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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你可别听大兄他们的话,他们哪里能左右得了吏部的决定。大姐也真是的,一听大兄这么说,就往外掏银子。你赴任之后,多的是往外掏银子的时候。你不知道呀,我爹在外头,年年都要家里贴银子的。”
见贾兰没有说话,李容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行了行了,知道你不乐意听,我不说了。”
“不,不是,我刚才走神了。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们母子,我的事连累到你了,还连累到你们阖府不安,我心里很过意不去。”贾兰已经可以坐起来,到底是年轻人,恢复的快,从脸色上看,已经不复之前的虚弱。
“我们之间,需要说这些吗?只是我没有想到,你还会掂记着贾府。”李容摸摸鼻尖,“当初你家有个宝二叔,可是出名的很。”
“他是个痴人,也是个真人,和这个尘世格格不入,佛门也许真是他最好的容身之所吧。”贾兰不欲多谈,当时拿贾府的事出来,不过是个晃子,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和贾府没有别人想像中那么深的感情。
他自打记事,生活中便只有母亲,贾府里头的长辈是对他们母子不错,但小小的人儿,最能分辨别人的真情假意。这份不错仅是出于对他父亲早逝的怜惜,和对宝二叔那种发出内心的宠爱,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
这些,他从那些人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他更愿意听母亲的话,学好文武艺,出人头地不依附于贾府生活。
谁能想得到,大厦说倒就倒,“哐当”一声,多少脂粉花容,多少壮志未酬,都一把葬送。
收回自己的思绪,贾兰冲着李容笑道:“小叔不嫌我这里憋闷的话,陪我一起用餐吧,天天喝汤喝的我都长了一身肥膘了,你赶紧帮我多喝一点。”
“行啊,我来尝尝大姐姐的手艺。”李容就是怕他因为意外的事心中郁闷,这才经常过来陪他说话开导他,见他精神果然好了些,顿时高高兴兴坐下。
刚喝上一口,就听到外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李容身边的小厮一脸焦急的走了进来。
“什么事慌成这样,没规矩。”容哥不满的看向自己的小厮。
“少爷,许少爷逃回来了,怕是,怕是不行了……”
“什么,不行了,什么叫不行了,他不是和他叔一块出去跑商了吗?”李容“嚯”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打翻手里的汤碗。
“你赶紧去看看,我这里好着呢,有什么事回来说一声,咱们再想办法。”贾兰赶紧让他先去。
李容告了一声罪,匆匆离去。
小厮跟着李容身后回道:“许少爷身边的人就在外头候着,求您去看他们家少爷最后一面。”
“什么最后一面,哪里就这么严重了,郎中呢,叫县城最好的郎中去,绑也把他绑了去。我先去许家,你赶紧去库房拿参,跟祖母说,是我要的,救人用的。”
李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大门口,见了许瘦子的小厮,看他衣衫破烂,就像是当初不让进城的灾民一般模样,已经暗暗觉得事情不妙,一面骂他一面吩咐自己的小厮回去取了人参再晚一步追去。
他跟着许瘦子的小厮到了许家,果然是一片哭声,药味和人参味混在一处,浓烈的让整个空气都变了颜色。
含上了参片的许瘦子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看到李容来了,露出一个笑容,当着许家所有人和李容的面说道:“狐狸,我怕是要先走一步了,忠顺亲王勾结海寇造反,你们赶紧,赶紧,上报朝廷。”
头一歪,昏了过去,许家又是一场兵荒马乱。但这一回,许瘦子的昏迷所引起的慌乱,远远比不上他带回来的讯息所引起的慌乱大。
听到勾结、造反这几个字样,许家人下意识的就想命令大家噤声,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一看到直愣愣忤在原地的李容,顿时变了颜色。
许瘦子是算准了家里人的反应,身为商人胆小势微,恐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换了谁当皇帝,大家不是一样过日子吗?
但是多了一个李容就不一样了,李家是官宦人家,绝对不会坐视皇权之危,而许家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克下李容。更别提,许瘦子的小厮哭着去李家把李容请来的事,半个县城的人都看到了。
许瘦子的父亲面如死灰,总嫌自己的儿子不长进,等真的长进了,第一件事就是用来对付他这个老子。心中滋味,怎么不叫一个百味杂阵。
郎中被请进来给许瘦子扎了几针,又让丫鬟给他灌下一大碗现熬的安神汤道:“令郎虽然伤的严重,但其实并无性命之忧,多是心神消耗巨大,一路惊慌过度,加上衣食无着这才造成如今这样的伤情。”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从小锦衣玉食惯了,一餐没吃上一晚没睡安稳,便觉得这是天大的事了。说白了,还是没吃过苦头。
人的生命固然很脆弱,但有时候又坚韧的可怕。昏迷多半是自己吓的,以为自己要死了而已。
“没有性命之忧,太,太好了。”李容当着郎中的面,一步一步退了出去,刚到门口许家的人追上来,就看到李家的小厮气喘吁吁的也赶了过来。
“少爷,参,参来了。”真以为许少爷等着人参救命呢。
李容顺手将人参匣子往追过来的许父手里一塞,“聊表心意,还请许老爷不要客气,就不要再送了。”
许老爷张大了嘴,谁是来送他的啊,他只是,只是……
这个时候,半个字也说不出口,只能苦笑。
小厮只当是许少爷真的命不久矣,看,许老爷都快哭了。
李容越走越快,越走越心惊。回到家,停在东西两府的交岔口,他犹豫了。
李容犹豫了,不知自己是应该先回西府跟自家祖父报信,还是先去东府告诉贾兰。
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脚尖冲着东府的方向,苦笑一声,罢了罢了,这是天意。抬腿朝东府走去,贾兰正倚在床榻上等着他进来。
“怎么样,可能救回来。”一见李容,贾兰便问道。
李容看了看屋里的丫鬟,贾兰挥退他们,李容一咬牙。
“没有性命之忧,可是……”
将许瘦子昏迷之前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复述一遍,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贾兰一下子从倚靠的大迎枕上坐起身子,因为牵动伤口,发出“唉哟”一声。李容赶紧上前扶住他,“是我孟浪了,你身上有伤,怎么还能操这份心,我告诉祖父去。我跟祖父现在就去找秦大人,让他上报朝廷。”
“兰哥……”转身欲走的李容发现自己刚迈出一步就走不动了,一回头,贾兰的手紧紧攥住他的胳膊。
“这件事,不能告诉秦大人。”
“为什么?”李容惊叫道。
“查家投靠了大皇子。”这件事,瞒得过皇上,却瞒不过下头的人,他交际了这么长一段日子,也不可能对朝中局势一无所知。查家日渐衰落,迫切的想要重返祖上荣光。于是打破了查家不结党不站队的老规矩,选择了最有可能上位的大皇子。
大皇子有查家效忠,又有忠顺亲王可依仗,的确如鱼得水,目前看来,除了宠妃的七皇子,他是最得圣宠之人。而七皇子尚小,还不到争位的时候,他的胜算的确很大。
谁能想得到,忠顺亲王临老临老,忽然做出这种事呢。
李容转了一个念头,“秦夫人……”秦夫人是查家女,这么一想,秦大人的确不值得托付了。
“我……”贾兰一捶床铺,他的腿如果没有受伤就好了,立刻就可以快马赶到金陵,他是吏部任命的监察使,怎么也能将消息传播出去。
可是再一想,如果他的腿没有受伤,此时早出发去了潮平府,哪里还能等到现在,知道这些事。
等等……
贾茁……
贾兰“啪”的给了自己一巴掌,把旁边的李容看的傻了,结巴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骑马赶去金陵,将此间的消息告诉叔父。”这里的叔父指的就是李容的叔父,贾兰的外祖父李守中。
“好。”李容掉头就走,听到备马,小厮都摸不着头脑,这又是要去哪儿。
“老太爷,老太爷,不好了,少爷出城的时候,被官差带走了。”李家的西府,下人风一样卷进来,踩出一连串凌乱的脚印。
李家又乱了套,而县衙里头更乱。
秦大人一把抓秦夫人的衣襟,将她拖到眼前,“你说,是不是你干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反正人我已经抓了,人人都知道是官差出的面,你现在撇清,也没有用了。”
相对于秦夫人的冷静,秦大人的面目显得格外狰狞,“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会把查家,秦家,都拖向深渊,万劫不复。”
“父亲来信,忠顺亲王正在整合兵力,准备清君侧,只要大皇子登基,咱们就是从龙之功。”秦夫人的眼里放出炙热的光芒。
“我呸,什么清君侧,都是乱臣贼子在胡说八道。我看是忠顺亲王自己想造反,大皇子都未必知道这件事。”秦大人气急败坏,手指收的更紧了。
“皇上独宠妖妃,已经准备立她为后,一旦妖妃入主东宫,前皇后无子,她的儿子便是正统。皇上昏庸,咱们当臣子的便要替他分辨忠奸。”
“你说妖妃就是妖妃,皇上春秋鼎盛,他要立谁为太子,也是以后的事,岂容他人指手划脚。”秦大人真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这些执拗的想法,到底是怎么来的。
“可是妖妃姓贾。”秦夫人冷笑,“你不会不知道,大皇子和忠顺亲王联手瓜分了贾府吧。”
秦大人这才明白,为什么大皇子和忠顺亲王对这个宠妃如此忌惮,原来,竟然是贾府出来的。可是又是怎么进了宫,竟然还受宠于皇上呢?
“贱婢被罚为宫奴,却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勾引到了皇上,跳出泥坑,一步步爬到贵妃之位。如果要封她为后,皇后怎么可以有个戴罪的娘家,势必会替贾府平反。贾兰已然中举,剩下的贾家男儿也不是吃素的,到时,叫大皇子和忠顺亲王如何自处。”
秦夫人越说越顺,她能感觉到,她夫君的手越来越松,她轻轻一推,脱离他的掌控,整整衣襟,抿了抿头发,看着他道:“你真以为我们疯了吗?我们只是先发制人,而且胜券在握。”
“你们凭什么说胜券在握,皇上还有御林军,还有护卫金陵的守卫大军。光凭他的五千亲卫,就算加上两府的府兵,也不一定就有胜算。”
听出自家夫君声音里的疲惫,秦夫人自信的一笑,“因为两府府兵亏空一事,引得皇上震怒,你以为别处的府兵都没问题吗?他们不害怕皇上依着葫芦画瓢,将他们依律处置了吗?”
“忠顺亲王借两府府兵一事,与他们私下串连,这是你们计划好的?”秦大人这才明白,所有的事,都是忠顺亲王计划好的。
可他还是不懂,为了一个贾姓的宠妃和她所生的皇子,担心几十年后的清算,是否值得冒这么大的险。这可是造反,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大皇子答应忠顺亲王,登基后,忠顺亲王这一支永不降等袭爵,并将潮平府永远划给忠顺亲王府做为封地。”秦夫人耸耸肩,“北边还有个安都府呢,你别忘了,皇上最精锐的军队可是常年驻守夏江府,防的就是他们,皇城里的守卫,根本不堪一击。”
秦夫人还有未竟之言,大皇子在金陵和忠顺亲王世子联手,也不是吃素的,总是有所作为的。
贾茁和板儿几乎是同时接到吴妍和贾兰派人传过来的信,等赶到李府,贾茁正准备上前,却被板儿一把拉住。
“他们的门子全部都换了。”板儿拉着贾茁头也不回的走了,等他们上了酒楼找了正对李家大门的包间,坐了半个时辰才发现,李家真的出事了。
这么长的时间,不停的有人进去,可是,却一个出来的人都没有。
门口的门子没有一个是他们认识的人,东西两府皆是如此。
“板儿,会是什么事?”贾茁伸出手握紧板儿的手,心中不由惶恐不安。
“我们去许家看看。”板儿结了帐,带着贾茁下楼。
没有先去许家,而是去找了高个儿,问他知不知道许瘦子回来了。高个儿当初就是个跟班,并不怎么敢惹板儿,如今板儿是秀才,他就更不敢惹了。
“我知道他回了,请了李容过去说是要见最后一面,结果摆了一个乌龙阵,只是饿了几日,虚得慌罢了。”高个儿得到消息就去了,不过没见着人,只听许家的人这么说,他便回来了。
板儿再如法炮制,发现许家也一样,只许进不许出,半天都没看到人出来。
“许瘦子刚回来的时候,还是正常的,找了李容过去说话,然后李容回了一趟家,出门就往城门去了,在城门口被官差拦下来,说是有件案子涉及到他,要他去衙门说清楚。可是到现在,李容没被放出来,许、李两家的人也被软禁了。”
板儿和贾茁并不难分析出这其中的脉络,贾茁摸摸下巴,剩下的就只能靠猜了,“一定是许瘦子说了什么吧,李容这是赶出去给谁报信?”
“出城,这个时候出城能够去什么地方?”
“金陵?”两人异口同声的叫道。
“许瘦子从潮平府回来,回城时许多人都看到了,据说是遇到劫道的,货物丢了,人也散了,他和小厮两个人好容易挣了一条命出来。”板儿将收集到的信息摆出来。
“潮平府出事了?”再次的异口同声。
“一定是大事。”板儿蹙眉,苦苦思索着。
“秦大人就算是父母官,也不可能只手遮天吧,这两家人当中,许家就算了,李家他也敢动?”贾茁有些弄不懂了。
“只需说是许瘦子带了瘟疫回来,需要观察几天就不会有人再怀疑。”
像是印证板儿的话一样,第二天县衙就出了告示,说许寿昌回城后高烧不退,还传染了屋里的丫鬟倒下一片,据郎中判定,极有可能在路上感染了疫情。于是要将许家暂时隔离,而李容因为见过许寿昌,后又回府,不得不将李家也进行隔离。
只要一个月后,没有相关症状,隔离便可解除,请城中百姓勿要惊慌失措。
这个告示一出,有疑问的人家都打消了疑虑,再听到许寿昌回来时的邋遢样子,心想小心无大错,隔离些日子也是为了城中百姓的安危。相熟的人家还要担心一二,不相干的人家,压根就丢到脑后,不再理会。
贾茁去了趟溯云坊,掌柜的见到她只叹气,“您就是不来,我也要去找您的,这可怎么是好啊。”
“无妨,该如何就如何,和以前一个样就好,李家不过是受了鱼池之殃,过些日子证明无事,自然也就好了。如果是需要银子进货,就暂时先缓缓,如果是发工钱这样的事,从我这里先支了银子也是一样。”
贾茁赶紧安掌柜的心,掌柜的终于展露了笑容,“是小老儿瞎操心了,一时之间竟然乱了方寸。对了,有样东西,是我们东家说要送您的,东西还没送进去,结果出了这种事,您随我来。”
掌柜的带着贾茁去了二楼,拿出一个木匣道:“也不知道东家什么时候能出来,这是她给您挑的生辰礼。”
“她真是,想的太周到了,不过一个散生,也值得她记挂。”
掌柜的笑笑,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我们东家说,少爷回来,先去的东府。”
贾茁一怔,掌柜的已经直起身,仍然笑笑的,客气道:“东家待您如知己,当然是不一样。”
“是,是知己。”贾茁深一脚浅一脚的抱着木匣回去,一路都在思索,先去了东府能代表什么呢?
“一定是许瘦子所说之事与贾兰有关,李容才会舍了自家,而先去东府见贾兰。也许,去金陵报信就是贾兰的主意。”板儿猜测。
“和贾兰有关?”贾茁抬头看板儿。
“府兵。”
“忠顺亲王。”
虽然不算异口同声,但意思也是差不多的。
“不管怎么说,他们恐怕是凶多吉少,特别是李家。”板儿很快的分析出现状。
许家应该比李容更早知道消息,但他们却按兵不动,李容出城会被拦下,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不是许家告了密。
贾茁瞬间被冷汗浸透,她以为打断贾兰的腿,就能救他一命,可是结果,还是一样吗?
是不是注定了的结果,是无法改变的,虽然有了他们,贾兰却仍逃不过一死。
“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板儿握着贾茁的手,发现她的手在夏日里却凉的怕人。
王家真的准备阖家去小东山消夏,刚给赵家带了信,白惜就迫不及待的说,她的行李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赵家姑娘却婉拒了,赵家大奶奶不放心她跟着一个不靠谱的三奶奶,也劝她不要去。
白惜却把脖子一梗,“人家请的是我,我凭什么不能去。”
“人家一大家子,你夹在中间,不合礼数。”最后还是赵家婆婆拦了,这才让白惜无法成行。
早知是这样的结果,贾茁也不奇怪,带着家人都去了,又进城买了几车吃穿用的东西,添置进小东山。
板儿去了李家东府一趟,门子一指公告,皮笑肉不笑道:“这位秀才,应该是识字的吧。”
“我自然是识字的,这是贾大人同年的一封信,托我带给他,烦请差大哥带进去,再帮我把贾大人的回话带出来。”
“你倒是挺会使唤人,你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吗?”门子唬着脸便想驱赶板儿。
板儿蹙眉道:“贾大人不是因为疫情之事被隔离吗?怎么被这位差大哥一说,好像是在坐牢似的。朝廷命官在差大哥眼里,是软禁的囚犯吗?”
另一个门子立刻将先前之人拉住,对板儿拱手道:“对不住这位秀才,我这兄弟刚过来当差,不懂规矩。什么信,我帮你送进去吧。”
贾兰看到被拆了封口的信,一脸苦笑的接过。
什么同年,明明是板儿的笔迹,他看完后便对门子道:“我如今还能说什么,你爱怎么回便怎么回吧。”
“哪能呢,贾大人还是回一个吧,小的给您传信。”门子笑的一脸猥琐。
“告诉他,我的腿伤不算什么,他的事我知道了。”贾兰听起来象是心灰意冷一般,仰头看着帐子上方的刺绣图案,并不去看门子的脸。
门口的板儿听到回音,点点头,掏出一个荷包递上去,“麻烦了,请您吃茶的。”
贾茁此时却是去了赵家,给赵家姑娘带了新鲜的瓜果,也给白惜带了一盆花。
“知道您不能去,怕是觉得遗憾呢,山间的野花,给你添个野趣。”
“唉,真是头痛,怎么就是不许我去呢。”白惜气的病了一场,婆婆还让她不要胡闹,真是气死她了。
“出嫁便是这样了,除非有夫君陪着,就哪里都能去了。对了,你不是也有小庄子吗?为什么不叫三少爷陪着你去呢。”贾茁明知故问。
“他又跑出去了,天天就是生意生意,哪里会管我。”白惜不满的叹气。
“咦,那怎么不叫你娘家的阿爹去住些日子呢。白家老爷在万念县城开了铺子,这段时间都在县城,您正好让娘家阿爹去庄子上消暑,您要去看,老太太总不能不同意吧。”贾茁帮她出着主意。
“我爹过些日子便要出门,恐怕就要年前才能回呢。”白惜很是轻松的说道。
贾茁暗想,好,还当你冷血无情,连亲爹都不管了。原来是上辈子正好躲开了,便以为这辈子也能躲开吗?
“唉呀,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听王叔说,你一个堂哥去了铺子里,专门负责采买的事,你爹说他年纪大了,就呆在铺子里头享清福。”
“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白惜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爹居然有可能不出去,这可怎么办,可怎么办呀。
贾茁一笑,“这还不好吗?还不让你阿爹享享清福啊。”
说着告了辞,又去赵家姑娘那儿略坐了一会儿,叹气道:“还说想办法替她驱赶一下,我看她这样子怕是越来越严重了。”
“可不是吗?偏我娘不肯信我的。”赵家姑娘想到三婶婶就头皮发麻,外头已经隐隐有不好的传闻了,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不过,倒是有一个法子,你们在家也能试试。”贾茁俯到赵家姑娘的耳边,轻声说道。
“她不会跟我急吧。”
“急就对了,一急把梦里的事说出口,这事也就解了。她自己说出口,神灵也怨不到别人身上去。”
“好,我听你的。”赵家姑娘坚定的点点头。
三个人几乎同时到家,板儿从李府回来,贾茁从赵家回来,青儿则是从小彩那儿回来。
“我给小彩送了玉米面儿,还有自家腌的酱菜。”青儿甩着手上的帕子,不自在道:“我看她脸上的笑影儿都少了,一直催着我快走。”
“别这样看着我,我真的只是让你去送东西,没让你打听事儿。”贾茁笑着弹了一下青儿的额头。
“可是……”青儿看看贾茁再看看板儿,“你们有什么事,可不许瞒我。”
“能什么事啊,放心好了。”
“没什么事你们干嘛把爹娘还有姥姥都送到小东山去,回来又到各家去走动。”青儿怀疑的看着他们,并不相信什么事都没有的鬼话。
好吧,贾茁捂脸,孩子大了,不好骗了啊。
“马上就要七巧节了,听说城里有富户要放烟花,你想不想看。”贾茁转移话题。
“真的吗?那咱们留在城里,看完了烟花再走好不好。”
“好。”板儿应完,转头去看贾茁,笑的一脸温柔。
七巧节当天,果然有个带着女儿住在客栈的外地富商,因为七巧节之前没能赶回家,心疼女儿,于是在万念县城的河边放烟花。
提前几天就有消息传出来,许多人家带着孩子去河边看烟花。县衙里头不得不调派大量的人手去维持治安,特别是在水边桥边,就怕出现拥堵。
烟花刚开始放,就听得有人喊走水,吓了众人一大跳。就听得好多人喊起来,里头竟然夹杂着,忠顺亲王造反,肃庆王打过来了的声音。
一时之间场面失控,有人往家跑,有人往空旷的地方跑,有人往县衙跑,小小一个县城,顿时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最惊骇的莫过于赵家,只不过是三姑娘跑到三奶奶屋里玩,一不小心找到她挖好的地窖,吃惊之下把手里的烟花掉了进去。火烧起来,小姑娘才吓的大叫,幸好没有人伤亡,只烧了一间屋子罢了。
只是一地窖的香味飘出来,竟然是将地窖里藏着的粮食都烧熟了。
三奶奶白惜受惊过度,一直嚷着要出城,要到城外去。三姑娘还以为是她责怪自己,哭着上前道歉,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三奶奶忽然发起疯来,一把推开三姑娘。
张着手挥舞,“马上要围城了,忠顺亲王要打过来了,肃庆王带着兵马来了,快躲起来,快快,我要出城,再不出去就来不及了。”
救火的下人,本就慌张的很,一时不察,还当是真的,竟然跟着喊了出来。以讹传讹之下,半条街的人都喊了起来,真以为有军队打到了万念县城。
而远处燃放的烟火,传来的响声,让不知内情的人,越发信以为真。
“我们真的成功了。”板儿仍觉得不可思议,声音还带着不确定。
“快去接人。”贾茁一拍板儿的肩膀,用力过猛之下,倒拍的自己掌心生痛。
“我给你吹吹。”板儿去捉她的手,被贾茁反手打开。
“去去去,别忘了正事。”
“忘不了。”
板儿熟练的驾着车,县城里已经乱成一团,不少小乞丐都跟着人群疯跑,不时喊上几嗓子,“打过来了,要打过来了。大军围城,大军围城。”
黑灯瞎火的,谁知道喊的人是谁,只听得耳边都是这样的声音,免不得让胆小的人也跟着叫喊起来。
贾茁中途下车,去桥边放烟火的地方找到青儿,和她呆在原地,等板儿来接。板儿则是直接驾着车,一路朝李家的方向去了。仗着对县城的熟悉,一路小街小巷,尽量不招人注目。
李家东西两府的主子已经一并住到了东府,这是贾兰强烈要求的,因为表面上他们只是因为疫情隔绝,虽然各自心里有数,却并没有最后撕破脸。门子上报之后,也不得不应了。
吴妍带着两位老人都搬到东府,几个当家人一碰头,让丫鬟守在门外,凑到一处说话。
门子从不干涉这些,他们只守住前后门,不许人出去便可。他们是查家派来给秦夫人的心腹,只遵守秦夫人的命令,如果有人硬闯出府,格杀勿论。
“我接到的信就是这样,第一行的第一个字,第二行的第二个字,依此类推,连在一起看就是让我们聚在一处,七巧节当晚在青衣巷等我们。”
贾兰摊开信,供大家传阅。
“那容哥怎么办,我们又不是逃犯,我不走,我绝对不走。”赵家老夫人眼一花,身子跟一歪,被吴妍眼疾手快的扶住,这才没有摔倒。
“兰哥,你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纨的手指一直在抖,整个人也跟着抖了起来,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瑟瑟发抖。
李家老太爷叹了口气,“兰哥,告诉他们吧。”
为了怕家里的女人担心,贾兰只将这件事告诉了李老太爷,对李老夫人,还有李纨,包括吴妍,都只说是疫情严重,李容在别处隔离,并不敢说其他。
可现在,是瞒不下去了。
听兰哥说完,李纨反倒镇定下来,一把抓信儿子的手,李老夫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只有吴妍镇定道:“咱们如何到青衣巷,兰哥腿伤未愈,又如何走动得了。”考虑的是最现实的问题。
“你不管容哥了吗?”老夫人怒目而视,恨不得动手撕了她。
“就是要管,所以我们才必须出去。如果留在这里,秦大人只须一个吩咐,我们和容哥就只能到阴曹里去相会了。我们要出去,去告御状,去救容哥,他正等着我们去救他啊,祖母。”
“孙媳妇说的对,如果我们不走,容哥更没办法得救。”老太爷终于首肯。
“那我们怎么出去。”李纨已经咬了牙,暗暗下了决心,就是背,也要把儿子背出去。
“府里的事,只能由我们自己想办法了,他能猜出我们的困境,还施以援手已经难能可贵。府中的事,是没法依赖别人的。”贾兰再一次恨自己的腿伤,可这又是一个悖论,不得不叹气,真是造化弄人。
“前后门都有他们的人把守,去青衣巷要从后门走。在他们的饭食里加点料,把他们弄晕?”李纨蹙眉出着主意。
“恐怕不行,如果换班的人正好过来,被发现了,我们自己走不了就算了,还要连累到别人。”走到一半被逮住,板儿也完了,贾兰摇头。
“青衣巷有间屋子和我们的围墙紧挨着,外头就是安嬷嬷的家。”最后竟然是老夫人说了话。
青衣巷本来就是李家世仆居住的地方,后来因为人丁凋敝,才慢慢变成现在世仆与外头人混居。
而李府有一处围墙就是李家最忠心的世仆安嬷嬷家里的一面墙壁,青衣巷地形复杂,没人知道安嬷嬷家里卧室的一面墙后头就是李府。
就是老夫人,也早就忘了这件事,经过了半天的刺激,这才想了起来。
“把墙砸开。”吴妍站了起来,“我去弄衣裳,咱们全部改妆,换了仆人的衣裳。大姐姐和祖父架着兰哥,我照顾祖母,你们放心,我小时候吃过苦,还逃过难,力气总有一把。”
“就这么办。”贾兰拍了板。
李家老太爷不住嘴的喃喃自语,“后继有人,后继有人啊。我放心了,放心了。”
看着兰哥和孙媳妇,老太爷捏住拳头,实在不行,他来断后,也要让几个小的闯出去。
“在后院闹这么大的动静,会不会……”
到了七巧节当天,听到外头的动静,李纨和李老太爷一把架起贾兰,他们行动了。
家里的仆人都被派去前后门打听消息,而后院里,在外头震天的响声掩护下,砖石相连之处的泥灰早被切断,虚虚垒在一起,迅速扒下墙砖。几个人鱼贯而入,安嬷嬷和她的儿子则是在后头,将墙砖糊上一层泥灰重新垒起来。
青衣巷子外头,一辆不起眼的骡车停在路口。
接到人,骡车不停,一口气奔驰到了离码头最近的一个城门。
万念县城入夜之后便会关闭城门,除非有紧急军令,否则绝不会开门。
“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我跟住在这家客栈的一家杂耍班子讲好了,你们明天一早就跟着他们离开,李容就要靠你们自己想办法了。”板儿一指客栈边等着的人,是他提早跟人讲好,说是为了躲债要逃出去的一家人。
至于贾兰的腿,被追债的人打断了,倒是正符合躲债的身份。
“替我转告巧……嗯,小茁,当日的赌约,是我输了,她随时可以来找我要赌注。”
板儿微微点头,驾着车去桥边放烟花的地方,接上青儿和贾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