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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房后,秦傕粗粗与她说了醉月楼中之事,卫子楠听罢,阴阴冷冷地蔑然一笑,语气却是咬牙切齿:“竟叫你给一个孩子下药,倒是他大爷的够阴狠。”
她毫无掩饰自己的愤恨。
秦傕哈巴狗似的,顺势便往她背上摸,美其名曰为她顺气:“本王可不会这般无耻,只是祯儿若不生一场病,仔细太子那边怀疑我与你蛇鼠一窝。”
“‘蛇鼠一窝’,王爷就不能有点好话?”
“这不是帮太子说的么。”秦傕赔笑,“咱们倒可以哄祯儿装一场病,只是后头事态如何发展,还得咱们自己来掌控,你说如何?”
“如何掌控?”卫子楠心中想法与他不谋而合,自然是打算让卫祯装病的,只是后头如何发展还未有时间给她仔细思量,故而打算先听秦傕之言。
秦傕附耳与她说了几句,又故意往她耳朵里喷热气,卫子楠受了痒,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疼得秦傕差点弾跳起来。
“这样能行?”她微蹙长眉。
“自然能,本王正经事没干多少,歪点子倒是繁多,夫人尽管放心。”秦傕揉揉被拍红的手背,忽觉今日的夫人似乎不那么好亲近,赶紧殷勤地为她倒一杯热水,“来,夫人先喝水——本王这一趟办妥的可不止祯儿这件事,另一件夫人为何不问?”
卫子楠正好口渴,接了他的水,再看看他被自己拍红的手背,心中明白他提起的是高北那两个美人的事,淡淡道:“其实送不送去的,都无所谓,仅靠两个女人想要挑拨太子和太子妃的关系,未免太过简单。也怪我当初天真,对他二人无从下手,才出此下下策。”
“夫人该问问的。”秦傕依旧是笑着,又为她倒了一杯水暖手,“本王向太子哭诉夫人妒忌成性,致使本王不敢留这两个姑娘,太子也就信了,答应帮着养在府外宅子里。”
得亏她没有喝水,不然秦傕那张脸就得水漫金山了。
“养在府外宅子里……这和没送有何区别?”卫子楠无奈地抽抽嘴角,一时想收回对秦傕并非草包的判断,“还不如放进府里,给王爷享用,也不枉我费一番心思将人大老远的弄回来。”
“错!”秦傕一个响指打得轻快,把剑眉一挑,表情越发神秘,“夫人不如把眼光放远一些,别只看内宅之事,须得看这后头的影响。”
卫子楠本是聪明人,瞧着他一脸认真,也就依他之言,略做思考,很快脑中灵光一现,当即拍案叫绝:“太子养外室,传说去总归不会有好事,如此一来对付的就不止太子妃,而是整个太子府了。秦傕啊秦傕,你够阴的!”
“哪里哪里,夫人聪慧,一点就懂。”秦傕嬉皮笑脸的,把凳子往她这边又搬近了些,继续往下说,“咱们只需要暗中将此事透露给三皇子,自有三皇子帮着操心。”
卫子楠本便知道他鬼点子多,听罢却也不免又是一惊,像看个陌生人似的盯着秦傕,眼中饱含异样:“你若是将这等心思用在太子身上,必没有三皇子什么事。”
那三皇子乃是皇帝扶起来制衡太子的,若换做秦傕,她相信太子怕是早已吃不消。试想若是皇帝当初扶的是秦傕,再加上萧贵妃背后使力,储君之位大可勉力一夺。只是……怕是皇帝根本不会选择扶秦傕,而秦傕好在也并不争。
念及此,她脑海中忽而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尚不及抓住,便听秦傕回她的话。
“那是!本王天生富贵命,已然知足。若再把心思放在前途上,别人可怎么活。”
她听罢秦傕自夸,敷衍回笑,脑中却是又浮现起一个想法——何不利用三皇子对付太子。彭成的那封信,直接点明了他和太子之间有来往。若是皇帝知晓太子的手已经伸到禁军中去,必定大发雷霆,难再容下太子。而如何让皇帝知道,又如何去查,单凭如今的她是很难办到的,若是一个不妥,反将自己套了进去。
可若是利用三皇子呢,那便是坐山观虎斗,自己藏起来做了个渔翁。但如何巧妙地让三皇子知道,继而去调查太子和彭成,尚需好好计划。
想得正入迷,突然被秦傕连叫几声,狠狠拉回现实。
“夫人,夫人?”
“嗯?”她回过神来。
秦傕一张大大的俊脸突然凑到跟前,冲她露出两排大白牙:“本王帮夫人又办妥一件事,夫人可有奖赏?”
得,又想来那什么劳什子交易了。
“难不成王爷每次帮我,都要这等奖励?”卫子楠笑问,长眉微挑,并不生气,反觉得有些好笑。
秦傕是越来越不怕挨揍的了,曲起食指勾起她的下巴,整张脸贴得愈来愈近:“什么奖励,本王怎不知道?”
“王爷倒是会装。”
“哈哈哈——”秦傕仰头笑得狂妄,似没有发觉她笑里的拒意,一把搂住她的腰,“本王要得不多,只要夫人亲这里一口,日后本王才有动力继续为夫人鞍前马后。总不能要马儿跑,却又不给马儿吃草,是也不是?”
他点着自己的嘴,然后……那嘴竟然嘟了起来。
这要是换做几天前,卫子楠觉得猥琐,肯定想一巴掌抽过去。可现在,她却只觉得好笑,嗯……秦傕嘟嘴眯眼的样子实称得上滑稽。
不过,她是一点也不想亲上去。念起自己前两日对他多有愧意,由他搂抱亲吻不予计较,顿觉好笑。这精怪的家伙,定是利用了她的愧疚。
秦傕等了半晌,不见她把嘴送上来,睁眼却瞧见她盯着自己笑……那笑该怎么形容呢,说是发自内心吧,有些古怪,说古怪吧又却有真笑在里头。
“王爷还没有吃到草吗?”
“……”秦傕一愣,很快转了笑,“夫人这不是还没喂吗?”
“去醉月楼一趟,没捏过美人儿的小手?”
“呃……”秦傕苦了脸,嘿嘿笑,“哪敢呀!”
卫子楠眯了眼,有意无意转转手腕:“你当我没往醉月楼放人?”说完勾笑,“听说王爷连捏了三个姑娘的手,依依不舍地和红鸾姑娘腻歪了好久才想起正事要办。如此,不算给你的好处?”
秦傕悲愤了:“你!你监视本王!”
“哪里,担心王爷安危,让从我府兵中挑出来充作的暗卫跟着罢了。看来,王爷着实离不开醉月楼,等闲下来,我与王爷一起去找找乐子好了。”
秦傕已然出离了愤怒,你你你个没完。
卫子楠斜斜着嘴角兀自发笑,起身,开门,头也没回:“王爷既然反对,暗卫便只跟这一次,相信王爷自有高手护卫。”
秦傕:“……”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终于在“你”了半晌后,抖出下半句来,“太过分了!”然而,无人看到,他的脸上轻有一哂。
这女人,真是越来越惹人喜爱。
午后的阳光,带着舒适的暖意,和风徐来吹起她渐行渐远的裙摆。他觉得那一刻,宁静如水,叫人心静沉迷。
他的夫人,即便是这样离去,那背影竟也好看得让他挪不开眼睛。秦傕自嘲地笑,从不曾想过有一天,他也会因一个女人沉沦。卫子楠,战场所向披靡,刀下亡魂究竟几许自不明了;情场,捆了俘虏如他亦是还不自知。
呵,总有一天,他这个俘虏也会将傲然冷漠的她拉下马来。
他喜爱的这份宁静,终究是短暂的。午后日渐西沉,白日匆匆而过,不过隔了一晚,一大早的恒王府就炸开了锅。
消息沸沸扬扬传出府去,都道镇国公世子卫祯住进恒王府才两个晚上,突染疾病,昏迷不醒,能不能活连大夫都直摇头。
消息传进镇国公府,在一片哗然中,程氏的脸上却露出了古怪的笑容。若不是太子府昨日晚间送来消息,说太子给恒王支了个招,她今日恐怕也要吓晕过去。
宋氏却是不知道的,瞎着个眼睛差下人备好马车,急急忙忙便要去恒王府看儿子。程氏听说她这般着急,骂了句“没出息的”,便暂将她拦下,等着自己准备妥了才一起去恒王府。宋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全不曾听进去程氏对她的数落。
两人刚进得恒王府,恒王就亲迎了上来。
“哎呀!惊动了岳母大人,本王真是惭愧。”秦傕迎面而来,说完便是鞠躬见礼,一点王爷该有的样子都没有。
程氏晓得此事是恒王动的手脚,面对他时也就少了几分焦急,反是客客气气地回了礼:“劳殿下亲迎,真是折煞我了。”
两人在这边寒暄,宋氏却已等不及,焦急反问:“敢问殿下,我儿怎么样了?”她由人搀扶着,满脸焦虑,若不是瞎着眼必定不管不顾地去找卫祯了。
秦傕赔笑,温言安慰道:“嫂嫂莫担心,祯儿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大夫说,最迟午间便能转醒,只是此病来得莫名,大夫查不出来原因,说许是风水不合。唉,都怪本王御下不严,不知哪个天杀的狗奴才乱嚼舌根,将此事传出府去,又叫外头那些蠢人添油加醋,让流言惊着了二位。”
宋氏听了他的话,总算是放下悬着的一颗心,连连念叨着“那就好,那就好”。
程氏听到“风水不合”四字,心领神会,心中暗自发笑。卫祯若与恒王府风水不合,那就没有理由不让他搬回去。
恒王这个理由,找的可真是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