从鼻腔哼出一声嗤笑,“我服了你!”
童笙尝试自辩:“昨天的听力应该至少能拿6分,我对过雅思哥的答案,只是今天的口语……”
“part2考什么?”
“……等一个人。”
“够烂的题目,说得还行?”
“……我说……”童笙莫名胆怯地对上金国伦的眼睛,在他直勾勾的凝视下又挫败地垂下眼帘,像做错事的小孩,迟疑答道:“我说了以前在k记等邓嘉的事,说着说着……”
金国伦原本平淡无波的脸突然铁了色,眼镜框背后的目光寒了几分,捏着表格的手紧了紧。
童笙与邓嘉第一回约会,地点是k记,时间是下午两点。然而她一个人等到六点,仍未见邓嘉的身影。后来他到底出现了,解释是家里有事。
那时代,手机是新鲜的奢侈品,整个年级只有邓嘉等两三位同学拥有。没有手机的童笙不敢离开k记去电话亭,生怕邓嘉来了找不着她。
事后,她在学校跟金国伦诉过苦。而往后一段日子,童笙才知道邓嘉迟到的真相。
“哭了……这会影响评分吗?”再丢人,童笙终究把上午口语考试的实况和盘托出。
“有毛病!”金国伦当即一手把水笔掷桌上,笔身一撞桌面,又蹦弹到地上,“你以为这是什么?这是考试大姐!在考场上哭?苦肉计博同情?你是不是智障!”
他犹如随时会从对面扑过来撕咬她的野兽,童笙本能地别了别脸,缩了缩肩膀,也生怕那水笔会砸到自己头上。水笔蹦到她脚边,前方咬牙切齿的低吼平息,她方回过脸,望向金国伦解释又自我安慰般呢喃:“……考官一直微笑……”
金国伦气极而笑,“不笑难道陪你哭?!然后递上纸巾,哄着你说,别哭了,我会给你打7分,你就把他给忘了?!你真有毛病!”
他把表格也冲她一手扔了,被他捏皱的单薄纸片在半空中滑了几滑,终于桌边落了下来。他气得白脸憋红,胸膛微微起伏,意气地将自己摔到椅背上,把头一甩,目光扔到窗外,不看童笙。
童笙惊吓之余,被噎得够呛。
她很怂很糗,也很懊恼,索性低下头,也不敢看对方了。
都说成熟就是觉得以前的自己够二,可为何今时今日,她依旧二?上午的考试,白人考官也许连她的回答都没听明白,就一头雾水地见她莫名其妙地哭。而她竟妄想考官能在考场上体恤她,甚至同情她,正如金国伦所说的,给她打个人情分。
本是严谨的国际语言考试,她却题目都没回答清楚,就独自陷入记忆旋涡,顾影自怜地抖肩抽泣。动容真实的眼泪,除了清楚始末的自己,可惜并未感动其他人。
就连对象是相对了解当年经过的金国伦,也仅能换来一顿谩骂而已。
两人都不说话了,气氛比刚才只有童笙一人时还要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