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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罅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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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二牛从镇子上被胡香珊救回村子后,整个张家对于胡家的感激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要不是两家已经是有默契的亲家,张家大娘恨不得直接就跪在胡家面前,可到底想着胡香珊是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媳妇救自己的相公也是应当应份的,张家大娘心中至少一半的感恩之情都被这种想法与观念给磨平了,她只是拉着胡香珊的手,道:“阿珊!将来婶子不会亏待你的。你是好样的。”

    胡香珊将张二牛拉上驴车,又是费力又是慌乱的一路给拉回来,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上的承受,她都已经临届于虚脱的状态,她安抚了张家大娘道:“这也是应当的。二牛哥平日里对我们兄妹几个也是挺照顾的。”确实如此,张二牛这个孩子,讨起好人来,那也是会花死力气的。至少胡家的力气活他没少干。

    胡香珊这样回答让张家大娘满意极了,觉得她懂事明理。

    几番寒暄之后,胡香珊回到了家里,这一歇就是一天一夜。而胡家大娘则在胡香珊歇息的当天,又带了不少平日里藏着的好药材至张家,帮衬着张家,理一些家务杂事。

    胡香珊休息好了,便也时常白日里跟着胡家大娘两头跑,可到底胡家大娘也是要看顾自家的,几日下来人就瘦了一大圈。

    胡香珊心疼道:“娘这几日也别去了,我瞧着他们家也好多了,这几日白天,就让我一人至张家瞧瞧有什么相帮的吧!”

    胡家大娘想了想,觉得也可以,但还是担忧道:“你行吗?那边的杂事也是一堆,又没个帮工啥的。”自家的闺女虽然出身了他们这样的农家,可到底家里也还算有吃有喝,自小胡家心疼闺女,也没让她干过什么重活不是,至多给家里剥玉蜀黍粒了。

    “还行吧!”胡香珊想了想之前几日她与阿娘到张家,那些个活计还算能做,于是道:“帮着递个茶倒个水的,想是不难的。”

    胡家大娘再舍不得,可到底心底里觉得自家闺女总是要嫁到张家的,就只能默默的应下。

    胡香珊着挥别胡家大娘,像往常那样拎好一些补身子的食材,出了院门。

    到了张家之后,看见院子里张家大娘正在洗衣服,一旁的张大牛正给她拎水,而张家老爹与张二牛则在屋子里休养。

    “二丫来了。”张家大娘看到胡香珊来,想着胡家这段时日的帮衬,她还是蛮高兴的,她站起身走向她,将她手上的食材接了过来,随后道:“大牛快去拿些点心过来。”

    “不用了。”胡香珊不怎么爱吃零食,除非味道极好的,她笑道:“婶子有啥需要我帮着张罗的?要不要我……”

    话音才落,原本在屋子里睡着的张二牛突然开了门,身上缠着的绷带几乎将整个脸与身体都包裹住了,咧了一张嘴露出两排还算白的牙齿,傻笑中带着柔情道:“阿珊,你来了。”

    在场的除了胡香珊与张家大娘,还有没及回避的张大牛。

    人人都注意到,这是张二牛头一次唤胡香珊为阿珊。最初是傻丫头,之后是二丫头。

    这种改变让张大牛想要出口调笑自家阿弟一番,可到底想到人家姑娘在,便生生忍住并且转身往别处走去。但是张家大娘却是有另一番说不明倒不清的矛盾滋味。

    “还不进去好好休息。”张家大娘开口道:“瞧你身上那样,好意思跑出来现丑。”

    张二牛艰难的低下头审视了一下自己,好像也意识到自己的样子着实滑稽,可真舍不得就这样回屋子里去,往前踏一步不好意思,往后返回又不愿意,只能站在原地,一手扶门,一手本能的摸着自己头顶,再次傻笑着道:“那你们忙,你们忙!我就站在这里看看、就看看。”

    “看什么看!回屋去!”张家大娘心里真是不乐意了,娘的话不听了!?她板起脸冲上前去,直接将张二牛给拉进了屋子,将门关上之后,又发现张二牛开了窗子,她一个回转身直接伸手将窗桓给拍了下来,道:“到床上躺着去,否则娘就让二丫回自家里去了。”

    其实张家大娘忘记了,张二牛本就是个不听话的主儿,要不是遇见了胡香珊,张二牛哪会显现这股傻样,任由自家娘说什么做什么呢!

    本想继续将窗子推开的,可听到张家大娘后面那句威胁的话,他当即老实了,缩回了手,乖乖的坐回里屋靠窗处的圆凳上,耳朵贴到窗框上,仿佛这样就能离胡香珊更近一些。

    候了一会儿,见张二牛老实了,张家大娘这才觉得心气顺一些,她转过头再看神色平稳的胡香珊,莫名心里最初的高兴,开始渐渐消散。转眼看到一旁还未洗完的衣衫及一旁的两桶才从屋子里抬出来的井水。

    不是过来相帮的吗!?若不是为了到胡家探口风,就不会想着到镇子上去置礼,若不是为了置礼请媒,也就不会发生被打的事……胡家二丫头早晚都是张家的媳妇,那么提早尽做一些媳妇子要做的事情,那也是极为正常。

    “二丫,你看眼瞧着就要响午饭点了,婶子这一大家子,除了婶子外都是些能吃的,你叔与二牛都还要熬药喝。”张家大娘一双略湿的手,一边就着衣裙上擦试,一边对着胡香珊道:“不如,你就帮婶子将这些衣裳洗了,婶子去厨房倒腾一会儿,可行?”

    胡香珊平静的站在那儿,一直看着张家人的言行举止,此时见张家大娘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由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井水旁那一大桶的衣物。

    那么冷的天……..让她帮着洗衣衫……..

    她没有马上应下,着实是心里正在暗暗叫苦。

    而且细想想,那一大堆衣物里混着张大牛的、张家老爹的内衣外衫,莫说她还不是张家的媳妇,就算是,也不能就这样,着实有些不妥。

    胡香珊的委婉的道:“张婶子,要不我到厨房帮着熬药,待你这边忙妥当了,我再给打了下手。”

    瞧这娇惯的!?

    张大娘心里更不乐意了。

    但想着胡香珊毕竟还不是自家的媳妇,但也只能强压,可又觉得不给些压制又心里过不去这个坎,于是勉强的笑了笑道:“也行!熬药后,你素性帮着婶性将一旁摆着的菜给洗洗切了,要是不嫌弃的话,就留在婶子家用个饭再家去。”

    胡香珊一听就懂,无非就是心里不爽快了,硬要找回些场子才行。

    所谓的留饭估摸着也是客气话,关键是让她干些活儿。

    其实干活倒是不怕,可到底干什么活,什么时候干?这虽说看似简单,但其实真正在一起过起日子来,完全是精神层面上的限制与契合。所谓的生活美满,首先得要在生活的实务操作中,有一定的自主权吧!

    她不禁心里开始隐隐担忧起,若是将来真的为了避免被选入宫,而与张家结亲成了张家儿媳妇,她的日子会是怎么样的?

    可不管如何,眼下她是不便再拒绝张大婶子了。

    “那好!”她当下应着,随后一边挽着衣袖一边用往厨房走去道。

    张大牛看着这一幕,心里极为不赞同,但到底又不好当着人家的面去反驳自家娘,看着胡香珊到了一旁的厨房后,他上前悄声道:“娘!胡家人与咱们两家对于二牛与人家二丫的事是心照不宣,可即便如此,你也不能这样对她。”

    “什么心……什么宣的!?”即使胡香珊最后退了一步,可张家大娘依然没爽快起来,此时见大儿子言下之意是觉得自己不对,当下有些恼羞道:“家里花钱让你去学里跟着,学着那些文绉绉的话来说你娘了?”

    “这哪跟哪儿呀。”张大牛有些无奈,他看了眼张二牛的屋子,见那窗棂与门都闭和紧紧的,不由的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再说有些多管闲事,道:“反正将来也是二牛的媳妇,娘你还是多与二牛说说吧!”

    这些时日以来,张家大娘心里对胡香珊的那点子看法,其实就是基于张二牛对胡家及胡香珊的态度。

    她生出来养大的儿子,凭什么十几年来从来不受家里约束,对自家爹娘也是从不听话,遇到了胡香珊就完全反了性子了?真是应了人常说的媳妇比老娘管用的传言吗?

    院子里的事情自然也瞒不过张家老爹,张大牛的话音刚落,张家老爹人已经撑着门板,勉强的站在屋子门口,示意张家大娘跟着他回屋。

    进了屋子,张家老爹就劝道:“大牛说的不错,人家二丫头是好心过来帮衬,你怎么能那样支使人家呢!何况还是大冷天的……”

    “既是来相帮的,自然要做事的。不见得将她供在那儿招待……那不然,还不如不要过来。”张家大娘心里更不乐意了,这还没正式进门呢,家里的都帮着她说话,要放任这样下去,以后她这个婆婆的日子还怎么过?还有,现下里还没娶到胡家二丫头,她的儿子就成天里往胡家去帮这帮那,活像是人家胡家的儿子。什么大冷天,她嫁进张家来,多少个大冷天的,哪一年冬天不是这样过来的!?不满更甚,口气也就带着更多的不满道:“大冷天不洗衣裳,这一大家子都穿什么?哪个媳妇不是这样过来的?”

    “你要晓得二牛对她的重视,这其实也是件好事。”张家老爹一听张家大娘的这个语气,就猜到她如今的大致想法,想到她这些年来的任劳任怨,家中的境遇也没让她过什么好日子,不由心中有些不忍。但人家胡家的丫头……..到底不便多说,只能无奈的劝道:“要不是胡家那个二丫头,二牛指不定真的是要闯祸的。”

    “闯什么祸!”提及这个,张家大娘更是不买帐道:“要不是为了上门探胡家口风,你能与二牛到镇子上?能被人……被人弄成这样?”

    这话说的其实是不讲理的。张家老爹心里清楚当时的情况,他解释道:“其实论起来,也是二牛之前在外胡混时结下的一点子少年人的意气之争…….正巧碰见了,那些人就过来寻事,二牛气不过就动起手来……”

    “行了!”张家大娘实在不愿意听了,她打断道:“总之既然要到张家做媳妇,总归是逃不脱这些个活计的。”说完也不等张家老爹再说什么,便出了正屋。

    出了屋子,张大牛还在院子里,她冷眼朝他瞥了眼后就负着气,继续洗衣裳去了。

    张大牛摇了摇头,拖了个装着家什的小板车就出了院子。

    而里屋的张二牛之所以没有动静,并不是什么都没听到。

    相反,隐隐约约的那几句话语,让他也明白了院子里发生的事,更是瞬间明白了自家阿娘的那点子怨。

    他其实一直都不笨,只是不愿意费心,尤其是与胡香珊接解了几个月,被她有意无意的□□,有些事情他也能品出个味儿来。

    本能的,他晓得他不能再出去贸然的做些什么或说些什么,否则将事情弄僵了,只会更糟。

    故尔,尽管在屋子里抓耳挠腮,可每每手伸到窗棂处、及人一瘸一拐的走到门边,都硬生生将手脚都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