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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交加,凛冽如刀。
苏岳霖听见秋兰的话,本来狰狞的脸反而慢慢变得平静下来,血红的眼睛,渐渐不再杀气弥漫。
“谁队谁错,我们身处其中有怎么说的清呢?”苏岳霖握住插在胸口锋利的匕首,因为剧痛而用力过大,手心被扎的鲜血淋漓,顺着指缝一滴一滴往下滴落,粘稠还带着刺鼻的腥气。
秋兰手被触碰了一下,方才回过神来,受惊似地猛地缩回手,脸上带着惊惧,她从没有看到过一个身受重伤将死之人,会如此平静,还能硬撑着和她说话。
“其实你们大可不必费此周章,就算你们不杀我,我也不一定能活下去!”苏岳霖按住涌血的伤口,制止了周围想要上前来的众人,此时能保持镇定的反而是苏嵬。
秋兰抬起头,脸色茫然。回头望了一眼红袖那边尸体狼藉的血腥场面,眼中泪水涌动。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杀来杀去?”
苏岳霖嘴唇苍白,叹了口气,“你不是秋兰!”
秋兰回过头,怔怔地望着苏岳霖没有血色的面庞。
“我要真是她该多好啊!”
说着秋兰伸手从脖颈上撕下一片薄如蝉翼的面具。露出一张陌生的脸,是一个很是温婉动人的女子,揭掉面具之后,并没有苏岳霖想象中的杀机腾腾,反而是一张平和温柔到极致的面孔。
“人.皮.面.具,原来是你们!”一旁一直不曾开口的苏嵬突然眉头一皱。
苏岳霖只当做没有听见,“精妙绝伦的手艺,不过你男人竟然舍得让你这样更适合女红的女人,来做这十死无生的事,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假面秋兰面色不变,“宗门如父,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苏岳霖点点头,“被你假扮的这丫头在何处?”
“放心,她没事,我们虽然报仇心切,却也不想滥杀无辜!”假秋兰轻声细语,若非是这般仇人相见,恐怕世上没有几人不想和她说话,这样的女人,不说一亲芳泽,哪怕是陪着说说话儿也是绝妙。
“那便好,那丫头虽然性格冷淡了一些,却是细致的人,很是讨人喜欢!”苏岳霖轻轻吐了一口气,嘴角一弯。
假秋兰终于忍不住问到,“你被我刺中胸口,不去救治,却还有心思在这里担心一个丫头,而且没有一丝焦急之色。难道你不怕死么?”
苏岳霖摇摇头,“若说怕死,恐怕这天下又有多少人不怕死,不过……你以为就凭这一把小小的匕首就能杀死我?”苏岳霖似笑非笑,竟然伸手硬生生地从胸口将血淋淋的匕首直接拔了出来,这粗鲁的动作,将秋兰吓了一跳。
这时红袖连忙上前,看都没看歪坐在地上的女人,眼眸发红,一把扶住苏岳霖。
“爷,你没事儿吧!”
红袖手足无措,伸手要去捂住苏岳霖流血不止的伤口。
“没事儿,都说我是天佑之人,你以为这天佑二字就只是说说而已?”苏岳霖哈哈大笑,安慰着焦急的红袖,他越是镇定,红袖就越是心疼。
苏嵬站起身来,压抑着怒火,“红袖,将霖儿带回去,火速召集御医来查看伤口。”
“至于这些胡乱蹦跶的小老鼠……”苏嵬眼神扫过被擒住的老妖婆奄奄一息的红眉老头,还有跌坐在一旁的女子。“自然是要付出代价!”声音明明很平静,却让每个听见的人都能感受到凛冽的杀机。
红袖扶着苏岳霖从座上站起,走出去一段路后,突然又回过头,冲着苏嵬,指着地上的女人,“将她留下,我还有用处,其他人,随你处置!”说完,身子一软,直接晕了过去。
苏嵬低声自语,“我定然手下留情的!”
红袖一把抱起晕倒苏岳霖,有其他几个殷勤的丫头想上来帮忙,却被红袖一瞪眼,生生斥退。经过这一次,现在她谁都不敢信,生怕这其中又有人暗暗蛰伏,趁着苏岳霖如此虚弱的时候,再次下手。
在苏岳霖离开之后,苏嵬对这些人果真手下留情了,红眉老头儿被生生剥了皮,填了枯草,制成了人皮筒子。这是苏嵬征战四方时从狄戎那边学来的手艺。这本来是草原牧民们猎狼之后,一惯的做法,制成狼皮筒子之后还要挂在最高的地方,便于风干和彰显勇武。
据说行刑那天,惨叫声硬是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才断气。其实这是苏嵬给行刑和太医下的死命令,若是红眉老头儿死得太快,便让他们跟着一起陪葬。那老妖婆看到那般惨无人道的场景,更是心一横,直接自戕了,生不如死,还不如死得干脆一点。
至于那刺杀苏岳霖的女子则被单独带走,反而因为苏岳霖的吩咐并没有施刑,还有吃有喝,虽然这女人骨头还不是一般的硬,送过去的饭也从来没有碰过。
苏岳霖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
……
……
“爷,你慢着点儿,小心伤口迸裂!”红袖小心翼翼地在一旁护着苏岳霖,就像护着孩子学走路的母亲一般。
“袖袖,我哪有那么娇贵,这点儿小伤还不碍事!”苏岳霖苦笑连连。自从醒来以后,所有事红袖不让他亲自干,而且外人也不得擅自接近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苏岳霖看她这般,也不好拂了她的美意,只好问到,“这里守得这般严密,这几天难道还有收获不成?”
“谁说没有?”红袖一笑,“还真有,就在爷昏倒那天晚上,便有一个男人突然潜进来,意欲不轨,却被我与另一位高手联手打断了四肢,活捉丢进了天牢。”
“哦?”苏岳霖实在是诧异,“刺客不刺客我倒是不太在意,毕竟天下章杀我和我爹的人不知凡几只是我有些想不明白的是,这些人为何在这几日如此疯狂而不惜性命。”
“那爷想到了吗?”红袖双眸忽闪忽闪,黑长的睫毛,如同扑棱的蝴蝶。
“当然……没有!”苏岳霖故意拖长语气。
红袖忍俊不禁,看着他还能开玩笑,心中的担忧总算放下了许多,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只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只有苏岳霖暗自叹息。若能选择,何必生于帝王家。
“带我去看看那女人吧!”
“嗯!”红袖搀扶着虚弱的苏岳霖,向远处走去。
在沧州城内,此时却是风声鹤唳,因为大年三十的那场厮杀,现在城中处处戒严。还有大队大队的兵马,来来往往于城中,四处搜查那些乱党的同谋。而且上面下了令,若是胆敢窝藏罪犯,当同罪论处。
而所谓乱党的下场,大家都有目共睹,到现在那人皮筒子还在沧州城上方的天空飘荡。栩栩如生,北风一吹,还发出呜呜的声响。
见者胆寒,闻者心惊。这许多年来,苏嵬不曾施展血腥手段,只怕很多都已经忘记了,这个被称为阎罗的男人,手段到底有多残忍不堪。
可是现在,几乎知道的人都明白了,只要苏嵬一天还在,这北苍就一天不倒的缘由,只要他一天不咽气,那活阎罗便还是活阎罗,还是那个阎王到此都能扯几根胡须的人。
在沧州城正大街上的那家棺材铺里,小伙计猪肉此时却是战战兢兢,连门都不敢出。他本就是大智慧没有,但小聪明不少的人。说他是小人也不为过,还是个见色眼开的小人。
可是他现在是真的后悔了,怕得要死,他总算猜到曾经到这里逗留过的夫妇二人到底是要干什么了。虽然他早就有些想法,可是任他想破脑袋也不曾想到这些人竟然胆大包天去碰最不该碰的人。拿鸡蛋碰石头,那能讨到好么。而且他们死了就死了,干嘛要扯上自己。
都怪自己嘴欠,看着那女人长的好看,便想着讨好,若是一开始就不答应,如今也没这么多破事儿了。现在他一不小心便是一个窝藏罪犯的罪名。天知道那些人高马大的大兵相不相信他说的话?
猪肉回过头去,看了看身后的屋子,那屋子里面可还呆着一个乱党的余孽,这烫手的山芋,还真是扔不敢扔,留不敢留。
这小祖宗倒是懂事,知道爹娘要出去办事,竟然就乖乖地呆在这里,既不哭也不闹。平时话也不多,只是饿了会叫猪肉给他弄些吃的。乖巧到让人疼惜,若不是这孩子来历有些可怕,只怕就连猪肉这种烂人都要喜欢上了。
这几日他才从孩子口中问出名字,姓林名叫静仪,林静仪,倒像个女孩儿的名字。
猪肉笑话他,说他这名字太秀气,脂粉气太重,远远没有猪肉这名字有味道。
静仪便会一本正经问:“什么味道?”
猪肉气息一滞,竟然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最后被盯得有些发毛,只能粗着声音,硬着头皮说道:“猪肉味!”
然后两人便在房中哈哈大笑。
终于在今天,静仪突然问到:“猪肉叔,我爹娘不会回来了吧!”
那样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人心碎,竟然让猪肉这滚刀肉滚蛋,忍不住眼睛一红,夺路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