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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嘉嘉把齐妈妈送去客运站，陪她在候车厅里等候。
齐妈妈微微打量着她，问：“小姐，你怎么称呼？”
顾嘉嘉笑着回答：“我叫顾嘉嘉，你叫我嘉嘉就好。”
齐妈妈颔首：“嘉嘉……我觉得你很眼熟。”
顾嘉嘉想了一下，说或许她是在齐心婚礼上见过自己：“阿姨，我帮你去买瓶水吧，待会上车可以喝。”说完，起身去便利店走去。
“6块钱……谢谢。”
顾嘉嘉接过服务员递来的零钱，往回走，远远看见自己刚坐的位子已被一位女士坐下。她越走越近，脚步也越走越慢。那身影异常地熟悉。
“哦，谢谢你嘉嘉。”齐妈妈接过她的水，向她介绍，“郑小姐，阿曦以前同学，我们老乡呢。这位嘉嘉，阿曦的邻居。”
郑歆怡是来接人的，没想到在这里看到齐妈妈，便过去打声招呼。谁知原来她不是一个人在候车，便礼貌站起，把被位子让给她：“你好，嘉嘉。我叫郑歆怡，我们好像之前见过吧……”
即使她颦眉思考，样子还是好看。
顾嘉嘉摆摆手，指了指对面的空位子：“我坐那就好了。”
两人礼节性地推让一下后，顾嘉嘉还是坐在对面的位子，看着眼前的两人热络地聊天，与刚刚自己和齐妈妈冷场的局面全然不同。
老乡，同学，又是工作伙伴，与他妈妈又如此亲近，顾嘉嘉感觉自己的胜算越来越低。
捏着手里的矿泉水瓶，也不搞懂自己为什么还要留下来。明明郑歆怡完全可以代替自己去陪齐妈妈的，可顾嘉嘉就是不想走，想亲眼看着齐妈妈上车，平稳驶出车站。这样，她就有理由跟齐曦汇报搭说话了。
顾嘉嘉紧紧抿着嘴巴，看着水瓶上被自己烦躁不安地一点点撕下的包装纸。原来到最后，还是因为他。
***
从客运站离开后，顾嘉嘉并没有立刻回水悦湾。既然她是开着齐曦的车，既然她可能无法得到齐曦的心，那她就至少得花掉齐曦车子的油量！
开了两侧车窗，风呼呼地吹进来。头发飞舞，吹得她眼睛微湿，鼻子发酸通红。
“哈切——”顾嘉嘉抽了抽鼻子，本以为自己会矫情地落泪，结果一个喷嚏就打乱了节奏，破坏了意境。
正值姨妈探访期，抵抗能力低，还是不要随便装.逼了。顾嘉嘉关上车窗，按开电台，驶去博爱老人院。
*博爱老人院*
顾嘉嘉推着秋婆婆，来到湖边休息。
秋婆婆今年80多岁，患有老人痴呆症，并且对顾嘉嘉有移情症状，把她当做自己移民多年、未曾回来探望自己的大女儿，小涵。
“小涵，升初中了，适不适应啊？”秋婆婆低头看着蹲在自己旁边的顾嘉嘉，一脸笑呵呵的样子，很是可爱。
顾嘉嘉摸着她爬满老人斑的手：“适应适应，老师和同学对我都很好。你呢，最近不是有个新来的张医生吗，有没有跟他定期做运动（复检）？”
秋婆婆连忙点头说有，和她瞎哈拉一堆有的没的、自我幻想出来的事情后，又转了个话题：“小涵，班上有没有男生喜欢你啊？”
顾嘉嘉把秋婆婆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想让她宠溺地摸一下自己：“当然有！有个男生追得我可紧的呢！”
秋婆婆相信：“是哦，怎样追啊？”
顾嘉嘉敛下眼帘，默默思考：“怎样追啊……嗯，每天都在宿舍、班里堵我呗，假装偶遇呗，老问我要电话，超烦的哈哈……”说完，月莲也嘿嘿地笑了。
她接着说：“还有……他老缠着我，说陪我去吃早餐，午餐，晚餐，宵夜，连去小卖部买瓶水都要跟来。他还不喜欢我跟别的男生在一起，他说因为担心我还没等他变优秀，就被别人抢走了……”
顾嘉嘉越说越难受，把自己最近颓靡不安的感情投入进去，声音哽咽。
秋婆婆垂眸看了看她，微颤的手摸着她的脑袋：“别哭了，我的好嘉嘉……”
一听到她疼爱地叫着自己名字，顾嘉嘉再也忍不住，硕大的泪珠子啪嗒地掉了下……
安静的环境，湖面平静，耳边只听到风声，以及一个似有似无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又渐行渐远，像是来过，又像是停留片刻后离开。
把月莲推回房间后，顾嘉嘉便去了活动室。参加本月院舍举行的老人生日会的志愿者都聚集在一起，接受院方公布节目单。和老人院的社工沟通完后，顾嘉嘉和几个志愿者分到一个情景剧，和院方的工作人员一起共同演出由某位老伯伯编写的剧本。
护工李衍和顾嘉嘉很熟悉。他也被分到这个节目里，很是高兴。
顾嘉嘉打趣地小声问他：“你高兴什么呀？”
李衍捂着嘴小声地说：“我们院里来了个新的康复科医生。”
顾嘉嘉瞬间明了：“你说张医生吗？我知道啊，护士长告诉我了，秋婆婆也转给他负责嘛。”
李衍：“不，更重要的是，他是我们康复科新选出来的镇科之宝！”
顾嘉嘉疑惑：“那关你什么事……”
李衍嘁了一声：“不懂？在这阴盛阳衰的工作群，来了一个帅哥，而恰好和我同科。护士姐姐们肯定得献殷勤，送吃的啊用的啊。到时候，张医生用不着，我就捡漏有口福了。而且，他也分到这节目里，到时候挽上排练完，可能还有免费宵夜吃也说不定……”
顾嘉嘉无法置信地呵笑一声，作辑佩服：“高，高，实在高！”向四周张望，“话说，那张医生是哪位呀？”
李衍：“他没来，他在给李叔做例行检查。”
顾嘉嘉不以为然道：“哦……”
***
30分钟后，顾嘉嘉去停车场取车。按下车锁时，身后就有人叫住她，回头循声望去：“……你是？”
穿着白袍的医生，笑容如冬日阳光般温暖：“我啊，张默生。还没分文理科时，坐你前面，老被你拍我脑袋，不许我坐直，说我挡你视线的那个。”
顾嘉嘉颦眉思索一番，整整过了好几分钟才想起来：“是你啊！”
她高一时总觉得自己被老师针对，老安排一个高个儿坐在自己前面。而那个高个儿就是张默生。没想过世界可以这么小。
“等一下！”顾嘉嘉又想起些什么，看着他身上的白袍，“你该不会是新来的那个镇科之宝吧？”
张默生闻言，低头笑了出来，无奈摇头。没想到同事开玩笑给的名号，都传到志愿者那边了。
“没想到啊，你都成医生了！哎哟，人模人样的。”顾嘉嘉走上去，感兴趣地绕着他走一圈，“而且，好像还长高了！”她举手在他与自己的脑袋比划。
他轻轻拨下她的手：“都快十年了，能不找高吗？而且，你也不差啊。”双手在眼前圈了圈，“你那个大圆圈眼镜去哪啦？还有，”捏着她的下巴，左右摆了摆她的脸，“是不是整容啦？”
“说什么呐！天生丽质，哪用整容！”顾嘉嘉立刻打下他的手，“话说，我好像跟你同一个节目哦，这个月的生日会。来日方长，等待切磋！”恭敬地微微弯腰作辑。
张默生笑了笑，抬起她的拳头，猝不及防地提高自己身价：“平身平身~”
语音刚落，顾嘉嘉就来一记回忆杀的拍脑门，令他赶紧求饶。他看向她身后的黑色路虎，打趣道：“小身板还开路虎啊，这么有个性。”
顾嘉嘉回头看了看齐曦的车子，嘴角不禁弯了下来，淡淡地说道：“……不是，别人的。”回头又挂上笑脸对他，“我还在存钱换车子呢！”
他察觉到她强颜欢笑，目光在她微肿的眼睛上顿了一下，轻笑一声：“还是像以前那样毛躁。”
“哈？”顾嘉嘉一脸茫然。
张默生并没告诉她，自己无意听到她在湖边与秋婆婆的对话，但总觉她不开心：“你开车回去小心咯。哦对了……我记得你虽然是文科生，不过记性很差吧。到时候别把台词忘了，我可不想帮你救场。”说完，转身潇洒挥手。
顾嘉嘉好笑地啧了一声。这人啊，没变。看似温文儒雅的大暖男，实际上是在把刀子捂得暖暖的，然后补你几刀。她笑了几声，坐上车子。碰到老同学，发现大家还能愉快玩耍，感觉真不错，心情也轻松不少呢。
张默生往回走时，在大楼门口被同事截下聊事情。听到车辆行驶声，扭头看见顾嘉嘉开车的侧脸。他嘴角轻轻地翘起，笑意夹杂着久别重逢的喜悦以及心底的无奈。收回眼神继续与同事一边讨论，一边走回办公大楼。
***
开着齐曦的车子又兜了几圈，去了郊外一家农家菜餐厅吃完晚饭才回来。
顾嘉嘉从电梯出来后，走去801。不知是不是这段时间里没再对他家门许愿，她觉得这扇门越发冰冷。
她摸了摸平滑的玻璃面，垂眸，从包里拿出一张便利贴，写上：齐先生，您母亲已安全到达客运站并上了前往x市的长途车。请问……
笔顿了一下，两眼珠子在最后一句话上来回移动，有点来气地用笔重重地划掉，然后写了很长一行的署名，撕下，啪地一下，狠狠贴在门上，闷着一股气地回自己家。
***
而此时，知悉字体的会议室坐着ab两个设计组，气氛似乎不太好。
在落地窗边站着的齐曦，单手叉腰，手里拿着设计稿，迎着光线，仔细研究。
随着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底下的设计师渐渐不安。两组组长都双手交握，左手大拇指不时摩擦右手的，两两互相对视。
“a组可以先回去吧。”齐曦神色凝重对他们摆摆手。
a组组长点头，带着其他组员离开了会议室。
齐曦紧闭双唇，手指骨节在那几张设计稿上敲击：“这不是我想要的。”
b组组长为难地低下头，又说了一些修改建议，都被一一否决了。
秦刚看着局面僵硬，只好插话圆场，又随口说些话：“要不直接找些小孩子手写几个字，再修正一下，统一起来呗。”谁知这么一说，气氛更加骤降，吓得我连忙收紧嘴巴。
齐曦看了看在对面坐开一排的员工一脸疲倦，只好草草总结，交代修改建议，散会。
秦刚把一杯热茶放到我面前：“阿曦，先喝杯茶暖暖胃……听说伯母今天回去了？你不去送送她？”
齐曦捏了捏眉心：“有人帮忙送了。”
秦刚点了点头，继续说：“杂志社问下周二过来，想对于关于我们获得da设计奖的事进行采访。”
齐曦眉头紧皱，点了点头：“你决定就行。”说完，拉开抽屉，把一颗胃药吞了下去，起身拿上外套离开，“你也下班回去吧，我有点不舒服，先走了。”
进了电梯后，他按下负一层和关门键，靠在电梯内壁休息。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等一下！”。齐曦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把伞伸进门缝里，电梯门自动弹开。
齐曦双眼瞪大。这动作……很顾嘉嘉。
齐曦疲倦的眼瞳缩了缩，开始显出神采。电梯门徐徐打开，看到后面的人，他眼睫毛颤了一下。
“哦，曦哥！”
齐曦对新来的实习生点了点头，眼神又沉了一下。
顾嘉嘉开走了他的路虎，齐曦唯有开着另一部少开的车子回家。他坐上车后，扯开了领结，觉得莫名心烦。仰头靠在椅背上，手抚在额上，闭目养神片刻。
可右脑硬是要他重温顾嘉嘉每一次故意安排的偶遇，而他也清晰地记住这些偶遇的次数：
10次：顾嘉嘉体质差，从a栋跑来b栋的几分钟也会大喘气，手撑在墙上，还故作自然对自己说好巧啊；
8次：谎称a梯例行维修检查，来搭b梯；
9次：接到anne的通水电话，然后在大堂玻璃旋转门逮他，硬要陪他吃饭；
10次：用雨伞挡住关上的电梯门，满心欢喜地向自己挥手傻笑；
5次：瓷砖打滑差点跌倒，被他抱住，而自己却被她趁机偷摸腹肌……
而这些曾经频繁出现的情节，最近全部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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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曦托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刚进电梯，郑歆怡来了电话。
“阿曦吗？世杰今天回来了。明晚一起叙叙旧呗。”
齐曦：“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借你未婚夫一晚了。”
郑歆怡：“你可要当晚还哦，不说了，明天公司见。”
齐曦挂了电话后，出了电梯，走到家门，就看到贴在上面的醒目的黄色便利贴，皱眉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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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先生：
您母亲已安全到达客运站并上了前往x市的长途车。
不是叫802的顾嘉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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署名后的三个感叹号极其用力。看来，她气很大。
把便利贴收回裤袋内，看向802方向，方才难受的感觉一下子全没了。
还好，至少她还会对自己生气。这样，他还可以把她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