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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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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明媚的天气,米米拉海的夕阳绚烂的如同一匹上好的织锦。几个背着布包的孩子沿着海岸奔跑着,突然顿住脚步,一脸欣喜的望向大海深处。

    微微荡漾的海水,在礁石上拍打着白色的浪花,白色的雾气慢慢升起,遮蔽了人们的视线。

    即使什么都听不到,孩子们依然雀跃着欢呼起来。

    一个白色头发的小孩子只有三岁的样子,穿着白色的衣服摇摇晃晃立在一块碎石上,搭着手看强远方,嘴里发出兴奋的欢呼声:“喂!”

    “那个人鱼又在唱歌了吗?”身后有声音传来,小孩哈了一声,瞪着明亮的眼睛跳到来人怀里,重重的点了点头,“今天人鱼唱的是爱人手里的向日葵!”

    小孩子笃定的说着,稚/嫩的嗓音里满是藏不住的喜悦:“好好听啊。”

    旁边的孩子也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脸上全都是兴奋地笑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米米拉海开始飘荡着歌声,那些甜蜜的歌曲如同诗句一般随着海面上的雾气飘到这处小岛上,成为孩子们每日傍晚最期待的节目。

    歌声悠扬,每星期的周六晚上随着太阳落山开始,一直到月亮升到头顶。

    距离那场战争已经过去百年,那条人鱼也已经唱了百年的歌了。男人微微勾起唇角,抱着怀里兴奋的叽叽喳喳的小家伙往回走。

    那场战争之后,人鱼和人类签订了和平条约。人鱼王以自己的铁血手段为人鱼争取了足够的利益,并且带走了那个混血儿的尸体。

    历史上对这件事情并没有多加着墨,但男人,不,与其说是他,不如说是克洛伊家族里的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那场战争最后的结果不过是人鱼王对人类的施舍。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条混血。

    小孩子困倦的打了个哈欠,趴在男人肩头遥望着越来越远的海面眼皮渐重,耷/拉了几下终于忍不住合上。但是他总觉得有个很重要的问题被自己忘记了。

    晚饭前,小孩子洗干净手爬上了餐桌,只有两个人的房子有些老旧,但是设计的很温馨,收藏过多的书籍满满当当的堆放在整面墙做成的书架上,小孩子吃了块软软糯糯的鸡蛋糕,突然软软的问:“勋。人鱼为什么要给他的爱人吃玻璃鱼呢?”

    小孩子微微皱着眉,肉嘟嘟的脸颊微微鼓起,看起来苦恼又悲伤,旁边的人听到这个问题脸色僵硬了一瞬,语气却一如既往的温柔:“秋宝怎么知道玻璃鱼的?”

    听到他问问题,小孩子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高兴的笑脸:“今天老师有讲到玻璃鱼,我还看到了它的标本,真的好漂亮啊。可是老师说,漂亮的玻璃鱼是很坏的鱼,碰到的话会死掉的。”小孩子害怕的缩了缩脑袋,脸上又露出那种苦恼的表情,“人鱼不喜欢他的爱人吗?不然为什么要给他吃坏鱼呢?”

    男人沉默了一下,他将手边金枪鱼肉粥推到小孩子面前,递过他专用的小勺子,目光落在他的发顶,温柔宠溺,深处却藏着自己都没发现的痛苦:“也许,他只是为了不让他的爱人离开自己?”

    “离开?”小孩子咕咚一声咽下嘴里的食物,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人鱼为什么会担心呢?他的爱人那么喜欢他一定不会离开的!”

    小孩子的语气那么理所当然,反而弄得男人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已经过去百年的事情,再来争论又有什么意义呢,最后那个人还不是死掉了。

    如果不是他死掉了,现在他们这些混血儿的处境也不会有所改善。

    小孩子吃完饭洗漱干净便爬上了chuang,在道过晚安之后,他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捉住了男人的手,浅金色的眸子里清晰的倒映着男人的身影,他凑上去亲了亲他的手背,这才低声道:“勋。人鱼他后悔吗?”

    “他会后悔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伴侣吗?”

    小孩子的声音清脆而懵懂,却比任何武器都厉害。男人几乎能想象的到如果这句话被人鱼听到会是怎样一番场景。

    他后悔亲手杀死自己的伴侣吗?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在那场战争结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人鱼王都徘徊在失控的边缘,可是这些都过去了。一定都过去了。

    “也许以后秋宝就会知道了。”男人的声音很温柔,小孩子也不执着于这个答案,他伸出胖乎乎的小肉手揉了揉眼睛,软软的说了句:“晚安。”便窝在柔软的小chuang上闭上了眼睛。

    男人替他掖好被子,留下一盏小夜灯这才走了出去。

    夜里海风咸湿,男人坐在书桌前翻看已经泛黄的书籍,有人推开门进来时他习惯性的拢紧了身上的披风,头也不回的道:“他在楼上,已经睡了。”

    来人嗯了一声,小心翼翼的上了楼,吱吱呀呀的木材摩擦声宛如被一阵海风吹过,男人摇了摇头,揉了揉眉心,继续研究手里珍贵的笔札。

    裹着白色浴巾的男人浑身湿漉漉的,他像是一只苍白的水鬼跪在chuang边,贪婪的凝视着窝在chuang上的小人。

    他真的很小,已经三岁,身高却只到他的膝盖,特里森想起傍晚时听到的欢呼,忍不住弯了弯眼睛。他很喜欢自己的歌声呢,可是这个笑容没一会儿便消失了,他痛苦的凝视着小孩子柔软白/嫩的肌肤,只觉得心脏犹如被鲨鱼狠狠咬了一口,血水染红了他的视野,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他眼前又出现那时的场景,一片灰暗的牢室里,他躺在冰冷的地上,腹部的伤口不停的涌/出/血液,就像是要把他的生命力一起流尽一般。而他就站在那里,冷眼旁观。

    人鱼紧紧/咬着嘴唇,他身上的水珠滴答滴答汇聚成一片,沿着木质小楼的缝隙滴落下去,楼下的男人无奈的摇了摇头,拿着一件干净的浴巾走上去,但当他上去之后却只看到一滩反射着清冷月光的水渍。

    窗子洞/开,湿冷的海风吹在人脸上,男人猛地一僵,随即探出头去四处探望,他的半个身子都已经悬空,终于看到抱着小孩疾驰的男人,他身上那件破旧的浴巾如此显眼,几乎是一下子便让男人目眦欲裂。

    “特里森!”

    他愤怒吼叫,连外套都没来得及拿就冲了出去,可是还是没有追上。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小孩子在他心中的地位。他站在那里,呆愣愣的看着人鱼远去,只觉得心里空了一大块。从一开始,就不该答应人鱼,就不该答应他帮助他培育出另一个沈秋,男人攥着拳头,他不能继续坐以待毙。

    人鱼进入了海洋,漂亮的蓝色鱼尾在海面上划出巨大的弧度,小孩子在颠簸中清醒,就看到了这如梦如幻的一幕,如果不是海风太冷,还有抱着自己的人的体温太过冰凉,他一定会以为这真的只是一场梦。

    “你是人鱼吗?真的人鱼?”小孩子伸出软软的手摸了摸/他的鳞片,感觉到湿/滑坚固的触感瞬间收回手,他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听到勋的声音,焦急的气急败坏的,他想去看,却被人鱼摁住了头。月光下,人鱼深蓝色的瞳孔变成了蛇类的竖瞳,正危险的凝视着他,像是一个危险的怪兽盯着自己的猎物。

    小孩吓了一跳的,等到回神再往后看却只有一片茫茫大海。

    小孩有点慌,但他从来不是爱哭的人,此时也只是抿着嘴唇沉默着。人鱼把他带到了一处海岛,隐藏在浓重的雾气之后。小孩忍不住偷瞄了几下,惊讶的问:“这就是萨哈泊岛吗?”

    人鱼没有说话,他的鱼尾幻化成了双/腿,在破碎的浴巾下若隐若现,小孩子看了他一眼,忍了忍终于好奇道:“这是你的爱人送你的吗?”

    特里森摇了摇头,一百年过去他的身材依旧健硕如初,甚至因为长久在陆地上生活晒出了漂亮的小麦色,即使只围着一件破烂的浴巾也不会让人觉得邋遢,但是他身上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种对任何事情都是去兴趣的死寂也只有在这个孩子面前才会有所改变。

    小孩浅金色的眼睛和沈秋的眼睛并不一样,男人却忍不住弯下腰,痴迷的看着他:“这是你的。”

    小孩皱了皱眉,不明白,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这座小岛进行探险。

    岛上有很多果树,更多的却是人鱼歌曲里曾经出现过的各种事物,那一片在月光下耷/拉着脑袋的向日葵,泳池旁的藤椅,翻阅了无数遍的书籍······

    小孩子扭着屁/股爬上树,摘了一个红艳艳的苹果咬了一口,果然像人鱼的歌曲里说的一样香甜。

    月色洒在他的身上,特里森紧紧地凝视着他,像是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

    小孩不懂人鱼为什么这么看着他,可是这不重要,在这座神秘的海岛面前,一切都无关紧要。

    天气很冷,夜色越来越浓,小孩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终于忍不住和人鱼告别:“我要回家了,再见。”

    小孩的声音稚/嫩而真诚,人鱼却迟迟没有反应。似乎想到什么,小孩走过去拍了拍人鱼的手背,他想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道:“你是想起了你的爱人吗?”

    特里森张了张嘴,他其实想问他:你不就是我的爱人吗?你不是我的秋吗?

    可是他对上那双澄澈的眼睛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自欺欺人的够久了。特里森。这都是你自找的。

    这是你做错了事情的惩罚。

    他竟然奢望着能出现一个救赎。

    怎么可能,哈?

    月光下,人鱼突然无声痛哭下来,小孩仰着头看着人鱼晶莹的泪珠掉落在地上,变成一颗颗珍珠愣了很久,他捡起了一颗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人鱼沉声道:“回去吧。有人来接你了。”

    小孩啊了一声,想说什么,扭头却只看到朦胧雾气中一艘小船停靠过来,被海风吹得瑟瑟发抖的男人从船上跳下来,激动的将他拥在了怀里。

    小孩感受到男人身上传来的恐惧,攥着手里的珍珠拍了拍他的后背:“勋。好了,勋。”

    “你不会离开我。说你不会离开我!”男人的声音颤抖着,牙齿咯吱咯吱的声音让小孩有点想笑,他愣了一下,迷迷瞪瞪的开口,“我当然不会离开勋啊,除了勋这里,我还能去哪里呢?”

    男人点了点头,不管现在的答案是什么,即使是迫于无奈,即使是只有这一个选择,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去规划,去创造,总有一天,他的秋宝会心甘情愿的和他在一起。

    男人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去,那里,似乎有一只人鱼在低声呜咽,他的喉间溢出一首不成调的歌曲,夹杂着浓重的鼻音,彷徨又无助,宛如一个孩子。

    那是勋最后一次知晓所谓的人鱼的踪影,在那之后很久很久,久到他终于如愿以偿,也没有再听说过任何一只人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