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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匆匆,黄昏与夜晚,很快就过去了。第二天,也是一个阴雨天。
敖岸城是在破晓时分,彻底陷入了混乱当中的。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划破天际,城西和城南的大门同时被攻破,西金和南火的军队,同时闯入了这座不久前还很繁华的古都——敖岸城是中土王朝的帝都,它和中土王朝一样,已在世上存在了数百年。
而如今,中土王朝的万里山河在血的洗礼下,正在以一种摧枯拉朽的方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
雨下个不停,似乎想要用倾盆的大雨来洗刷这里的罪恶。可这里的血腥味太重了,即使是这样的大雨,也洗刷不掉这里的罪恶。
雨落在人的身上,让身上的衣服变得沉重,让铁甲变得更加冰冷,也让刀剑的寒光更加摄人;雨落在地面上,与血混合在一起,形成一道道淡红色的痕迹蜿蜒流淌,将地面染的斑驳。血色,在这里无尽蔓延。在冰凉的雨幕当中,血以外的温度统统沉寂了下去。
杀声震天,刀剑暗哑。百里风烟乱,铁马踏血回。
当嘉兰带领下军队抵达敖岸宫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已经杀了这么久了吗……”嘉兰看了看她被血染红了的手,又看了看剑刃上残留着的血迹,有些出神。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白纱衣,外面套着轻铠。经过几个时辰的浴血奋战,血染纱衣,猩红的斑驳血迹在雪白的衣服上,格外刺眼。这些血,有的是她的;但更多的,是别人的。
嘉兰看向身后,在她的身后,已经没有了敌人。那些反抗他们的中土王朝的战士,都已经躺在了地上。现在她的背后就是南火王朝的军队,而她在身后的人群中,还看到了唐灼——能在西金之前抢先一步攻下敖岸宫,唐灼可谓是功不可没。
“唐灼,你怎么可以……”坐在龙椅上的泊君,一脸震惊的看着唐灼,“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做出通敌叛国这种事!”
“自古以来,识时务者为俊杰。成王败寇,你就认了吧。”唐灼脸上的笑容灿烂。
“你……”泊君看向罪魁祸首嘉兰,脸上的表情除了愤怒,还有一些疑惑。他觉得嘉兰有些面熟,但他又想不起他们在哪里见过面。
“我是南火王朝的皇女嘉兰,我也曾经在敖岸宫当过一段时间的宫女——不过,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看出了对方的疑惑,嘉兰解释道,“另外,黎秋河是我救的。”
“看来,南火早就对我朝下手了,我却还懵然不知。”泊君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眼里失去了光彩。这一瞬间,嘉兰觉得对方仿佛苍老了十岁,“中土的气数,尽了吗?”他没有愤怒的大吼大叫,也没有泣不成声的求饶,而是似乎已心灰意冷了般,自言自语道。
嘉兰没有说话,只是举着间,一步步走到泊君的面前,然后将剑刃抵在对方的颈剑:“你还有什么遗言吗?”这个时候,嘉兰终于开口了。对于这个亡国之君,嘉兰对他的印象一直很好。若非对方的身份,她也不愿这样做。
“我只求你一件事,放过夕柳,还有玄珠。”
“我答应你。”
一剑落下,头颅飞扬。一代帝王,就此陨落。
泊君断颈处喷出的血,很多很多。嘉兰下意识的擦了下脸,她觉得她的脸现在应该是沾上了泊君的血的,而且还不少——虽然她感觉不到血的温度,可她就是知道。胡乱的擦了下脸,也不知道擦去了多少血迹。嘉兰想,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可怕。
“嘉兰,我来吧。”唐灼站在嘉兰身旁,此时他修长的手里握着一截衣袖。唐灼抬起手,柔软的布料在嘉兰脸上轻轻擦了擦。
迎上嘉兰的目光,唐灼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整张脸都明亮了起来。他本就生得极其好看,这么一笑,俊美的面容变得格外妖冶,让人的心神恍惚,仿佛失了心智。这一瞬,唐灼的一双桃花眼中波光潋滟,目光灼灼,似有万丈柔情藏于其中。
唐灼没有再说些什么,而这么一个小举动却让嘉兰莫名感到心安。
“这边的事结束了,我们该走了。”这温馨的一幕落在少乌眼中,少乌只觉得有点碍眼,微妙的不爽了起来。少乌不着痕迹的走到嘉兰和唐灼之间,迫使唐灼放下手并退后了几步,“嘉兰,我们现在去找盘庚吧。”
少乌说话的时候,全程无视唐灼。一旁的唐灼有点纳闷,他怎么觉得少乌对他不太友好呢?也许是他想多了吧,唐灼自我安慰。
当嘉兰一行人见到盘庚的时候,盘庚正在和禁卫军副统领夏芒有说有笑——说是禁卫军副统领有点不恰当,因为现在中土王朝已经覆灭了。
当初在敖岸宫的时候,盘庚受了夏芒不少的照顾,盘庚一直都对夏芒很有好感。再加上他们都喜欢喝酒和打架比武,所以他们两人很谈得来。
“夜姝怎么不和你们在一起?”嘉兰问。
“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盘庚挠了挠头,“少乌叫我不要和夜姝一起进城,所以我是在夜姝的军队走了之后才从城南那边进来的——从城南进来而不要从城西进来,也是少乌要求的。说起来,他怎么还没有到?”
盘庚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一定不简单。少乌让他不和夜姝一路,仿佛是故意让他避开什么一样……盘庚虽大大咧咧但他并不傻,意料到这之中可能有陷阱存在,盘庚也就听从了少乌,选择了在后从城南进城。
而盘庚之所以当时不问少乌,而是在嘉兰在场的时候问少乌,是有原因的。
如果他当时就问了“为什么要这么做”,凭少乌的聪明才智,他是分不出对方是在说真话还是假话的,要是少乌对他撒谎了他也没辙。而嘉兰和唐灼在场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在嘉兰和唐灼面前,少乌要是哪里说的有问题,那两个人一定能察觉到的,而且嘉兰和少乌认识了这么久,依嘉兰的个性她一定很清楚该怎么和少乌交流问话。
“这是怎么回事?”嘉兰皱了皱眉,看向少乌,“你想做什么?”
“不是我要做什么,应该说是父皇要做什么才对。”少乌耸了耸肩,两手摊开,“你应该知道,父皇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
“他这次的目标,不只是中土王朝?”虽然嘉兰一直都知道南狩有一统人类三朝的野心,但嘉兰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要对西金王朝下手,“夜姝现在怎么样了?”
“他很好,他现在正在蛮荒王朝那边作客呢。”他特地调开盘庚,就是为了方便蛮荒王朝趁乱反攻西金的军队。对于被两个盟友反捅一刀这种事,西金的人一时应该难以接受吧。少乌想,夜姝现在的表情一定很精彩,“你以为,蛮荒王朝为什么会参战?”
“蛮荒王朝的参战,从一开始就是南火给西金设下的一个圈套吗?”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父皇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西金太子夜姝,会是一个很好的人质。”少乌似笑非笑,“目的的话,不就是为了把中土王朝与西金王朝一起收入囊中么。现在中土王朝已经沦陷了,不足为惧。而西金王朝的实力不如我朝雄厚,经此一战已元气大伤;根据约定南火与蛮荒两朝平分中土,蛮荒王朝会把西金大半的兵力都牵制在战场上。有蛮荒王朝的协助,南火王朝取胜就轻松多了。”
“开什么玩笑!”难得的,一向冷静的嘉兰脸上出现了愠怒的神色,“流光现在可是西金王朝的太子妃,这么做不是置流光的安危于不顾吗?”
“南火要一统人类三朝的野心,谁也阻挡不了。”少乌脸上的笑意敛去,锐利的眼神如刀般刺向嘉兰,他的身上隐隐有杀气在蔓延,这一刻的少乌阴冷得让人生惧,“南火要一统三朝,就势必要铲除西金,在流光去西金和亲的那一天,你就应该明白这一天终会发生。事到如今,你还在犹豫些什么?”
“我想,是我错了。”嘉兰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少乌有些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这一刻,少乌觉得他产生了幻觉——一向冷静漠然的嘉兰,也会说她错了?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少乌认识了嘉兰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从嘉兰的口中听到这样充满了悔意的话。
“是我错了。”嘉兰又重复了一遍。
嘉兰眼睛同往常一样,那里面没有一点光亮。她的眼神依然是同死人一般的枯寂,她的表情也是往常一样的冷漠。看着嘉兰苍白的面容,少乌读不出一丝情绪的波动,可他却感受到了,嘉兰身上散发出的悲伤:“这不是你的错,我们没得选。”鬼使神差的,少乌说出了安慰的话。这话说出来,连少乌都吓了一跳:他居然也会关心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