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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寺中,到处都是飘荡的妖邪鬼魅。石玉璧虽然被锁链锁住了双手,可她的修为却没有被封住,在这方小亭子中,她闲来无事也会掬几只小鬼来玩玩。我看着她懒散的神情,似是很满意自己如今的处境,仿佛不是一个被囚住失去自由的人。她的口中偶尔还会嘟囔几声,叫着一个人的名字。原本石玉璧是一心想要与元络比剑的,可现在啊,她似是遗忘了元络,心中又有了另外一个人了。是不是慢慢的,元络就会被人给遗忘,只剩下我一个人对她牵肠挂肚?
四周的阴气一点点的渗入了肌肤中,寒冷刺骨。我瞪了石玉璧老半天,才抿了抿唇,开口问道:“你知道鬼王池在哪儿么?”
石玉璧勾唇一笑,懒声道:“鬼王池?陵光,你先告诉我你来这水月寺里头做什么,你可别说是被那个女鬼给勾进来,这样的话,元慕华知道了可不伤心死?”指望石玉璧有个正行,还不如指望那些修仙界的人放弃对我的追杀呢。我没好气地瞪着她,转身就想离开这亭子。可是转念一想,这石玉璧对水月寺中的女鬼似是很熟悉,如果让她去问问那个女鬼,没准儿能够找到鬼王池。
“我来这儿是为了元络。”我低声应道。
“为了元慕华?”石玉璧的神色终于摆正了些,她挺直了腰,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可以唤醒她?”
“独孤无信说鬼王池里有净业青莲,用那青莲重塑元络的躯壳,再注入三魂六魄,她就能够醒来了。”我应道。
“净业青莲,重塑肉身?”石玉璧的双眉拧地紧紧的,她抿了抿唇,继续道,“那这与我剑灵之身似乎没有什么大区别了。有了净业青莲可能还不够,还需要归元大阵,不然压不住元慕华的魂魄。”
“嗯。”我点点头,道,“我已经告诉你来这儿的原因了,你可以说鬼王池在何处了么?”
石玉璧愣了一愣,嗤笑一声,神情中有几分无奈:“我来这儿一滴水都没有瞧见,别说什么池子了。你看这个亭子像是湖心亭,可是周边除了腐臭的烂泥,还有什么东西?独孤无信会不会是欺骗你的?那鬼王池也许不在水月寺中。”
独孤无信有什么理由要欺骗我?元络提及此人,对他颇多赞赏,我愿意相信他的话。朝着四面望了望,果然如石玉璧所言,到处是烂泥,有几根枯枝从底下伸出来像是陷入泥潭中的人求救的手。阵阵阴风中夹杂着很细碎的声音,像是什么人的啜泣与呜咽。或许这儿曾经是个池子,可现在已经干涸了。
“你口中嚷嚷的那个女鬼呢?她也不知道鬼王池么?”我问道。
石玉璧的神情蓦地冷了下来,她哼了一声道:“那女鬼的心思我怎么能够知道?她都不肯出来见我。不过也好,我这段时间四处游走有些倦累了,借她的亭子休憩休憩,还不会有人来打扰。”
“你就甘愿被困在这里,没有自由?”我好奇地问道。
“那还能怎么办?”石玉璧带着怨气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仿佛是我害她陷入这困境似的。我斜了她一眼,正准备开口,石玉璧的面上忽然绽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来,她的目光转为殷切与期盼,她说道:“陵光,要不你去帮我把空璧剑给偷出来?”我就说,这厮怎么能够耐得住寂寞,怎么能够忍受这种被囚禁的日子?我看着亭子边上的残魂与幽灵许多都是被她欺压折腾的,像是幽怨的小媳妇。
“空璧剑在哪儿?”我问道。
“往东走几十步,再右拐,那儿有一间很是雅致的厢房,空璧剑就在里头。”石玉璧应道,“陵光,是空璧剑,你可别拿错了。那儿可能会有一个很美艳的女鬼,你别搭理她,也别伤了她。”
我点点头,顺着石玉璧的指示向前走去。那儿确实有一间厢房,可哪里像是石玉璧所说的雅致?窗纸剥落,破败的窗棂上爬满了蛛网,雕花木门也是残破的,像是被人用剑劈落了一半。屋檐上挂着一串串风铃,叮叮当当的发出脆响。我隐匿了身形,走入到了屋子中,里面确实有女人,可绝对不会像是石玉璧所说的那种美艳。是一个看着很娇俏的女人,她抿唇一笑,灵动的眸子中带着几分娇羞。
这不是个女人,而是一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女鬼,尽管她竭力的掩饰住自己身上的鬼气。在这个女鬼的身后,还有一个年轻俊俏的书生,他握着女鬼的手,耐心地教她写字。女鬼忽然间推了书生一把,揉了揉手,娇声道:“我累了,书生,你教我写的这是什么字?我看着怎么像是那些道人画符似的。”
年轻书生拉过了她的手,轻轻地揉捏,温润的笑道:“这可不是画符,这是一阕词。”
“什么诗啊词啊的,我不懂。书生你念来我听听。”女鬼笑着说道。
那书生眸中闪过了一道异光,笑说道:“你当真要听?”他的手中一用劲,就将女鬼扯入了怀中,嗅着她的鬓发,满足的神情中又含着几分迫切与贪婪,“问到江南第几桥?吴娘颜色胜花娇。罗裙慢褪楚宫腰。腕上凝肤横玉钏,鬓间香汗湿红绡。*只合在今朝。情儿,你知道这阙词的意思么?”
女鬼坐在了书生的怀中,一转身抵住了他的胸膛,轻轻地拍打了一下,娇羞一笑。那书生可是被他这么一笑给勾走了神魂,怔愣了老半晌,手顺着女鬼的大腿慢慢滑去。都说美色误人啊,这误入水月寺的书生,恐怕会在这儿丢了一条命。我轻叹了一口气,暗暗施了个法诀,使得那书生暂时开了天眼。红颜一瞬成枯骨,还能够有比这更惊悚的事情么?我看着那书生一把将女鬼推开,跌坐在了地上冷汗涔涔,大叫道:“鬼啊!鬼啊!”那女鬼见被识破,也不再装了,一抹面皮,我还以为会出现一具骷髅呢,没想到她露出了一张美艳无双的面容,只是那双红色的眸子,怎么看怎么阴煞。书生别说是逃跑了,他连一句话都没说完,已经被吓得晕了过去。
穿着湖蓝色衣裙的女鬼盯着那书生狠狠踹了一脚,她倒是没有再吸食那男人的阳气了,反而是转身,对着一团空气大骂道:“该死的石玉璧!每次都坏我好事!”这话音落下,她就飞身朝着那亭子方向掠去。说起石玉璧,我忽然想起了她交代的事情来,转了一圈,在一个柜子后头,发现了一个个剑架,上头摆着一把把的凌厉的好剑。有些是剑本身修成了灵体,也有些如同石玉璧一般,以身祭剑。它们摆放在了剑架上,可都是被一道锁链困住了,那上头还刻着玄秘的符文。我可管不了别的,找到了空璧剑,连带着那锁链一同拉扯出来,匆匆忙朝着亭子奔去。
池子边的孤魂野鬼忽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在那被暗色笼罩的亭子中,只有两道森冷的剑气。那女鬼的剑气很盛,阴气也很盛,难怪石玉璧会被她给带到了水月寺中来。有剑气,没有杀气,我也不用担忧石玉璧的安危。
“哈哈哈!”忽然间一阵狂笑,是从石玉璧的口中发出的。两道剑气忽然间消失了,亭子里两人对坐着,女鬼瞪着石玉璧满是气愤,她扬起了一只手,看样子像是要甩上那么一巴掌,可最后还是慢慢地放下了手。“石玉璧,我以为你不会再来别离城了。”那个女鬼忽然开口说了句。这两人还是旧识?我微微一愣,隐藏在了一边听着她们的谈话。
石玉璧那厮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她伸了个懒腰,捋着自己的发丝应道:“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别离城我为什么不能来?这炎洲到处都是红色,我走遍十洲之地,最爱的还是这炎洲别离城呢。”
“本困在了空璧剑中你还有自由?”女鬼嗤笑一声,“空璧剑在别人的手中,你不过是被人利用的剑灵罢了!不过我很好奇,你既然跟着天衍宗的人,难道就不会被发现么?没有人将你这个叛徒押回凌剑山?什么为了剑道,这种谎话也有人相信了?”
石玉璧那厮沉默了,好半晌她才舔了舔唇,笑道:“不是为了剑道,难道是为了你么?凌剑山的那群人一点出息都没有,连剑圣都抛开他们走了,我为什么还要留在那个地方?不是为了无上剑道,我何必去闯宴清都,又何必以身祭剑呢?萧问情啊萧问情,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不过你一直留在了别离城中的水月寺,难道是在等我么?”
“笑话!”那位被称作了萧问情的女鬼忽地站起身,一拂袖子冷笑道,“你石玉璧有什么值得我等的?你爱跟谁比剑就跟谁比去,我留在别离城,只不过是为了那无尽的风月罢了。倒是你,忽然间又出现在此处,屡屡破坏我的好事!”
“哼。”石玉璧冷笑道,“我只是不想你害人。”
“鬼不害人,那还是鬼么?”女鬼冷笑道,又问,“人不害我,我会成为鬼么?”
“行了行了,我不先跟你多说什么。”石玉璧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你问情,我问剑,就跟当初所说的那样,不是很好么?”
“白璧无瑕,十洲问剑。”萧问情冷笑一声。
“野鬼孤魂,萧寺问情。”石玉璧也冷冷地应了一句。
石玉璧这厮可光记着她自己的那点儿事情,可能早已经把鬼王池给抛到了脑后去。这两位互相熟识,可是那复杂的爱恨纠葛又是为了那般?那女鬼已经竭力地在压抑怒气,而石玉璧脸上还是漫不经心的懒散样,恐怕没等石玉璧问鬼王池的消息,那女鬼就出手将人打晕了。我还在犹豫现不现身呢,就听那女鬼冷喝一声道:“石玉璧,你很好,竟然有人来救你!”女鬼的神情忽然变得凄厉而阴煞。
“是啊,有人来救我了,我在十洲游走,可不像你在这水月寺中孤零零的。”石玉璧那厮歪靠着柱子,还嫌萧问情不够生气,眨了眨眼,又继续说道,“你看你在水月寺中勾的男人,哪一个不是痴迷于你的美色?可惜啊,因为一时间被蛊惑,最后都化作了孤魂野鬼!”
“你给我闭嘴!”萧问情大声喝道。
女鬼的鬼气很凌厉,她的手中是一柄细长的通体红色的长剑。
明明是石玉璧惹她生气的,为什么她要朝着我发泄?肮脏的满是恶臭的污泥险些溅到了我的身上,我赶忙掠到了亭子中,擒住萧问情的手,赔笑道:“这位女鬼姐姐,我不认识她,你不要误会了,我也不是来救她的。”
“你还骗我!”那女鬼厉声喝道,她的眸子凝在了我手中那拖着锁链的长剑上头。真是糟糕,忘记将空璧剑藏起来了,一时间更加解释不清楚了。石玉璧那厮还在那儿笑,那神情真是刺眼。我赶忙喊道:“石玉璧,你还不快拉住她?”
“我可劝不了。”石玉璧那厮摇了摇头,那优哉游哉的模样,摆明了是想看一场好戏,她说道,“陵光,你跟她打吧,给她一个教训,省得她不知道天高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