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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容兰行到一旁阴凉处,容兰才道:“四小姐,可知昨日怎不见你大哥?”
“我大哥?”说的莫不是唐兰崇?乞巧宴的帖子上本也有他,只在送贴的前几日,唐兰崇因礼部有事,没能来出席,此刻见容兰问起,似是和他相熟,便道:“我大哥部里临时有事走不开,林小姐若有事可去部里找他。”
“真的是因部里有事?”容兰听此,眼中已浮动着泪花,又道:“唐四小姐,可否帮我与他相告,明日浮生亭,寅时中,容兰等他,不见不散!”
……私自相约?
明彩眉头一皱,容兰已哭腔道:“求你了四小姐,三小姐压根懒得与我答话,我也只能拜托你了,再过几日,我们的命运便在别人手中了!”
“小姐,马车来了,怎么还不走?”一旁官道上一个厉色的蓝衣嬷嬷走来,朝容兰道。
容兰匆忙抹去眼泪,伸手一按明彩的手道:“何小姐,我们改日再叙,容兰先行一步了。”
说罢用嘴型念了句“谢谢!”
那嬷嬷便携着容兰走去,明彩听见她问“哪家的何小姐?”
“似是北门何都尉家的……”
明彩握着手中容兰塞过来的帕子,看着她的背影,依稀觉得太草率了些,她与她也不过初次相见,什么都不了解……看她和大哥似乎有什么暗中曲折,可帕子在手,明彩也只能暗叹一声,权当举手之劳了。
再看唐明珠方向,原地早已没人,她的马车也已驶出,不由又蹙了眉头。
“小姐怎么了?”染翠与红玉上前道。
明彩摇了摇头,复又看着手中粉色少女心的锦帕,想着容兰的话,喃喃自语道:“再过几日,我们的命运便不由自己做主了,是什么意思?”
回到唐府,乞巧宴上的赏赐便由宫人跟着送进了府内,唐门并蒂金花的名声也不胫而走。
二女拜过老夫人,又见了小江氏,众人都是喜气洋洋。
待用过了午膳,唐明珠告辞回房。
明彩从小江氏处得知,唐明雅思母心切,与小江氏求了恩典,回了京城下面的幽县外祖家。
“按理说是不应该的,可三姨娘被休,你爹毕竟不在家中,倘若他回京后加官进爵,此事被有心人从中作梗,保不齐能参一个家宅不宁之罪,何况如今我腹中安稳,你二姐整日在我面前哭哭啼啼,我一想便准了。”
明彩看着小江氏因前三月强烈的妊娠反应,好不容易从皮包骨长回的肉,暗暗叹了口气,曲阳岛上,唐明雅和太子一事,还是静观其变,暂时不与小江氏说的好,免的她又忧心。
实则也不知从何说起,毕竟从唐明雅行为来说,此事上不得台面。
“对了,你爹昨日来信了,他们飞骑军已先到塔罗,如今算来,应是到了二十来天了,大军后到,怕是已经开战了。”
“刚刚从祖母处看了信,应是的,就是不知爹可好……”明彩想着边关吃紧的战事,虽知道唐柏林一路劈关斩将、凯旋而归,还是隐隐有些担心他的安危。
小江氏听此,眸光沉了沉,少顷唇角含笑,轻声问道:“对了……乞巧宴上,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中意的?我们这样的人家,你和珠姐儿又抬了身份……倘若门当户对,你和娘说,厚着皮子也是要为你们安顿好的,切不要像……像有些人家的女儿,婚姻大事也不能不如意。”
明彩正捏了把剪子帮着小江氏绞线头,听比,脸上微红,低头道:“没有的,娘……这事我还不想考虑。”
小江氏将手中亲自绣着的小衣放下,抬头看着明彩,见她和顺的坐在一旁,室外的阳光在她身后形成一道耀眼的光晕。
小江氏突然就想到,当年她也是这么安静美好的,十四年了,最初她多么不情愿,还是嫁入了唐府,与唐柏林生儿育女,时间一晃而过,而今女儿都这般大了,京城的天空已属于女儿她们新一代的年轻人,而皇城中最显赫的那个位置,那个曾许诺一起白头的人,只怕早已将她忘了。
将针穿过棉布,又拉回,指尖沙沙的触感仿若曾经疼过得地方被轻轻抚摸,小江氏定了心神,将自己从遥远的记忆拉回,语重心长道:“为娘这一生,只盼你们能够凡事如愿以偿,今天也好,将来也罢,娘希望你,得一人心,相守终老。”
“得一心人,相守终老?”明彩默念一遍,这八个字如今她又一次听小江氏提及,只是用了半生,终于体会到,这八个字,是一个女人穷尽所有所渴望和追求,却不见得都能够如愿的。
如同上一世的她……
七月的阳光温暖的让人发汗,明彩的眼中似乎也被感染。
别了小江氏之时,已近傍晚,明彩从小江氏搬入的玉堂院走出,迎面便见唐明瑶蹦蹦跳跳走来。
“四姐,我正找你!”唐明瑶说着喜滋滋将手中莲蓬递近,“我还不知莲子生吃也是别有风味,四姐你尝尝!”
明彩笑着接过,只是放在手中,问道:“怎么,才回府吗?”
“可不是,要不是和段胖子打赌谁吃的更多,下午又被他拉着爬山,说不消食我和他一样胖,我早回来了!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处处和我作对!”唐明瑶说着双手叉腰,脸上愤愤。
“你讨厌他还和他呆这么久?”
“哎呀!他今天请我又上了同庆楼,卖他个人情!”
明彩伸手点了下唐明瑶天真清丽的额头,她一张瓜子脸上,一双大眼因激动滟滟生华,明彩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段临安每每与她唱着反调,反而越想和她走近,其实以唐明瑶单纯的性子,如若呵护备至,一辈子如此也是莫大的幸事,想到此笑道:“不管和谁相处,不要让自己吃亏就好。”
“当然,四姐这还用你说!”唐明瑶得意一笑,明彩都能想到段临安吃瘪的样子。
“小姐,大公子回府了!”从右侧道上,红玉急匆匆禀告。
“怎么,四姐找大哥?”唐明瑶嚼着莲子问道。
对她温和一笑,明彩道:“好了,你先去忙吧,今天的功课别忘了补上!”
“哎呀!还有这茬子!明天又要被先生训了!”不待说完,唐明瑶便已跑开。
明彩望着她一蹦三尺高的背影,忽然生出些羡慕。
来到长房东厢唐兰崇的院子,得了通报,他正从书架上将一本厚厚的古书抽出。明彩屏退下人说明来意,又将容兰亲自绣的粉色锦帕送出,唐兰崇似是忘了抽出那本书做什么,放了几个地方还是放回了原来拿下的地方。
明彩看着他的失措,静静等着他的答复。
沉思了许久,唐兰崇颓然坐到一侧席上,才道:“四妹,容兰是个好姑娘,可她不能跟我。”
“这是为何?”明彩看着唐兰崇表情,并非果断拒绝的干脆,隐约其辞,似是有苦衷。
唐兰崇苦笑一声,抬眉道:“人人都道我们公府门第,贵不可及,可这么多年下来,只怕也无人不知,曾祖父的半生荣耀,子孙才名却不尽人意,我们唐府,如今是一袭华丽袍服,内部暗疮虱子无数……尤其是我,十八了,还是靠着爹的关系才入礼部做一个起草的文官,爹虽然承爵,到了我这,已经第四代了,只怕会撤封……”
“大哥又何须妄自菲薄?”
“我才疏学浅,论资质前途,委实配不上容兰妹妹。”唐兰崇下定了决心,望着书架道:“她是堂堂户部尚书之女,人又纯良可爱,求娶之人无数,跟了我实在太委屈她了。四妹……你……你帮我回了她吧。”
说罢站起身又走到书架前,似在找书,可左右看着,手里却一直握着容兰送的帕子。
明彩暗暗一叹,与唐兰崇过往并无深交,也只是堂兄妹间的亲疏,听此,只好道:“好吧,那我让人捎话,让她明日不必去了。”
见唐兰崇点头,明彩便告辞,走出两步,又听他问:“她……她可还说了什么?”
明彩一想,道:“她还说再过几日,她的命运便在别人手中了!”
“再过几日?再过几日?”唐兰崇闻言,急忙转身道:“她和你说她会参加今年的采选?她早就说过不愿入宫……”
采选?后宫采选?
明彩眉头一蹙。
“是了,是了,成帝今年四十大寿,正是充盈后宫之时,户部早就定了八月末的采选,名单近日就要报上去了。”唐兰崇边说边抱头疾走,痛苦道:“怎么办,怎么办?今天下午大凉使者突然前来,我正找一本大凉礼节的书,连夜就要汇编册子给诸位同僚,怎么办、怎么办?”
明彩见唐兰崇这幅从未见过的样子,微怔道:“大哥,你意思是要去见林小姐吗?”
唐兰崇听此,计上心头,转身按着明彩双肩,急切道:“劳妹妹明早亲自帮我跑一趟……我对容兰妹妹,一片冰心在玉壶……只是鄙人才疏学浅,只怕她明珠暗投……她若不愿进宫,不嫌弃我……我唐兰崇一定誓死不渝……”
明彩怀揣着唐兰崇的赤子之心,天微微亮便出了城,浮生亭在去往成业寺的小路上,听唐兰崇说,他与容兰正是今年上元节在浮生亭相识,才一来二往、互生情绪的。
马车驶下官道,道路便崎岖起来,车夫扬鞭催马,明彩在车中想着与容兰的说辞。
随着一阵颠簸,车外有人喊道:“京兆参军在此,行车人下车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