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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泽跪坐在飞行器舱门边,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赵修平的背影,这时候突然平静了下来。
因为零九的操作,楼梯又开始回缩了。
赵修平伏趴在起降台上,却一点上来的意思都没有。
广播提醒二十秒后起降台电压即将增大。这时候连陆克和他的人都不敢再靠近起降台了,只有赵修平还在上面,余泽看着他,忽然说:
“你真不走?”
防护罩再次被流弹击碎边缘,蓝色的晶体碎片从天而降,噼里啪啦地打在赵修平背上,余泽看见他忽然蜷缩起脊背来,背对余泽重重咳了一声。
火光照亮天空,起降台圆形托盘上,溅上一滩黑红色的血。
赵修平爬起来,拳头擦了一下嘴角,抬头对余泽笑了笑:“走不了——”
他话未说完,就又佝偻起身体不间断地咳了起来,血将银白色的起降台染得触目惊心,犹如被泼上了红色的墨汁。
“起飞预告——十、九、八——”
舱门强制闭合,余泽的视线被缩到只剩窄窄的一条,在他视线的罅隙之间,他看到底下的人最后抬头看了一眼自己。
就像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候的位置对调。
依然是一个在高处俯视另一个,底下的那个狼狈不堪,上面的那个冷漠无情。
余泽面无表情地看着赵修平留恋地深深看了自己一眼,而后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跃下起降台。
“——三、二、一——”
飞行器腾空而起。
余泽对着金属舱门看了一会儿,接着站起身来走向驾驶舱,牧鸿担忧地跟在他后面,生怕他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你这样不对。”余泽站在零九身后,帮他按下被忽略掉的一个黄色按钮。
之后又循着当时沙蕾操作飞行器时候的记忆,不断地配合零九的操作。
刚开始零九还以为他要将飞行器开回去,但是很快他和牧鸿就发现,余泽确实是在帮忙,于是什么也没有多说。
驾驶舱里没有人说话,只是零九和余泽不断地调整飞行器的高度,从防护罩的豁口中飞出去。
“t52!t52!你没有起飞任务!必须紧急迫降——”控制室的声音传出来,余泽啪得关掉声音:“绕过那个黑色的飞行器,那是wata的探测器,离它远点儿。关掉多余的窗户,别让它看到我们。”
牧鸿立刻照办。
t52的突然起飞让中央控制室一头雾水,感到莫名其妙。
在他们还没来得及综合各方信息,弄清楚他们到底想干什么的时候,余泽和零九就已经驾驶着这艘飞行器以最快的速度飞离一号避难所上方的战场。
这是t52自建造出来之后,第一次雨夜出航,飞行器外围闪烁着一圈蓝色的指示灯,就像是雨夜幽灵一般,在塔里木盆地上空无声无息地横穿而过。
余泽设定了自动驾驶,之后靠在副驾驶座位上,闭上眼睛:“赵修平是怎么和你说的?”
赵修平这么急着把余泽送走,绝不仅仅是因为陆克对他的怀疑,而更是因为忌惮乔伊斯。
余泽曾告诉赵修平,自己见过wata的探测器,从那个时候他应该就知道乔伊斯知道余泽的下落了。
余泽曾两手空空盗走了乔伊斯复杂庞大的研究成果,他只要猜到了余泽患有超忆症的事实,就绝不会让这么好的实验体从自己手中溜走。
wata这次攻击一号避难所,不单意在那些数量庞大的实验体,更意在余泽。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赵修平就开始想方设法送余泽走。
但是让余泽奇怪的是,他没有找别人,却挑了零九。
这就很奇怪了。
赵修平和零九一直以来并不对付,零九也不是那种会听命于人的人,没道理突然之间就对赵修平唯命是从。
余泽:“他答应了你什么?”
t52飞抵一座小镇的上方,整个镇子早在很久之前就完全空了,一座座居民楼人去楼空,宛如石碑一般伫立着,坚硬而沉默。
零九:“我要回wata,他说他有一条可以避开正门的路线。”
wata现在是众矢之的,以往他们从山洞里走的那条路就算没有被乔伊斯封死,检查也会极度严格。
零九的那张脸整个wata上上下下全认识,混进去的可能性基本为零,只能另寻方法。
余泽想了一下:“……他确实有另一条路。”
当时赵修平为了避开豹组的人,另外找了一条路进wata,这事儿余泽记得清清楚楚,蓦然想起却恍若隔世。
余泽闭着眼睛,虽然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却仿佛已经感到有风呼呼地向自己身后吹去。
t52的速度很快,他们现在已经离一号避难所越来越远了。
零九站起身来:“行了。我已经把你带走了,还顺带帮你们多带了一个,待会儿找地方把你们放下,你把路线告诉我,我们的交易就算完成。”
余泽忽然睁开眼睛,很惊讶:“我?我告诉你路线?
我什么都不知道。”
赵修平为了让零九遵守承诺,并没有直接告诉他路怎么走,而是对他说余泽记得,等他们离开之后,让余泽告诉他。
余泽惊讶的表情让零九还以为自己上当受骗了,狠狠地一捶驾驶台:“他说你记得!”
说完,他就要立刻调转飞行器往回飞,什么wata早忘到天边去了,就要回去找赵修平算账。
余泽一把按住他:“赵修平还说了什么,你给我重复一遍。”
零九毕竟不是余泽,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复述起赵修平当时的话时十分模糊,听到最后,余泽才抓住关键点:“刻在什么上面?”
零九:“他说他把路线刻在一面什么墙上。”
余泽抓住他的手一下子就抓紧了,最后才缓缓放开。
“我知道了。”他说。
一层901和366屋子的角落,赵修平在那里刻过很多东西:弓箭的结构图,莫名其妙的建筑结构图,还有一些当时余泽并不知道是什么的奇怪线条。
赵修平十五岁之前,每天做完工后,在承受管制人员的鞭挞和901的训斥之后,就坐在屋子的角落里。
他的脚边堆着团成一团的破被子,和破烂的草席,他就坐在草席上,把
自己想到的东西、探知到的秘密,歪七扭八地刻在墙上。
直到十五年后,余泽睡在同样的地方,夜里抚摸着那些线条入睡,无意中得知一个wata的秘密,连乔伊斯都不知道。
那是一条只能进不能出的路,可想而知赵修平知道之后有多失望,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将线路刻在墙上。
阴差阳错地让这个秘密被第二个人知晓。
余泽:“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条路。”
“那行。”零九随手扯给余泽一张纸,“给我画下来。”
但是余泽盯着面前奇形怪状的白纸,思绪不知道飘向何方,整个人一动不动。
“喂!我跟你说——”零九以为他不愿意,正要威胁,却见余泽忽然抬起头来:“你回wata干什么?”
“别那么多废话!”零九嫌他磨叽,“和你没关系。”
余泽:“你不说我不可能写。”
他好像一下子回神儿了似的,抱起双臂,打量着零九怒不可遏的神情,挑眉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回去给乔伊斯通风报信。”
“你!”零九一下子就怒了,整个人跳起来,力气大到连飞行器都晃动了一下,看模样像是要把余泽吃了。
谁知道他在这儿等着!
这个余泽,和赵修平简直卑鄙得一脉相承。
看他那八风不动的样子,零九恨他简直恨得咬牙切齿。
但余泽是铁了心要从零九嘴里问出话来,根本不在乎是不是毁约是不是卑鄙,他伸手在驾驶台上开启飞行器稳定平衡系统的按钮:“没事儿,你继续。”
“你!”零九上来对着他就是一拳,余泽还没动,一直站在旁边的牧鸿却连忙挡住零九的拳头:“兄弟,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
零九简直要气炸了!
他在驾驶舱里来来回回地绕着圈子,气得直跺脚,完全不管t52究竟飞到了哪里,余泽也不去管他,反正就是咬死了不松口,十分的沉得住气。
半响之后,零九气喘吁吁得扑通坐回驾驶位上,余泽翻着驾驶手册,头也不抬地问:“这下能说了吧?”
过了许久,他终于听见零九嗓音嘶哑道:“我回去杀了乔伊斯。”
“什么?”余泽和牧鸿一起诧异地看向他。
余泽:“那你刚刚为什么不直说?这很丢人?”
零九一捶驾驶台,脸涨得通红:“关你屁事?!”
“行行行,”余泽看他那样子,也没再问下去,“我和你一起去。”
“滚!”零九一挥拳头,“这是我一个人的事!”
余泽:“你没有路线图,你确定?”
零九的拳头顿在空中,接着就要去掐余泽的脖子,下一秒,飞行器猛晃了一下。
余泽立刻起身取消自动驾驶,打开雷达路线图:“牧鸿!把窗户打开!”
从驾驶舱的窗户向外看去,飞行器下方,是一条奔流不息的长河,水域浩渺宽阔。
尽管听不到声音,但他们依然可以想象水流咆哮的声音是如何的震耳欲聋,连带大地都被这景象的雄浑壮观而震颤不已。
余泽的手抚上冰冷的窗户,低声道:“是黄河吗?”
因为之前半年各地持续的高温,可想而知各地旱情随之加重,但是余泽完全没想到有河流竟然在这种情况下水量居然依旧如此庞大。
但是余泽很快就想起来,他们要抵达黄河两岸,还需要很长一段距离。
而与此同时,大雨依旧瓢泼而下,不断地给眼前的河流注入新鲜血液。
飞行器又晃了一下。
余泽立刻返回驾驶位:“在打雷,我们降落吧。”
飞行器从上空横跨这条巨河,十多分钟后,迫降在最近小城的一座广场上。
牧鸿:“外面还有丧尸吗?”
余泽:“难说,下去看看。”
他拿起驾驶舱的多功能应急手电,另外还揣了一把枪,回头看零九:“兄弟,一起吧?”
零九快要被他气死了,但是进wata的路线掌握在余泽手上,他再怎么不高兴也没办法,只能怒气冲冲地率先一步离开了飞行器,地板跺得震天响,昭示着他的不满。
余泽在他身后耸了耸肩,冲牧鸿笑了笑:“刚刚谢谢你。”
“不客气。”牧鸿面色复杂地看了余泽一眼。
他现在的状态看上去可不怎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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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水系统已经坏了,我们不能在这里待太久。”虽然是广场,但是空地上已经积满了淤泥,一脚踩下去水就到了小腿肚。
牧鸿的眼镜被雨水冲得什么都看不见,不得不把它摘下来放进口袋:“这雨实在太大了。”
一路从塔里木盆地过来,到处都在下雨,而且雨势越来越大,一点停得意思都没有。
如果这场雨一直下,恐怕很多地方都会发生洪涝。
牧鸿:“看这样子,丧尸也不会出来吧?”
余泽:“应该不会。丧尸是乔伊斯实验产生的错误,和变异人很多地方正好相反,变异人不能耐高温,但是丧尸可以,如果变异人能不怕水的话,丧尸可能反而会被影响。”
牧鸿点了点头,两人在广场附近绕了一圈,不出意外的一个人影都见不着。
只见大雨瓢泼而下,整个世界都好像被雨水灌满了……
牧鸿是个高度近视,摘了眼镜,现在又是晚上,基本和盲人没什么两样了,只能跟着余泽的手电光走。
牧鸿在他背后斟酌了一下:“你还好吗?”
余泽:“唔?”
牧鸿拂去脸上的雨水,但是手刚放下脸上就又全湿了,眼睛几乎要睁不开:“赵修平他……”
“他没什么。”余泽平静地截断他的话,“我一直没有对你们说过,他的身体这段时间一直不好,我其实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所以他现在才能如此平静。
甚至回想之前的事情,在今天之前,赵修平身体已经变得极度虚弱,走几步路都需要休息一下,忽然变回以前的样子,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赵修平既然不愿意跟他走,余泽也不想强迫他,所谓缘分,大约——
一阵剧烈的绞痛突然从心口传来,紧接着漫进四肢百骸,痛彻心扉。
余泽腿一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水花四溅,手电霎时沉入水底。
冰凉的雨水将他浑身浸透,余泽浑身痉挛着倒下,地面积蓄的雨水淹没他的口鼻。
只是浅浅的一层水,却仿佛已经可以将他溺死在这里了……
“余泽!”牧鸿一下子慌了神,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