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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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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病对福兮来说并不算新鲜的事了,她吃过急救药后昏昏沉沉地躺了会儿,便从那种濒临死亡的黑暗中缓和过来。

    此生因为身体器官大多都不健康,连做心脏移植的机会都没有。

    除了等死,便只能爱惜自己、期待上帝稍微仁慈宽恕。

    这种感觉实在无奈。

    呆望了天花板一会儿,福兮才回忆起昏迷前的幻觉,想被电到似的恍然一侧头,竟然发现哥哥真的躺在旁边温柔地望着自己,让原本消失的泪水又流了出来。

    经历这些坎坷的事,就像经历了前世今生。

    能再相见,真的是太好了。

    哽咽的福兮挣扎着爬起来试图解释:“这……这里是……”

    “我知道在日本,刚刚看了你的手机。”白庄生抬起修长的手指嘘了声:“别吵,我想和阿福单独待会儿。”

    福兮立刻爬到他的怀里,紧紧抱着再不放手:“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或者你醒来的时候我已经死了……哥……我就想再跟你说次话……”

    “不会的,我不会抛下你,你也不准抛下我。”白庄生抚摸她瘦弱的后背。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你要使用虚拟机……我答应帮你做试验,就是不想你自己以身犯险,难道你想变成爸爸那样吗……”福兮难过地问道。

    “对不起。”白庄生轻声道。

    福兮想到两个人在虚拟世界里那些做梦似的幸福,和这些日子的恐惧,心脏又隐隐作痛了起来。

    刚刚恢复神智的白庄生同样四肢酸软,他努力地拥抱着福兮,安慰着说:“不要哭,我已经比爸爸走的更远了,你先要告诉我最近发生了什么,好吗?”

    福兮这才讲述起自己的遭遇,对受伤和危险都轻描淡写,反而忧心忡忡地说:“我把红盒子给蓝衫,研究所的人认为没问题,才放我们离开的。”

    那块红色的硬盘里,的确装着很多虚拟机的资料,多半是白原在世时的私人成果,但害死那位科学家的致命缺陷也在里面,如果任其折腾下去,很可能会重蹈覆辙。

    “我知道了。”白庄生微微地皱起眉头。

    “没想到杨乐是那种人,他跟了你那么多年,都不如蓝衫给的丁点诱惑。”福兮有些愤愤不平。

    “人性就是如此,我不指望身边的同事会永远忠诚。”白庄生忽然把手伸到她的浴衣里,摸到腹部被牙刷刺穿的伤痕,沉默不语。

    福兮明白哥哥是在自责,所以小声道:“那时我没有别的选择,好多事都想不起来,只是不愿意他们给我做什么手术,只是想见你,才铤而走险的……幸好璐璐帮了我,不然……”

    白庄生伸手把她抱得更紧:“是我错了,没有在万全的状态中就进入虚拟机。”

    福兮闻着自己熟悉的温暖味道,情绪逐渐平静,小声问:“为什么非要那么做?我在进这次进虚拟机之前,根本就不晓得自己会失忆,你为什么要骗我,又为什么亲自参与?”

    “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起,真正的想要研究虚拟机吗?”白庄生反问。

    福兮似乎知道答案,又并不确定。

    “是你中学的时候,有天带同学来家里写作业,我们吵了一架,然后你昏倒进医院的时候,那天医生告诉我,你心脏的问题并没有因为几次手术而被控制住,而且在当前的医疗条件下,也不存在根治的可能,或许活到二十多岁,就是生命的极限了。”白庄生难过地地说:“那时你还躺在病床上,我真的非常崩溃……然而虚拟机就是上帝摆在我面前的希望之路,如果真的研发成功,如果你真的可以不再消耗身体能量,躺在那个虚拟仓中的话,就可以有很久很久的未来……我知道,也许在你心里那比死了还恐怖,可是……”

    “可是你等实验成熟,还是让我暂时失去记忆生活在虚拟世界里,帮我慢慢找到了幸福。”福兮苦笑:“如果不发生之后的意外,是不是你就打算让我永远生活在那儿,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白庄生不知该如何回答。

    福兮闭上眼睛说:“哥哥,谢谢你替我创造的世界,我已经觉得很满足了,真的。”

    “傻瓜。”白庄生叹息:“那时看着你渐渐变得开心,比现实生活中开心很多倍,我就禁不住诱惑,让杨乐替我装入了临时芯片,每日进到虚拟世界里陪你几个小时,顺便记录实验进度,大概我们虚假的幸福生活让我丧失了理智,明知道刘楚和蓝衫已经在觊觎这个实验,仍旧不愿意停止,最后被关掉服务器的时候,没有及时退出,险些被永远留在意识的混沌中。”

    “你是怎么醒的……”福兮问。

    “我听到你在喊我救你。”白庄生回答。

    福兮盛在眼睛里的泪水瞬时流出,苦涩而平静地微笑了下:“要是我们做夫妻的世界是真的,而现在是虚拟的就好啦,你说的对呀,原来幸福比真实更重要,但再怎么重要,都比不上我们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所以哥,你千万不要责怪自己,只要以后别再离开我到别的地方去,我不会在乎现实到底有多么支离破碎。”

    ——

    不负家庭责任的白原,让儿子像个小顶梁柱一样长大成人。

    白庄生在自己的人生之中,从来都在扮演保护与承担的角色,当然为此遭遇很多委屈。

    那委屈让他在年少时怨恨过撒手离去的母亲,但日子长了,心中的感觉也就淡了。

    现在三十而立再相见,红着眼圈的秦思海当真只像个陌生人。

    “你能醒来真是太好了,这些天拜托的那些医生摇头时……我真是绝望。”

    这位母亲在次日赶来,拼命克制情绪,用手绢擦了下面庞。

    白庄生不是冲动的少年人,无法激动地质问她是不是真正在乎自己的安危,反而礼貌而规矩地坐在卧房说:“让您费心了。”

    “从前收到过你的信,就一直等带着你需要我的时候。”秦思海低下头:“我知道我欠你太多,所以现在无论你要什么……”

    “您能在这些日子保护阿福,我就已经心怀感激。”白庄生平静地说:“妈,谢谢您。”

    秦思海痛苦地侧过头,倒情愿他歇斯底里的埋怨自己。

    “等我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就离开这里,不过还需要您帮个忙。”白庄生认真道。

    “你尽管说,只要妈妈做得到。”秦思海答应。

    “我想和阿福在东京结婚,成为真正的夫妻。”白庄生开口。

    始终在旁边像个小媳妇般端茶倒水的福兮呆滞地瞪大眼睛,差点打翻茶杯。

    秦思海沉默片刻,果然回答道:“好,我让你弟弟去办。”

    福兮紧张又惊喜地拉住白庄生的袖子,心中的感觉极为复杂。

    “你们幸福就好。”秦思海大概想到儿子未卜的前途,阿福有限的生命,以及他们混乱复杂的兄妹关系,顿时还是满眼伤心之色,半点也高兴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