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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太守告辞离去,一群乡民也就恢复精神,乐呵呵的喝酒耍钱去了。邕城贫困,难得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好事,自然一个个的舍不得离开。众人也知道许哲怕是没心情去大吃大喝,干脆也没有勉强。
许哲的确满是痛苦,任谁晓得自己得罪了人,还是自己的直属上官也不会心里舒坦,好点的就是对于这个结果许哲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因此虽说难过却也不是接受不了。坐在书房,看了半天书才发现书本居然都拿倒了。
烦躁的扔到一边,有了心里准备是对的,心情依旧不愉快也是对的。干脆翻出才来的信件,看了起来。信件是李明显寄过来的,对于这个许哲来到大明结交的第一个朋友,两人之间的联系一直没有中断。
李明显的信件依旧很厚,看得出是用心写的,只是时间似乎有些仓促,笔锋稍显潦草。先是对于许哲之前的帮忙表示感谢,李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润州还能说得上话,但是到了京城,群英汇聚之地,就只能缩着脖子见人了。
好在有许哲的信件,也着实让李家晓得一些*避讳,虽说其中有假有真,但是也总比一无所知的好。托了好几个李家的关系,外加上许哲的信息,李家在京城的运营很是顺利,如果不出意外,李明显明年的恩科应该有很大的把握。
这次许蒙牛去了江南,自然也带着许哲的信件前去,因此李明显对于许哲的‘喜为人父’颇为惊喜。自古虽说先成家后立业,但是除了许哲这种自小定亲的,但凡功名在身的哪个不想着越晚越好,不要说读书人势力,但是秀才功名和举人功名娶得的妻子能一样么。
李家家世尚可,也无旁的拖累,李明显年岁也不是很大,干脆就没有给他定亲,一门心思就等着他金榜题名到时候在侯个名门闺秀,拉扒一下。许哲隐约知道李家有一门差不多的亲家,双方虽然没有下定,但是已经有了默契,应该是就等着李明显的出息呢。
也因此,虽然晓得了许哲的添丁之喜,李明显却无法亲自过来庆贺一番。无他,正准备着明年的恩科呢。只是让许蒙牛带了贺礼过来,算是提前庆贺孩子的满月礼了。因为不晓得是男是女,干脆就土豪的男女都准备了一份,用他的话讲,就是迟早用的上。
许哲对此不置可否,毕竟自己苦哈哈一大家子要养,那边却是个大土豪,当然毫不犹豫的收下了。只是盯着信件的最后一段话发愣。
许哲自小在润州长大,寒门出身,主攻《孟子》、《春秋》,是标准的儒学著作。金榜题名后座师大明御史钱凤学,做为大明朝廷儒家学派的扛把子,更是如鱼入海,顺其自然。儒家一派的主要成员都是贫困出身的寒门学子,主张以文治国,精简要员,说白了就是朝廷的改革派。虽说人数众多,但是大都趋于底层,声音不高。
而赵太守这种世家豪门则以卫太傅为首,大多出身富裕,衣食不缺。对于他们来说,千百年来的规矩自然有其存在的价值,轻易不需动摇。因此他们主张无为而治,讲究顺应自然,顺水推舟。因为家族的存在根深蒂固,即便和官家也是各种藕断丝连,因此他们人数虽然不多但是向来占据紧要位置。
只是世家大族向来以心学为榜样,除了些许重要的职位,对于下面的中低端官位倒是不大关心,即便儒家逐年加重比例,也没有什么人出来反对。因此两派虽说理念不和,但是一直以来也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
李明显说的事情就发生在一月之前,因为原先内阁汤族老意外辞世,需得补充一位新的内阁成员。大明朝廷向来以一阁统领六部,所有奏章文书在递呈官家之前都会先到内阁商议,最后交由官家拍板定案,可以说内阁完全凌驾于六部之上,是标准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汤阁老做为标准的心学成员,按着惯例自然也有心学其余人员替补。但是汤阁老去的迅速,豪门世家一时间无法找到恰当的人选,而一直占据中下层官位的儒学成员迫切想要更大的话语权,于是一场阁老之争就此拉开了序幕。
于儒学而言,这是一场争夺最高话语权的战争。如果成功,那么儒学以后将会有机会对着大明朝廷的高层官位进行渗透;于心学而言,这是对手发起冲锋的号角,一旦破例,以后的失败将源源不断。以钱御史为首的儒学和以卫太傅为首的心学就此在朝廷中展开了一场阁老之争,同时,也是改革派和保守派,寒门学子和豪门世家之间的争锋。
亚马逊雨林的一只蝴蝶翅膀偶尔振动,也许两周后就会引起一场龙卷风。更何况做为两派首领之间的尖峰对决,很快就给整个大明朝带来了巨大的变化。
许哲,不过是殃及池鱼罢了。
党派之争历来艰险曲折,诡秘多端,除非阁老之位拍板定案,不然这次双方都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许哲做为一条被大浪波及到的池鱼,在一片混乱的大环境下,又没有后台帮衬,除了自我保存,毫无其他章法。
而李明显的书信,无疑就是对于这次波澜的一个解释,一个提醒。而许哲,也在这封书信中,找到了赵太守突然变脸的原因。
扔下书信,许哲半仰在椅子上,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这是好事变坏事,如果赵太守是个同门,自然巴不得许哲做出成绩来,好增加整个学派的竞争力。但若是个对手,自然就要拼命打压,恨不得踩到泥里才好。毕竟,谁让许哲尾巴不干净呢。
想了想,目前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好在兵家并没有参与进去,而自己之前因为剿匪事情,又帮了张守备一个大忙,算是有个人情,相比赵太守,和张守备的关系算是不赖。相信某些小事,他应该不会吝啬帮忙吧。
许哲又坐在书房,把近段时间的行为好好撸了一遍,查漏补缺防止漏洞存在。知道月上柳梢头,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已经结束了吗?”
进来的是许浩元,做为主人的许哲不去,许浩元自然当仁不让的做为许哲心腹的代表,前往庆贺一行人的顺利归来。因为喝了点酒,许浩元身上带着一层薄薄的酒气,猛地进入长时间封闭的屋子里,瞬间引得屋内的空气为之混乱。
“嗯,都回去了。大牛有些喝大了,就没让他来,刚刚让春分帮着弄回屋子了。”许浩元也感觉屋内的浑浊,便走到窗前随手开窗。时间已经快至十二月末,晚上的天气凉的厉害,才一开窗,屋外的冷气就拼了命的往屋内钻,引着许哲一个哆嗦。
不过进了冷空气,屋子内的环境瞬间一清:“粮食呢,安置好了么?”
许浩元把脑袋探出窗外,让自己冷静的更快,嘴里也不停歇:“老孙喝了几口就停了手,赶着去运送粮食了。刚刚喊了人来知会过,说是所有粮食已经全部入库,搬运的都是信得过的,晚上也安排了人轮值,绝对不会出差子。”
“老孙做的,那就好。”许哲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老孙就是孙茂中,做为邕城本地的地头蛇,在这片地方经营了几代近百年,有些事情他出面,做的比许哲还好。而且性格使然,孙茂中做事情的脾性,许哲放心。
“你准备怎么做,硬抗啊?”
许哲把李明显的信件递给许浩元,做为自己的头号谋士,至少是许哲自封的,有权利知道这些官场的弯弯道道。许浩元也不客气,坦然的接过信件,仔细研究了起来。
许哲端着茶水走到窗前,冷凌的空气使他的头脑更加清醒:“这次完全就是无妄之灾,但是上面的党派之争已经开始,就容不得下面的我们三心二意的左右逢源。”
“立场是必须站对的!”
这是先定一个基调。政治斗争虽说左右逢源的‘骑墙派’并不少,但是又有几个能够最终笑到最后。但凡一个想要爬到最高的人,都必须要有自己明确的立场,不然不管到那个位置,骑墙的行为都将是自己的黑暗点,随时受到对手的攻击。
而许哲从出身起,就已经没得选择,农户出身的他,除了儒学根本没有旁的选择。而且即便二十一世纪的许哲,自小也是受到儒学的熏陶比较多,接受更为容易。现在上层的战斗已经拉响,下面的斗争必将加剧。
而自己则被赵太守发现了些许把柄,在平时无足轻重的东西,瞬间成了赵太守攻击的利器。一旦自己无法迅速解决,让赵太守发挥扩大,那么到时候即便他不出手,也会有其他儒学的人要求或者‘强制要求’自己迅速解决,哪怕牺牲个把县令的位置,也在所不惜。
所以仅仅是为了自己,许哲也必须速度解决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