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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是个低低的女声,嗓门不高,不同于邕城人的浑厚高远,这个嗓音带着江南水乡的缠绵。如丝竹入耳,连绵不断却又让人难以忘怀。都说江南女子温柔缠绵,除了特有的体态,江南女子糯糯的声音也是评价的一绝。
许哲听到这个声音确是心花怒放,每晚的交颈复同心,让许哲即便闭着眼睛都知道这个声音的来处:“丫丫~”
许氏脸上一红,如同才上的胭脂,淡粉中透着一丝羞涩。走到许哲面前轻轻拍打了一下:“乱喊什么。”
“嘿嘿。。。”虽然被打了,许哲也不介意,只是不停的傻笑,边笑边围着许氏转圈圈。只见许氏穿着一身家常的右衽,因为长期做事上面早已被磨得发毛,看款式应该就是许氏家居打扫时候的穿着了,右衽前面还系了一个围兜兜,这是许哲按着记忆做出来的大明版‘围裙’,因为极其方便,颇得许氏喜爱。
许氏手里还拿着一个破烂的竹篮子,翠绿的篮子因为常年使用早已发白发黄,这应该是前任留下的,竹篮子底下破了好几个小洞,不说淘米连巴掌大的小鱼都留不住。许氏却一直没舍得扔,平日里放放杂物。现在竹篮子被许氏裹了一个黑色包裹放在里面,天色不明也看不清楚轮廓,只是隐隐闻到一股腥气。
许哲看着好奇:“你来了就来了,怎么还拿着篮子?”说罢伸手就去接过:“是鱼吗?”邕城途径河流,水产很是丰富便宜,许氏经常买鱼吃,因此许哲有次一问。
许氏却是侧身一避,轻轻巧巧躲过许哲的手:“这可不是给你的。”
说罢挥挥手里的篮子,高声对着场内脸色瞬变的郝少雄喊道:“郝大人,我这是给你送礼来了。”一用力,连着篮子整个扔到了场内。
从许氏出现郝少雄就知道情况不妙,虽然不知道许氏这一个妇道人家是怎样躲过自己派出的水匪老手,但是许氏现在人在这里,无疑证明自己的掏家动作完全失败。现在许氏突然扔了个东西过来,郝少雄也不敢托大,用力朝着篮子一劈。
篮子瞬间破成两半,里面的东西也咕噜噜滚出来。离了包裹的黑布,里面的东西瞬间露出了真容。
顿时,在场所有人心中一凛,即便是‘一把砍刀闯天下’的张守备,脖子上也是一阵冷风飘过:“额,弟妹,你这礼。。。”
仿佛送出去一件重物浑身轻松,许氏拍拍双手显得干净利落:“怎么了,夫君说过,来而不往非礼也。郝大人如此盛情相邀,我又怎能没有回礼呢?”带着江南口音的语气粉粉糯糯,让人一听就觉得可爱。
只是看着在场里滚来滚去的人头,是个人都不觉得许氏的话可爱。是的,就是人头,一个满脸血污,双眼怒睁,充满惊讶和恐惧的人头。看着身高不足五尺的女子,所有人却觉得看见了一头史前巨兽:太恐怖了。
包括许哲,虽然平日里看着许氏挥舞大刀虎虎生威,但是也没有亲眼见过许氏拎着人头走来走去啊。想起之前和许氏之间的拌嘴,许哲就有种自己活到现在好不容易的感觉:“娘子,下次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其余人做吧。”想起之前自己还想去帮忙提篮子,许哲就有种剁手的冲动。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意外的,许氏还很赞同许哲的话:“幸好他们来的时候我正在打扫,穿的这身。如果在平时,可就得浪费我一身好衣服了。”说完嫌弃的看看自己脚边,应该是打斗的比较激烈,许氏衣裙角落有一块明显的血迹。
所有人脸色抽搐,貌似大家关心的重点不是一个吧。张守备悄无声息的退后几步,嗯,关于自己女儿的事情就让她随风飘散吧。有这样一位正房夫人,哪家的闺女吃得消哟。
许哲抽抽嘴角,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有时候,有个如此给力的夫人,实在是让做为夫君的自己有些hold不住哟。
装作没有听见许氏的话,许哲看着许氏后面的百越云天:“云天,你还好吧,辛苦你了。”
百越云天摇头苦笑:“我到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实在惭愧,没有帮上什么忙。”
“哦哦,”许哲点头,看着另一边的大牛,微微点头示意,一家人,就不说什么感谢的话了。只是没有想到,庄户出身的大牛这么能耐,居然敢真的下死手。要知道在家里的时候许蒙牛虽然喜欢跟着镖局练武,但是大部分时间都是打熬身体,出去惹事也是威慑居多,可是没有真的动过手的。
“春分还好吧,今天家里这么乱,她估计吓坏了吧。”许哲转了一圈没有发现春分的影子,顺口关心了一下。家里一共就这几口人,又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少一个都很明显。往日里春分就像个尾巴一样跟在许氏后面,被许哲笑话了好几次胆小。今天又是刀子又是剑的,估计是吓坏了。
许哲这话一出,大牛脸色更是奇异。嘴唇蠕动半天,最终憋出一句:“春分受了点伤,在家里休养,就没有过来。”
许哲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们这里几句闲聊,场上环境却发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郝家挣扎到现在,早已是山穷水尽,垂死挣扎。之前听说有人质在手,大家还拼命一搏,如今看着许氏好好的站在一边,自己场里倒是有个人头在咕噜噜的打着转,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有胆小的立刻就双腿发软,摊在了地上。虽说是水匪出身,但是往日大家最多绑块石头沉个江,哪里会弄得这样血淋淋,死不瞑目的。更有胆小的直接罢了手上的家伙,窝在一边吐了。就是张守备一方的官兵,也有几个身体发虚的,只是碍于面子,勉强支撑而已。
一旦卸了心气,后面就好办了。张守备剿匪多年,自然知道这点,当即大手一挥,全员压上。郝家也顺势跪下,远远的丢了武器,双手抱头,缩在一边免得误伤。常年刀口上的买卖,就是这动作都比旁的标准。
一时间郝家兵败如山倒,除了几个脑子硬不肯罢休的,不拘是郝家嫡系,还是之后归附过来的旁的人,都乖乖缩在一边当鹌鹑。甚至有吃相差的已经舔着脸‘大人大人’的叫的正欢,准备着带路抄家也好减轻罪孽。场面上人生百态,什么场景都有。
郝少雄心灰意冷,惨白着脸和郝少英面面相觑。前些日子还想着郝家在自己的带领下更加壮大,现在却落得如此下场。一时间心中也不知是后悔多一些还是丧气多一些,总之百感交集。
相比之下,郝少英倒是淡定许多。许是常年习文通晓古今,对于自己下场已经有了准备,只是松着身体仍有官兵绑着。看着郝少雄眼神闪烁面色不停转换,不由想近身安慰半句:“大兄无需如此,郝家百余年前也不过是盘踞山林的一窝穷匪,上下人头估计都不值一两纹银。如今这样,不过天道循环,轮到我郝家继续没落罢了。”
即便是这样几句话,也被留心查看的官兵顺手一拐子:“干什么呢,双手抱头蹲下,不许说话。”现在可是敏感时刻,如果因此被官兵打杀,也不过在文报上添上一句话了事。
郝少英踉跄两下,一时间蓬头垢面,昔日邕城文坛教化斯文扫地。许哲看着不忍,虽说之前兵戎相向,也不过各为其主,也不知如果世转时移,是自己落难,郝少英会如何对待自己。
当下招手让官兵走开,“你也不要在这时候说话了,刀剑无眼,还是小心行事。”看着郝少英不抬头,也不勉强,只是只顾说自己的:
“事情并没有那么想的那么糟,世间行事,向来留一条活路。后面到了地方,小心配合,未必没有再起之日。”只是心中唏嘘,如果说在这之前郝少雄果断罢手,缴械投降,现在说不得还有个‘从轻发落’的脸面。
现在,看着场上不停哀悼的官兵与水匪,还有远远观望不敢上前的邕城百姓。终究是时机稍纵即逝,错过了就没有办法了。也不知类似郝少雄,郝少英这样负隅顽抗到底的,可还有活命的机会。
许哲说完转身就走,却不知郝少雄听着自己的话确实眼神一亮。终究是一方枭雄,之前被局势蒙蔽了双眼和脑子,现在缩在角落无法吭声倒是可以稍稍静下心来思考问题了。何况许哲这么一点拨,一时间这段时间许哲的所作所为纷至沓来。
也不知想到了些什么,郝少雄眼神急闪,却不是之前那样了无生趣,而是斗志昂扬起来。郝少英看着郝少雄的脸色变幻,他虽然书念得比他好,但是人心百态却是远远不如,只是看着大兄再次鼓起斗志,虽不知缘由,心里也是一阵宽慰。
这边郝家兄弟心中千起百涌,那边许哲却已经跑到许氏身边寻求安慰了。大战之后,乍一心情松懈,颇有些疲惫感。许氏被他盯着也总是难受,干脆和张守备告了假想要回去休息。许哲看着许氏袅袅前行的背影,脱口而出:
“你怎么那边也沾上血迹了?”
许氏回头,看着许哲手指的方向,瞬间脸色惨白。慌乱的四处寻找,
“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