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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哲和夏殿江的再次相会说了些什么,赵太守并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从两人会面以后,赵家的日子就明显的难过了起来。
首先就是夏家在朝廷上的全面发难,做为六部尚书之一的夏家,掌握了大明朝近六分之一的所有权,再由其枝蔓开始往下蔓延,所涉及到的边边角角,细枝末节举不胜举。本朝开立后夏家一直低调,虽说有送家中女子入宫的习俗,但是平日里也很少动用,大多只是追逐于后宫争斗。
也因此,虽说也是世家出身,但是夏家的女子在宫中向来还过的去。毕竟只要是男人,一个知情知趣,说得上话的解语花,又不会频繁的涉及前朝争端,即便讨上几朵珠钗布料也不过是小道,自然就会宠着点了。几代下来,虽说皇家克制着并不会把夏家的女子送上高位,但是不上不下,不高不低的地方总还是有几个的。
这次夏家为了取得皇家的信任,算是卯足了劲。不仅在前朝穷追不舍,甚至在皇宫后院,也开始围追堵截起来。几个赵家相关的妃子才人,频繁的被夏家的女子找麻烦,小到吃食衣裳,大到违制规矩,无一不被挑挑拣拣。能在后宫立足的就没有善岔,即便刚开始不知道,回头像家里问一圈也就晓得了。
这才是标准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夏家又没有有意遮掩,因此稍作打听,该晓得的不该晓得的就都晓得了。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不要说什么平日里感情泛泛了,便是私人关系再好,平日里再有旧,也不敢冒着得罪夏家的风险和他们家的女子杠上。
赵家相关的女子本就不多,很多还是隔了代的,关系并不是很亲厚,在宫中不互相捅刀子就不错了,更不用说守望相助。夏家却是几代前就定好的基准,代代都有适龄的女子入宫,猛一发动起来,不用说前朝,便是皇家都吃了一惊,才恍然发现夏家的女子居然已经形成了规模,一时间倒是狠狠的惊异了一番。
当然,皇宫内院,女子争端,再怎么折腾,也影响不了大局,最多只是让赵家灰头土脸了一把,多几个为人嘲笑的把柄罢了。但是前朝的争端,就真的要了赵家的半条命了。
前面说过,夏家发力的点是西北军的粮饷问题。自古以来,只要涉及军队,涉及粮食,无一不是重中之重,更不用说夏家现在找的这个点,更是把两者都包含了起来。自从夏家家族上书,就瞬间成了朝政的中心。
夏家的意思也很简单。自开国起,夏家就从户部开始上手,一路坐到户部尚书的位置,不说鞠躬尽瘁,至少也是勤勤恳恳,半点不敢松懈。因着夏家本身而言,并不缺金少银,因此夏家子弟进入户部,不说廉洁奉公,至少在大头上向来是不敢多拿一分的。
但是这几十年下来,朝廷上上下下却无一不流露着夏家吝啬,贪财,不知足的称号,夏家冤啊~
经过夏家众人一路上下几十年的研究,发现最先喊出夏家吝啬称号的源于下面百姓,尤其是军队中人,证据便是这些年众人的粮饷军衣,向来没有足额发放过,不是这么短缺,就是那边少量。时间久了,大家自然觉得,是主管户部的夏家做的‘好事’。
定是夏家昧下了大家伙的银钱,才导致大家都饿的惨兮兮的!
可是天地良心,夏家子弟即便在每年的冰碳孝敬上敢动些手脚,但是对于军队,夏家向来保持着极高的尊重和崇拜感(以后省略五千马屁),如何敢在这上面动手脚。只是因为户部向来事务繁多,夏家自然要先顾大家再顾小家,因此直到现在,夏家才算是掌握了证据。
军队一直以来的却衣少钱,不是夏家做的好事。而是兵部自己,为了一己私利,无耻的昧下了大家伙的东西。最直接的证据,便是最近一次西北军下发的粮饷。
因为有心,夏家对于这次西北军的粮饷,无一不是证据确凿的登记在册,不说一分一厘都清清楚楚,但是至少大笔开支都是有帐可循的。但是即便这样,等到粮饷发放结束,夏家喊了忠心的仆役前往西北,却看见不少军士身上穿着的依旧是去年下发的夹袄,经过整整一年西北寒冷天气的侵袭,很多军士身上的夹袄甚至没有寻常人家的布袄厚实,可以想见,这些粮饷必然是经历了某些人的侵吞。
夏家家主一边说着,一边把怀疑的眼神投向兵部尚书。要知道每年户部下发的粮饷衣裳,可是都要经历兵部的过渡,才能一件件,一两两的下发到军士手上的。自己这边没有丝毫问题,那么问题出在哪里,那就显而易见了。
这件事情,关系到自己以后在军士心中的信誉和威信,必须不能认啊。兵部尚书战争出身,一身的硬气功练得如火纯情,甩嘴皮子当然不是夏家家主的对手,辩解了几句,反而被挤兑的越来越慌。情绪激动之下,嗯,双手也就不听使唤了。
一时间朝会上瞬间由菜市场变成了战场,夏家虽说文官出身,但是但凡家族,向来是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夏家习武的,武力值高的子弟也不是没有。眼见着自家的家主都挨揍了,没说的,就是上啊~
而对于兵部尚书来说,甩嘴皮子自己的确不是对手,但是论起拳头,自己要是输给一个文官出身的尚书,那才是真的丢了脸面。一时间干脆敞开了手脚,在殿上就开始‘啊啊呀呀’起来。他一声的硬气功,等闲人近不得身,一掌上去愣是半点没反应。反而被他拿住了,不是一拳头上去就是往外旋出去。
因此虽说这夏家家主做足了准备,等待众人被门外的禁卫分开,夏家一群人依旧看起来是惨不忍睹。夏家家主那个老泪纵横啊,满脸的褶子都被哭花了。只嚷着自家受了委屈,受了无妄之灾,自家亏大发了,就差撒泼打滚的要求圣上给个说法了。
许哲虽说没有亲临现场,但是在李明显的笔墨下,几乎都可以想象得到当时的乱局。看着李明显笔下打断的情景描述,许哲又是好笑又是感慨。果然不愧是大明朝地位最高的六人之一,真要舍起脸来,一般人还真是拍马难及。
在夏家家族一顿的撒泼打滚下,圣上终于受不了的开了口子。责任刑部尚书为首,礼部,吏部尚书为辅,三人牵头,彻查西北军粮饷一事。当然,相关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为了避嫌不得参与案件的进展过问,并且案件所有细节在结案钱均要对两位隐瞒。
这结局看着没什么说法,但是要知道夏家家主做为户部尚书,避嫌不参与案件过问,大不了就是绕着刑部走,不去瞎打听。但是兵部尚书是有本职工作的,这一避嫌,几乎就等于闭门谢客,暂时回家了。
而且看着圣上的意思,这结案前不得参与,那这结案时间在哪里。若是一天不结案,是不是就一天不得入职,若是一月不结案,一年不结案呢?兵部的事情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若是一年到头都没有尚书镇守,岂不是乱了套。
可以说夏家这一套组合拳下来,直接拉了一位兵部尚书下马。若是以后赵家运营不当,说不得这兵部尚书的位置,也就保不住了。
如果说后宫的女人们只是让赵家头疼,那夏家的这套组合拳就真的要了赵家的老命了。做为一个最后才投献的家族,赵家本身在大明朝的政坛就没有太大的影响力。唯一一个兵部尚书的位置,也是自家耗了几代人的努力才折腾上去的。
就这样,自家和现任兵部尚书的关系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紧密。如今因着自家,直接把与自家有关系的兵部尚书给拉下了马。若是自家没个满意的交代,说不得自家和兵部尚书以及其背后势力的合作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对于已经有没落趋势的赵家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当然,夏家这么豁出去的做事,对于自家自然也不是没有损失。在朝廷上,夏家这么一做,算是彻底和赵家撕破了脸。以后有赵无夏,夏上赵下,即便是为了家族颜面,也必然要分出个子丑寅卯来的。
而且夏家这么疯狗似的胡咬一通,直接把已经成了乱局的朝政变成了一锅粥。之前因着一个阁老的位置,儒家和心学就已经在互相撕破脸,你来我往的斗得热闹了。赵家和夏家同属世家出身,本身应该同舟共济,共同御敌。现在可好,自家人先干上了。
论着常理,兵部尚书的位置应该算是法家的。而法家一干人等,大多是征战沙场的莽汉。偶尔几个熟读兵书的,必然是出身兵法世家,承继了韩非子,孙子之类的兵法大家,拥有渊源家族传承的。而兵部尚书,自然也是承继这一大家的兵法世家。
本来朝廷中的阁老之争,法家并不愿意参与过多。毕竟对于大部分军士而言,偏好的梦想还是征战沙场的多。因此虽说儒学和心学打的热闹,法学一众人大多还是保持着隔岸观火的心态。当然,也不保证是想着坐收渔翁之利。
但是现在夏家这么一搅和,直接把法学也拉入了这个泥沼中。涉及兵部尚书已经整个兵部官员的清誉,即便法学再怎么不愿意,也必然要出面给个说法的。若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法学依旧当做缩头乌龟,不说兵部尚书的位置不保,便是以后在朝廷中,法学也将再无立足之地。
许哲看着手上薄薄的一张纸,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一时间思绪万分:也不知夏家这手棋,走的是对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