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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道传千年,是真正被世人所承认名门大派之一。说来说去,除开高高在上,不履尘世的三清道统和人来人往,香火鼎盛的佛门传承,也就神出鬼没的阴阳道能够经历多次乱世而不倒。真要比起来,反倒是闭锁山门,不惹尘俗的三清山显得势单力薄,还有人丁兴旺,却又三家分佛的佛门显得散乱不堪。
阴阳道行事习惯了鬼鬼祟祟,这一点也是深受世人诟病,因为他们这做事风格的确令人不敢恭维,习惯于隐匿于黑暗之中,更是精于谋算,出手完全没有什么道义可讲,怎么阴损怎么来。最是让人记恨,可偏偏又没人知道他们的底细,这么多年过去了,世上之人却是连其山门所在之地都不曾找出来。不得不说,这阴阳道能存于乱世之中,还多次出现类似于以兵入圣,以棋称尊这等艳绝古今的人物,倒也不是没有理由。
只是有些谨慎地过了头一些,就连有些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事儿,被他们过过手,也被弄得见不得光。不过阴阳道存在如此多年,积攒的宗门底蕴,也的确有它骄横跋扈的资本。
数百年前,一个兵圣,一个棋圣,一个志在江湖,一个意在庙堂。一个兵法纵横,天下太平,一个正邪杀伐,宗门俯首。这两人初始都不曾显过名声,可是后来却有横空出世,让人措手不及。两人都是铁马金戈数十载,直到垂垂老矣之时,方才有人传出乃是出自阴阳道一脉。
而近些年阴阳道风头最盛的就数新晋小天师秦秀白了,唯一一个能以青年一辈的身份与老辈争雄的奇迹。无论是智计还是实力都有睥睨天下之姿。有此名声也不稀奇,若是真没些手段,还当不起天生圣人的名头。当然这天生圣人并非就真的成了圣人,只能说以他的绝顶天资,成就圣人是水到渠成的事儿,毕竟哪有真正一生下来直接成圣的,哪怕北地的八变蛟龙章姚沁也是积淀了多年方才真正踏入那一步。一成圣人,鬼神不侵,等同于武道之中的通玄之境,圣人虽不善攻伐,但是诸多神奇手段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挑衅的。
毕竟圣人不是烂大街的货色,一个圣人足以镇压一国之气运,甚至比所谓的武道通玄还要来的珍贵。起码当世之中,为世人所知的圣人还真的就章姚沁一人。不过这秦秀白却比想象中的还来的可怕,他不仅想要以儒入圣,还兼修武道,想要入武功造化,成就万世第一人。
不论是文是武,皆是修行,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哪怕修儒道机缘不够,览尽群书也只能在门外徘徊。而秦秀白这种天生福缘深厚的神童,一入此道便能触类旁通,一日千里。如果说章姚沁登临此道绝颠要六十年,那对他而言三十年足以,这就是他这类天命者的逆天之处。按常理来说,文武两道讲究精益求精,最忌驳杂,更不用说儒武同修了,在最初之时,阴阳道的老一辈自然是不同意秦秀白如此作为,生怕他所学太过驳杂不堪,最后一事无成。
可是当他在武道一途也显露出不逊色于儒道的天资之时,便再也没有人多说过一句。哪怕寻常帝王权势对他而言也是与粪土无异。其志在仙,气吞山河,遂有谪仙之名。
其实谁也不知道名动天下的秦秀白此时才不过二十五六岁罢了,虽然世人皆知其年轻,但也绝不会想到竟然年轻至此,甚至比他的弟子武经纬也只大了五六岁而已。这样一对略显奇葩的师徒也算是世上头一份儿了,虽说世上时有达者为师的说法,但更多的时候不过是说说罢了,真有一对出现,也算是惊煞众人,略有所闻者,也只能再次感叹秦秀白天赋之可怕。
不过此时作为置身其中的武经纬却并不是很高兴。只是一直站在秦秀白身后,不曾说话。秦秀白自然能隐约感觉到她身上的压抑,不过他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身躯轻盈一动,将一枚硕大的金丹投入到昏迷不醒的玄老口中。
“身躯破败,命火飘摇,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此时哪怕有人打个重些的喷嚏都能让你魂飞魄散,不过既然能撑到我来,也算你的造化,你现在就是想死也死不了。”
沉默许久的武经纬总算开口,“玄老没事儿吧?”
“三十年的小劫金丹都给了他,只有好的,没有坏处,待旧伤尽愈之后,更上层楼也不是问题。”秦秀白站起身来,回身望向武经纬,“为师实在不明白,你为何见到我便如此不悦?是不喜为师了?以前那个总是粘着我的小丫头到哪里去了?”
武经纬眼神躲闪,微微躬身,秀发披散而下,将她夺目的容颜遮掩了一半,也将脸上的表情顺理成章的掩去了,她只是站在那里,身上的风情,就不是常人能够抵挡的。然而如此自信骄傲的武经纬此时却是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雪儿见状,她自幼跟在武经纬身边,最是清楚自家小姐的心思,她壮着胆子从背后探出出半个脑袋,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天师,你也不比我家小姐大多少啊!”
“嗯?”秦秀白眉梢微微一挑,虽然只是极其细微的动作,但是落在雪儿眼里,却是让她恐惧无比,于是又急急忙忙地躲回到武经纬的身后。
“师父,雪儿年幼不谙世事,冲撞了师父,还请师父饶她,若要责罚,责罚我便是。”武经纬头压的更低了。
秦秀白叹一口气,抬头望天,眼中竟有与其年龄不符的沧桑。他看着武经纬毕恭毕敬的身影,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不用这样,你明知道我不会责罚你,其实她也一样。你从小拜在我门下,而她也是从小跟着你,雪儿等同于我半个弟子,我岂忍责罚?”
低着头的武经纬,眼神闪烁,待到抬起头来时,却又恢复如常,“谢师父。”
见她这般礼节备至,秦秀白心中更加不悦,但也不像流于表面,只是点了点头,“你们这次出来,可真是惹尽了麻烦。现在更是让整个郢都惶惶不安,风雨欲来。”
武经纬眉头轻轻一皱,殊不知她恢复本来容颜之后,每一个小小的动作,都带着别样的诱惑力,这风情让秦秀白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师父,不知冥老……”
秦秀白面色渐渐难看,“死了,死于刑老儿之手,挫骨扬灰,只留下一柄断剑。”
武经纬身躯一晃,险些站立不稳,面上尽是内疚之色,冥老虽然寡言少语,性格冷淡,但是待她却是如同亲孙女儿一般,感情很是深厚。她心狠的时候甚至可以将自己都算计进去,可是更多的时候,她更希望自己身边的人平平安安。
秦秀白看她这般,也未多说什么,“这份恩情你记在心中就是,毕竟此事也怪不得你,冥老心在武道,力求死战,不然早就逃脱了,既然有心以身殉道,谁也救不得他,说不定还是个好结果。”他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当然这恩怨,我自然会记在心中,迟早都要句武偿还。”
武经纬倔强地摇摇头,“不用劳烦师父,此仇我会自己报。”
“你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我也不再说什么,你将这个拿去。”秦秀白从袖中取出刚刚凤凰所化的那颗五彩栖凤石,“这方玉佩,本就是凤凰停驻之后,沾染灵气,久之通灵,留下一缕凰鸟真形。可以说本就是属你之物,你留在身边,自有天大的好处。单是它所蕴含的那份气运也能让你受益匪浅。”秦秀白屈指一弹,那一块泛着五彩光芒的玉佩便飞射到武经纬面前。武经纬下意识地伸手一接,她捏着玉佩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能开口,只是有些僵硬地将玉佩收进了怀中。这下秦秀白总算脸色好看了一些,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最后更是越发难以压制心中的喜悦,最后直接打开扇子,扇个不停。
一直瑟瑟缩缩的雪儿又冒出头来,“半个师父,这种天气你还可劲儿扇,就不冷么?”
这次秦秀白没有生气“哼,你懂什么,为师乐意!”
话毕,远处传来马蹄与车轮之声,见武经纬和雪儿面有疑色,秦秀白笑了笑,“是我的车驾来了,若非我本身离此地不远,今日你们三人只怕都要葬在此处。”
果然一辆马车飞奔而至,马车之上并无人驾车,可是马儿仍旧时急时缓,冷静有序地奔跑,可知这只聪明畜生竟有通灵之意。
一匹全身漆黑,身形俊美矫健地南马,停在秦秀白身前,并亲昵地用马脸蹭了蹭秦秀白伸过来的手。
“南方不乏有此体态轻盈矫健者,但无一马能有此马神韵之万一也。有化龙之象!”
秦秀白诧异地回头望了望武经纬一眼,“几日不见,竟然都会相马了?”
武经纬脸一红,万种风情不肖说,“略知一二,不敢在师父面前班门弄斧。”
“不过我看你相马之术,倒是有几分火候了,南马娇气,能有此马神韵者,的确少之又少。”秦秀白对武经纬丝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一旁的雪儿,忍不住嘀咕一句,“啊呀呀,别夸了别夸了,本小姐的牙都要酸掉了。”
倒是秦秀白哈哈大笑,只有武经纬眉头悄悄一皱,一切表情都是自然地无懈可击,让人难以察觉,甚至是高兴到极致的秦秀白都未曾发现他的异样。
雪儿不顾形象地手脚并用率先爬上车去,秦秀白倒也没有责怪的意思,轻轻一跃便潇洒地落在了车上,他嘴角含笑,向车下的武经纬伸出一只手来。
武经纬没有伸手,只是说了句“还有玄老没上来呢!”
秦秀白有些尴尬,只能伸手一招,一道气劲包裹昏迷的玄老,直接将其拉上马车,待做完这一切,秦秀白再回望之时,却发现武经纬已经自己上了车了。只有雪儿一个人偷偷得笑了一声。
“雪儿这次回去便进枯风洞中修行吧!”秦秀白盘坐在车上,背对着雪儿,但这声音却是让雪儿不寒而栗。
“哦……”
一辆马车西去,留下尘埃一路,卷起红叶万倾。
在三人离去很久以后,那被秦秀白一道剑气劈成平野的废墟中,有一道匍匐在荒中的灰色身影,微微动了动。许久之后,那道身影缓缓站起,身形踉跄,笼罩全身的灰袍也变得破破烂烂。
“桀桀,终究是让我活了下来,可惜啊,其他人都死了,不过正合我意,统领死了,我就是资格最老的了,只要运作得当,将这里的事告诉大王,统领之职也不过是探囊取物!哈哈哈!”
“咻!”一道尖锐的破空之声划破天际,由远及近。灰袍身影还未能从活下来的喜悦中挣脱出来,便被一剑分尸。一颗头颅滚落,跌出去好远。
手段通天,十里飞剑可斩敌。
那道剑气破开灰袍男子躯体之后便又消散于无形。天地重归寂静,微风吹过,将地上的红叶卷动的簌簌作响。
天色渐渐暗下去,离武经纬三人离去已有将近两个时辰。
一道躺在地上的身影,猛然睁开眼睛,然后小心翼翼地坐起来,他望着秦秀白等人离开的方向,眼中光芒闪烁不定。最后却是扭头向那被分尸的灰袍身影轻蔑一笑。
“想夺我的统领之位,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货色!如此仙人手段,岂是你能抵抗的?”
他有些艰难地站起身子,脸上破损的黑巾终于不堪重负,在风的拉扯中缓缓坠落。
一张苍白阴柔的脸露出来,在微薄的夜色中显得更加阴冷可怖。细看之下,其眉眼竟与楚都当今大王有两三分相似。
“嘿嘿,真是没让失望。天子养气术,童子金身,还有如凰临尘的奇怪女人。无论哪一样说出去都能让天下震动。越来越有意思了。”
灰袍男子直起身来,竟有非比寻常的威仪,他从身上撕下一片布料,将整个面孔都藏入了这越来越浓郁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