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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胡家老爹在集市上售卖的遭遇,胡香珊算是大致理出了些头绪。
怪道会这样,原来是受了镇子上混子闹事的无妄之灾。
不过,胡香珊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事应当就是冲着自家老爹去的。她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但兴许……兴许是他那个外室女在外面养着,不晓得得罪了什么人也指不定。
于是便与自家阿娘一样,做起了闷嘴葫芦。任由你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胡家老爹用了面填了肚子、又将外头受的气冲胡家母女发泄了一通,总算心里顺畅些了。
他抹了抹嘴起身道:“家里头还有多少米面肉菜?明日便是人家上门来收帐的日子,我稍后打算一并先拿去卖了,好歹凑个数过了这一关再说。”
胡家大娘闻言先是一惊,随即气的浑身发抖。
好在前两日李秀才收了家中的两个小子,自家闺女也将地窖里的东西又搬走了许多,如今只余了过年的量。否则遇到这个被猪油蒙了心的,还不晓得会怎么样。
“还余下一些是过年用的。”胡家大娘冷冷道:“若是当家的觉得我们母女可以将嘴缝起来,便都取走卖了吧!”
“日前我拿了一半走时,还余下一半。怎地现下就只有过年用的了?”一听这种赌气口吻,胡家老爹就先是不喜,再听其中之意,不禁又心头火起,指着胡家大娘道:“你如此败家,不贤不淑,如何当的好这个家。”
胡家大娘对胡家老爹那是一个言听计从,为人也温柔善良,但那是对人还存有一丝善意的希望,如今胡家老爹这般伤她的心,几次将她置于不顾嫌弃之地,哪怕是个泥菩萨也有几分气性,何况能与胡家老爹、将近二十年一路从苦到甜的操持着家过来的,她脑门一热便也站了起来,气势上显现出对抗道:“你我夫妻近二十年,我到底如何操持这个家!?当初怀着身孕还要下地干活,上有婆婆公公侍候孝敬、下有子女悉心照顾,如今你在外有了新欢,嫌弃我便也就照直说了,我自认人老珠黄无法去比,可也受不得以不贤不淑来指摘!”
“瞧瞧你的这个样子,我才说了几句,你便这般顶撞。”胡家老爹指着胡家大娘,一脸失望的模样道:“我看二丫头没有随了你,就这样那张家都拖延到如今未曾提亲,若是随了你,还指不定这辈子该如何嫁人?”
说到自己也就罢了,说到自家姑娘,胡家大娘到底自小受三从四德、女人以夫为天的熏陶,方才是一时冲动,被逼狠了的反弹,现在心底里的话都说了出来,又想到一旁的闺女,当初她也是因为如今日这般、一气之下没忍住到了张家说了那一番话,这才惹的张家大娘不快……..如今若是自个儿的样子给二丫头学了去,那将来……..她不由生出些愧疚之心。
胡香珊一见自家阿娘的表情,便知坏了!
张家不来提亲,明显就是张家大娘自己心态的问题,与自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大哥的夫子也不晓得怎地,说是要在此次县试中培养几个秀才出来…….说大哥资质上佳,就是要大哥与小弟搬与夫子同住……可贵了……..”胡香珊一脸懵懂的望向胡家老爹,略作更改的将李秀才收人至私塾考秀才之事娓娓道来:“对咱们家虽然也没太客气……不过比之村里其他人,那可真是直让人干瞪眼的好事呢!”
胡家老爹虽然心已经不在胡家大娘身上,可到底还没混到不管儿子的前途。这一听闻,便渐渐将火气熄了下去,拧眉坐在那儿细细的想了想,最后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极好的机遇,那李秀才大张旗鼓的,若是最后长子未中秀才,打的可是李秀才的脸面,于是道:“如此便罢!只是明日的那余下的银两可如何是好?”
“爹爹先头不是向人借了银两了?暂且只还一半不行吗?”胡香珊是知道自家老爹将镇子上的宅子一卖,虽然亏了些,可如果没有留私房给那个外头的女子,是不会到这个窘境的,她故意装傻道:“那些邻里乡亲的恩义,爹爹记得日后有了银钱,多还些就当利钱了,想必他们也不会怪爹爹的。”
这个主意明着看,好似指的村里的借款,暗地里就是要诱着自家老爹去找那外室,将所谓的私房给拿出来。
何况胡家老爹先头从里长、及村子里其他人家借的银子,根本没有还。还让他舔着脸去借,不被人家给撵出来就不错了。
胡家老爹沉吟半晌,最后拍了拍身上衣衫的褶子,阴着张脸道:“爹爹有事还要到镇子上去,明日午时回来,如若那讨钱的来了,就让他们等等。”
又是将人比喻成‘讨钱’的,又是随意的说着让人家等。
话语中一丝敬意也没有,显然是又埋怨上了。
当然埋怨完了那三个外乡人,还不忘埋怨一下自家‘惹事’的女儿,同时又冷冷的看了一眼绷着脸的胡家大娘,沉声道:“家中目前吃紧,你们娘儿两个过年便省一省。”说着便先往家中的地窖处过去,想着既然要向秋娘将先头给的私房讨回来,便也要带着些东西给她。省得她受苦他心里也不好过。
胡家大娘眼睁睁的看着胡家老爹拿着家里的东西出了门,想着已经告诉他了,这是她们母女俩留着过年用的,不由再也承受不住,眼泪哗哗的流。
胡香珊心里也是一哀,上前搂住自家阿娘,任由她发泄情绪。
直有一盏茶的功夫,胡家大娘才恢复了一些,但到底是哭的狠了,还有些抽噎。
胡家珊凑近自家阿娘,轻声道:“阿娘!我昨夜里到地窖里挪了些藏在后窗下。不影响我们的。”
“傻二丫。”胡家大娘闻言不由的笑了出来,伸手摸了摸胡香珊的脑袋,慈母的关怀到底柔和脸上的悲凄,但随后又是一阵伤怀道:“可娘伤心的并不是这个!娘伤心的是,你爹现在一点儿顾念我们的心都没有了。至于你兄弟,若不是想着他们或许能中了秀才,将来再取得更高的功名,能够光宗耀祖,恐怕今日就没这么容易过关的。”
胡香珊又何尝不知道呢!
但再差也差不过废皇后那一世的亲情关系,更打不倒有现代人思想与坚强心灵的她……
这全新的一生,她会吸引经验教训,发挥自己所长,尽可能的在这个未知的时代好好的过日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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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家老爹离家过了两个多时辰,日头都已斜西了,眼看着夕阳的霞光渐渐隐在了西头。
门外却传来砰砰的敲门声,显得焦急而又莽撞。
该不会是自家老爹去而复返吧!可算算时辰也不对,总不见得才到了镇子上,没歇半个时辰就往回赶吧!
这不是折腾自个儿吗!?何况那儿还有个温柔乡,应该不会是胡家老爹的。
那是谁呀!?连个叫门的声音也没有。
胡家大娘与胡香珊拧着眉头满是狐疑,故尔迟疑的看着门口,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上前去应门。
“哎呀!二丫,我是嫣惠。”外头的人大概是候了一会儿,失去了耐心,压抑着声音中透着急切道:“快开门!我有急事告诉你。”
方嫣惠!?里长唯一的女儿。
“嫣惠姐姐!”连忙上前几步开了门,胡香珊十分吃惊,尤其是瞧见她神色有些慌张道:“怎么了?”
“县衙里来人要抓张二牛。”方嫣惠一等门开便踏脚进了院子,随后关了门靠在门背后,拉住胡香珊的手道:“说是张二牛害死了人!”
啊!?
张二牛怎么会害死人?
这几日张二牛自己都是半死不活的躺在床榻上,哪有作案时间啊!?
“是否弄错了?”胡家大娘一听便急了,问道:“二牛虽然有一身蛮力,可还不至于要人性命。”
“我也不晓得。”方嫣惠是悄悄从边门溜出来报了讯道:“现在那向官差正在我爹那儿用午膳,那个捕头顺带着问我爹这村子里的人口情况,故尔暂时还未了来拿人。我娘便让我来寻了你,悄悄告诉你一声。”
边着边大喘气,终于说完了,像是完成任务一样,深深的换了一口气,道:“我先走了,省得被他们察觉,牵连我爹。”
“那多谢你和你娘了。”胡家大娘连忙回到屋子,从桌案上的果盘里,抓了把酱米条用巾帕包住,上前递给方嫣惠道着谢:“回头我们找日子再上门道谢。”
“不用不用。”方嫣惠也不客气,收了零嘴后摇了摇头道。
“你可有去过二牛家?”胡香珊于一旁想了想,便问道。
“我本想到张家去报信来着,但是在门口瞧见个平头青布小油车,又是上次那个柳家的大小姐,便就没进去。”方嫣惠撇了撇嘴,一脸不屑道。
方嫣惠也是自小就结认柳芝婉的,柳家自搬到镇子上去之后,就恨不得与村子里的人都断了来往。
柳家老爷更是自视甚高,希望将女儿教导成大家闺秀也好有一门更高的姻缘,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女儿三天两头借口孝敬祖父母往别人家跑,而且明明知晓人家的心上人不是她。
到底也是受过教导的,她心底里鄙视着,但却不能说出来,没的掉了身价。
看着端庄素雅但透着坚强的胡香珊,方嫣惠是知道胡香珊曾经将张二牛从镇子上给拖回来、又是知道这一次,如若没有胡香珊到村口将张二牛送到村子的郎中处,张二牛这条命到底保不保得住,还真是不晓得。
再想到那个经常出入张家、现在被张家大娘奉为上宾的柳芝婉,两相比较之下,方嫣惠还是更喜欢胡香珊一些,于是便也不在她面前掩饰自己的喜恶。
“你稍后便去一倘张家,让他们早些做准备。”逃是不可能的。只是具体的事情只有当事人才知晓,赶紧想想办法,方嫣惠关切的拉着胡香珊,随后便拉开门意欲离开,道:“如若有证明那些人的生死与他无关,那就快些呈给县老爷。”
逃是不可能的。先不说逃不逃的掉,就说这一辈子,总不见的在深山老林里呆着,永远不出来吧!?
胡香珊站在原地默默站了一会儿,胡家大娘就在她对面满含忧心的看着她,直到见胡香珊回过神来,胡家大娘才上前道:“二丫,你别去!张家嘴上说的勤快,可一直未曾有实质动静,这一次,索性就不要理会他们了。”
“这事到底也没个结果出来。”胡香珊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无非就是想找一个掌握的住的人,以避免进宫的命运,但就目前的情况看,真是艰难无比……她心里一声叹息,道:“不管如何,就当是探望他,去向他私下传个讯也好。”
说到底,是不相信张二牛会招惹人命官司。
胡家大娘其实也不相信,但她更担忧自家闺女,为了那个张二牛,自家已经做的很多了。
“娘!您别担忧。”胡香珊挽着胡家大娘的手,两人往厨房那走去,一边拿篮子装了一些吃食,一边道:“我去看看就归家里。”
“哎!”胡家大娘这近半年也是要适应了胡香珊的坚持与主见,她只能一边叹气一边摇头,道:“那你快些回来。如若……张家给你脸色,就不要多留,如若二牛那孩子需要些什么,你便归家来说一声。”
“娘!瞧您!”胡香珊勉强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道:“刀子嘴豆腐心,嘴里嚷嚷着不管他们,可到头来,还不是愿意待人家好。”
“那还不是看着二牛那孩子,平日里对我们家还算殷勤。”胡家大娘被胡香珊这么一笑,也缓和了一下初听坏消息的紧张情绪,拍了拍胡香珊的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