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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什么事了……”贾茁跑到后院,没有说完,已经站在原地,惊呆了。
她看到了什么?
就在她栽种多肉植物的梯架下,一只造型别致的盆栽,按她所想像的被分成为三层,最下头一层铺上土,栽种了大片的绿色仙人树。仙人树中间间或栽种一株红唇,靠里的地方,用白色的小石头铺出一派悠远宁静的气氛。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贾茁下意识的念出这句诗。就听到她背后,响起板儿的轻笑。
“看样子我设置的难度太低。”
“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好。”贾茁的眼泪都快漫出来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你的手,原本不是用来做这些的,虽然我没能力让你什么都不用做,但这种手工活儿以后还是交给我吧。”板儿原来是去洗手了,手上一股淡淡的皂角的余味,伸手想替她擦到眼角的一滴眼泪,又有些犹豫了。
贾茁一把抓住他的手,在自己的眼角抹了抹,然后装着豪气的样子把他的手一甩,粗声粗气道:“手这么巧,以后就给本姑娘当长工吧。”
“哦,长工是多长,有一辈子那么长吗?”板儿抿着嘴直笑。
“你学坏了。”贾茁咬咬牙,一跺脚,刚一回头立刻捂了脸。我的天呐,青儿一直在呢,她怎么完全给忘了。
“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好了。”青儿一直蹲在地上,本来仰着小脑袋看他们,立刻低下头去看盆栽。
第二层挂满了情人泪,还特意打磨了几根细高挑的瓷片将情人泪撑的高些,下头是颜色鲜艳的红宝石。
“这是什么?”贾茁捏着下巴想不出来了。
“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板儿上前拔弄一颗头有些歪掉的情人泪,缓缓吐出这一句。
正巧一阵微动吹动,情人泪轻轻摆动,真如同帘动微风起。
最上头一层是贾茁早就想好的,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一簇小牛角立在最上一层,当然,小牛角已经被贾茁改名叫十万大山。就象之前的光棍树,也被贾茁改名成了仙人树一样。
“应该人人都能猜到吧。”贾茁又开始有些为难了,她原本的想法是将这盆盆栽想办法寄放到最大的一家书画店里做个活动,猜出这三层各取的哪句诗词便将盆栽相送。
可现在连她都没觉得很难,对于那些文人来说,自然更不在话下。
“人人都能猜中,也没关系,我们要的也只是更多人认识。”板儿觉得这不是问题,“摆上一个月,让人猜了写下诗句和名字,最后一天将猜对的人都挑出来,抽一位送盆栽,其他的,送一株多肉植物也可以。”
贾茁觉得可行,伸出手,板儿有点发愣,还是青儿看不下去,拖住板儿的手跟贾茁击了一掌。
板儿好笑的看着他们,“这个总不能推着车去卖吧,要不要我跟爹说一声,把铺子收回来。”
“不用,我们就在离家近的地方租个小铺子,请个伙计看店。再说,也不知道生意会不会好。”贾茁之前还信心满满,这会儿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肯定会好,这样的植物,不比红果要有雅意的多。”板儿心想,山长酷爱菊花,有两盆绿菊是以前教过的学生送的,听说价值千金。什么东西,只要摊上一个雅字,便自然有了身价。
“只不过,这名字嘛。”板儿直言,“叫多肉虽然形像,但未免不太好听。”
“那改一改,多肉多肉,不如叫多罗。”贾茁从善如流,立刻就给改了名字。
“多罗倒是不错,一听就是异域来的,仙人草和情人泪还有十万大山都不用改,红唇和红宝石也够形像。”板儿拍板把名字定下来。
板儿和贾茁抱着盆栽去找万念县城最大的书画坊,板儿穿的是学院里的制式长衫,小二虽然不知道他找掌柜的有什么事,但还是依言叫了掌柜出来接待。
“你想卖这个盆栽?”掌柜的眼睛一亮,这东西倒是很别致,买给喜欢伺弄花草的人,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不是卖,是想寄放在您这里,或者说我们出租金放在您这里,您也可以用它招揽客人,我们也希望能有更多人看到。”板儿将盆栽放下,和掌柜的商量。
“寄卖啊,你打算卖多少银子,怎么个分帐法。”掌柜的倒也经常遇到这样的事,只要是雅物,来路没什么问题的,也愿意多个进项。
“不是寄卖,这盆栽是打算送的,但是需要……”板儿将想法说给掌柜的听。
一听要摆一个月,而且还不卖,掌柜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一盆盆栽而已,就算出银子租你的地方,他又能收多少?万一这一个月内打坏了摔破了,又要怎么算。
这么一想,脸上便显出些拒绝之意。贾茁在一边干着急,但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如果说可以吸引客源,这里已经是万念县城最大的书画坊,人人皆知,实在不需要他们的一个盆栽来吸引客人。相反,他们的盆栽,其实瞄准的才是人家的客源。
“这样吧,这位客人先回去,容我跟东家商量商量。”掌柜话说的极为客气,可是板儿和贾茁心里都明白,这是婉拒了。
“如果是价格的话,其实好商量的。”贾茁还是忍不住加了一句。
“是,我会跟东家转告的。”掌柜的声音仍然很温和,但敷衍的态度就更明显了。
“不然,我们再去找找别家。”贾茁出了书画坊的门,看着这条街上其他的店铺,心想大不了都走一圈。
“我去吧,你回家歇着。”板儿不愿意贾茁也跟着一路跑下去。
“我们一起去。”贾茁看板儿抱着盆栽,掏出自己的帕子替他擦汗。嘴里嘟嚷着,“这都什么季节了,还热成这样。”
板儿低下头让她擦汗,只管抿了嘴笑,他自幼就是个怕热的,别人都穿夹袄了,他也只需一件单衣。
有马车从他们面前驰过,布帘被掀开一条缝,一声叹息一个微笑隐喻其中。
李容的叹息和吴妍的微笑在车厢里形成一种怪异的气氛,吴妍自顾自的跟前头跟车的小厮道:“你下去问问,看看怎么回事?”
“你别……”李容蹙了眉头,可是小厮已经跳下车,竟然将少奶奶的话摆在了少爷的前头。
“你还看不明白吗?”吴妍嘲笑道。
“这又与你何干。”李容恼羞成怒,提高了声音,“你别得寸进尺,仗着祖父祖母疼爱就可以肆意妄为。你要搞清楚,我才是你的夫君,我……”
“你让我生就生,你让我死就死嘛,我知道。”吴妍仍然在笑,丝毫都不介意的样子,好像在说着别人家的事。
“你……”李容最容忍不了她这样,长的已经不好看了,偏还不柔顺,让他怎么喜欢的起来。
马车走了一会儿,停在路中间一家书画坊的外头,李容跳下车,根本不管后头的吴妍。吴妍也不介意,自己下了车,走进自己的书画坊。
李家送的彩礼全部随着吴妍做为嫁妆的一部分又回到李家,吴妍拿这笔银子开了一间书画坊,言明她会用自己赚的银子养母亲,不会拖累李家。
吴母也的确恪守一个亲家的尊严,每回上门,都尽力置办礼品,也从来不跟亲家或是女儿开口讨要东西。
“你的嫁妆铺子,让我来干什么。”李容无事也要挑三分,到了里间吃茶,便发作开了。
“不是说好了假装跟着妾身一起来铺子,爷好半路去会朋友吗?妾身一直等着恭送呢,谁知道爷却跟着进来了。”
吴妍一副我早就看穿了,小厮不回来报信你是不会走的表情,让李容难堪极了,一屁股坐到板凳上,“你的嫁妆铺子我还来不得了吗?”
“自然是来得的。”李容顺着他的话,总算等到了小厮回报。
“原本有这种事,贾姑娘慧质兰心,她捧出来的盆栽,必是好东西。”
吴妍说话间将头转向李容,李容果真一脸期待的看着她,可是看到她的目光,又故作声势道:“你看着我干什么,反正,祖父是喜欢这种东西的,你是不是应该买下来孝敬祖父。”
“你没听明白吗?他们要的不是卖东西。”吴妍摇摇头,将小厮招手过来吩咐,“去请他们来,叫掌柜的收下。”
“你,你……”李容激动的站了起来,站在门口想出去,又不敢出去。
“你如果不想人家拔腿就走,就好好呆在里头吧。”吴妍让掌柜的进来吩咐了几句,又叫他把帐本送进来,她就在这里翻看。
板儿和贾茁一直到跟掌柜的谈好条件,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他们走了几家店,愿意买下来的有,愿意分帐的也有,但就是没人愿意让他们寄放。
有一家的掌柜说话最为直接,这种一看就是替他们自己打名声的事,别人怎么愿意干。书画坊做的都是文人雅士的生意,讲究的是环境清幽整洁,真引得人都来看盆栽,他们的生意未必就会变好。
除非是些新开的店,或是生意不好的店,还有可能接受。反正他们没有老客,反倒是希望用这种办法吸引一些人气来。
这个道理他们也知道的,只是这条街哪里有新开的店。
没想到,他们刚从第五家店出来,就被伙计引到这里。板儿才知这家溯云坊换了东家,他们的东家刚才听到他们在其他店里和掌柜说的话,觉得是个招揽客源的好办法。
所以想请他们到溯云坊摆放,也愿意配合他们的活动。
贾茁站在溯云坊里的时候,总感觉到背后有一道目光看着自己,但回头一看,只看到了一道布帘,显然是接待贵客的雅间。
“不知可否让在下亲自感谢贵家的帮忙。”掌柜根本没要他们的银子,竟然愿意免费帮他们摆放。于是板儿便客气的问掌柜,想要感谢东家。
掌柜的目光溜了一下雅间的方向,片刻才道:“我们东家吩咐之后便离开了,以后没准能遇上。”
“那就替我们谢过东家了。”贾茁福身一礼,掌柜的赶紧让到一边,并不肯受她的礼。
他们走出去的时候,贾茁悄声对板儿道:“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东家应该就在雅间里头,难道是认识的?”板儿也发现不对了,可是数来数去,他们也想不出东家会是谁。
他们一走,李容迫不及待从雅间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盆栽跟前。围着盆栽目不转睛的看了许久,此时吴妍也慢慢走上前。
“这样的花草还真是稀罕的很,不知出自何处。”
“拿纸笔来。”李容根本没理吴妍说什么,而是第一个投书写下了三句诗词,投入一个木匣之中。
吴妍对掌柜道:“给老客户发个贴子,就是我们家新到了一批好纸,老客户八折。”
“八折?”掌柜有些吃惊。
李容终于抬起头,神色复杂的看着吴妍,纸的利润并不高,这批纸还是吴妍好不容易从别人手里抢来当家的好东西。愿意八折出去,只能是为了王家的盆栽拉客源,造声势。
“这中间的差价,我还你。”李容追着吴妍出门。
“不用,我又不是为了你。”吴妍上了马车,很是潇洒的对车夫说道:“回府,不用管少爷了,他自有去处。”
竟然撇下李容,一个人走了。
小厮蹑手蹑脚过来,“少爷,您……”
“滚一边去。”李容气哼哼的回到店里,他哪儿都不去了,坐在这里好好看看这盆盆栽。一想到这可能是贾茁亲手所种,如同心里钻进了一根羽毛,在他心口挠啊挠啊。
“许少爷和莫少爷来了。”小厮进来禀告。
“什么玩意儿看的这么起劲,哟,还真是好东西。”许瘦子看到盆栽,不住口的称赞,“嫂子可真会淘换好东西,这要多少银子,我买了。”
一旁的莫浑子根本没看出这东西有啥好来,只能尴尬的附和,“颜色倒是鲜亮。”
“不卖。”李容不意多说,扯着他们俩出去,“走,吃酒去。”
“施胖子来信了。”许瘦子在喝了几个月的苦药渣子,又关了几个月后,终于自愈了。他自己想明白了,他是被王天作这小子给涮了,但他没证据就最好免开尊口。不然,他又要被当成疯子给关起来。
“他和元子文又成了同窗。”许瘦子揽着李容的肩膀上了莫浑子家的酒楼。
他们本来就是一个学堂里念书的,只是他们四个人提前被踢了出来,元子文是后来离开的。没想到阴错阳差,这俩个人都去了潮平府,绕了一圈竟然又成了同窗。
“元子文他媳妇的事,你总该知道吧。”这事在万念县城都快成笑谈了,李容当然知道。
“这事谁不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李容喝着酒,觉得今天醉的特别快。
“你不知道吧,是他媳妇惹上了王天作的妹妹,另一个漂亮的,就是骗了你的那一个。”许瘦子不敢在外头再露出对王家的异样,省得又拿他当疯子,但他却更喜欢去打听王家的事了。
只要和王天作有关的,他就一定要弄个清楚。这次的事,外头只当是元子文为了一个乌龙,去告了忠顺亲王的门客,凭白得罪了人。只有他硬是打听出□□,是李小佳先对贾茁出手未成,后才有乌龙事件。
许瘦子可不认为这是巧合,他眯着眼睛看向李容,“我敢肯定,又是他们搞的鬼。”
李容眼皮子一跳,蹙了眉头,“李小佳这种毒妇元子文也要,她跟王家有多大的仇,竟然干得出这种事。”
“你搞错了没有啊,你不会还掂着王家那个妹子吧。”许瘦子一脸怪异的表情看着李容。
李容肃容道:“你说什么呢,我可是娶了亲的人。再说,这不是毒妇是什么,你还觉得她有道理不成。”
许瘦子当然不敢说他巴不得李小佳成功,只能缩了缩脖子,“算了算了,我也就是一说,还在想要不要把这事告诉施胖子呢。”
“说这些干什么,你是嫌施胖子日子过的太好了些吧。他现在可不比从前,老头子对他们这一房现在是处处克抠。他都不准备念书,打算出来打理庶务做些营生了。”李容拦下许瘦子,不许他拿这些事打扰施胖子。
“唉,本来无忧无虑的,一转眼,都变了样子。”许瘦子无比怀念当初他们四个人并排走在街上,吹牛打屁闲出花的日子。
莫浑子已经在酒楼里跟着掌柜学习,把他俩接到雅间,自己就跑得没影了。
李容看看许瘦子,他眼里的落寞是那么的明显。他苦笑一声,自己又何尝不怀念以前呢。如果回到以前,他宁愿……
不,他又自己否定了,他宁愿这么痛苦,也不要忘了她。
“想什么呢?”许瘦子用胳膊肘拐拐李容,“我准备跟我爹说,反正我也不是读书的料,干脆跟着三叔学做生意去。”
“你三叔,不是组商队拿着丝绸茶叶去安都府换皮毛的吗?”李容想了想,似乎略有印象。
“对,我就是想出去走走,跟着商队四处看看长些见识,总好过憋在这里受气。”虽然没有谁明里表现出来,但不少人暗地里指点许瘦子,拿他当疯子看,就是亲事都受到了阻碍,他心里一直憋着气,读书这块肯定是走不通了,倒不如试试别的出路。
“这样也好,就当是出去散散心。”李容点头,他有祖父祖母在,肯定没法出远门,不由很是羡慕起许瘦子来。
一身轻松的板儿和贾茁回到家,开始计算他们的多肉够不够送的。
“我明天再去打个架子,把这一块的菜园子平掉,支两只架子,再做几个大花盆,用来繁殖多肉。”板儿在后院规划地方,他的木工活不错,这些东西说做便能做。
“还要买一些陶盆陶罐回来。”贾茁记得,用来养殖多肉植物最合适的就是陶盆。
“陶盆多的是,便宜的很,咱们明天去淘一些回来。”陶盆是用粘土烧制的,虽然和瓷器一样也是烧制,但个中的区别可就大了。
可以说瓷器是从陶器发展而来,更精细要求也更高。陶器就简单粗放的多,当然,外形也不可能那么美观光滑,但正因为这样,陶器比较透气。更适合拿来养殖多肉,最重要的是,也足够便宜。
陶盆果然多,却没有贾茁想要的,她比划一下大小给店家看,店家笑的嘴巴都要裂开了。
“这么小,拿来喝酒还差不多,哪里有用来当花盆的。”
贾茁走了好几家,正失望,倒是有一家开了口,“你如果要的多,可以定做。”
对啊,还可以定制,贾茁赶紧画了样子,她要了最简单的碗状,每只只有拳头大小,放一颗多肉不嫌大,放三五颗也不嫌小。
“一百个,什么时候能交货。”板儿问道。
“半个月就得。”店家答应的很痛快,最后用三文一只的价格成交。
“最后烧出来会是什么颜色。”贾茁忽然想到这一点,陶器不比瓷器,烧出来好像就是原始的泥土本色啊。
“不怕,咱们去买染料。”板儿跟贾茁解释,陶盆原来是可以染色的。
“那还能画画?”贾茁一把握住板儿的手,“我忽然发现用瓷器是个错误,咱们赶紧回去。”
贾茁气咻咻跑回去,把碗改成了筒,筒口还是拳头大小,但筒身却有两个拳头叠起来那么高。这样,便有了足够的空间可以留给人题字或是画画。虽然店家每只提高了一文的价钱,但贾茁还是毫不犹豫的换成了筒状的陶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