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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川做完笔录,从保卫科的铁门处走出来。云泽早已等在外面,他为北川轻轻撑起一把伞,细雨又开始胡乱飘摇,丝丝缕缕地漫天飞舞,似乎能够穿透雨伞,洒落在心上。
一片冰凉。
北川抬起头看天,在他的记忆里,天气已经许久不见放晴,太阳已经许久没有露面;这一切的一切就像在幻境中的恐怖循环,如果找不到真相,解不开心结,就永远走不出自己内心的阴影。
可是我还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么?北川脑海里一片茫然,诡异母婴,白衣女鬼,就连才吊死的宿管阿姨,也睁眼说了话。这一连串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之间全部降临在我的身上?
难不成世上真的有鬼吗?
北川想着,忽然间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他下意识用双臂搂住自己的身子,感到身边的一切似乎都变得那么陌生,那些游离若丝的鬼魂,似乎就在不远的地方,默默注视着自己。
“阿川?你怎么了?”云泽发觉了北川的异样,忍不住问道。
“我觉得…有些冷。”北川口齿变得不太伶俐,舌头如同打了结,说:“泽,你觉得世上...真的有,有鬼么?”
云泽沉吟片刻,扭头直视北川的眼睛,玄而又玄地说了一句:“可能有,可能没有。”
北川一愣:“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知道,所以无法肯定地回答你。”云泽深深吸气,继续说:“就像你问我人死了是什么感受,很抱歉我无法回答。而且我相信没有’人’能够回答你,因为知道那种感受的,通常都是死人。”
北川摇了摇头,说:“我还是不懂,鬼到底存不存在?”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云泽目光炯炯,沉声说:“你若是感受不到它,那它就不存在;你若是感受到它,那它对于你来说就是存在。但问题的关键是,若你心目中认为’鬼’不存在,那么它对你来说就没有影响,若是你认为’鬼’存在并且干扰到你的生活,那么你也同样有办法去面对它,去解决它。影响是相互的,解铃还须系铃人。”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解决这些不可思议的问题吗?”
“是我们。”云泽笑了笑,眉头却又皱起来,他回忆了片刻,说:“我不认为世上存在什么鬼神,一切都是有原因的。要说蹊跷和手段,阴谋和诡计,人比鬼要强太多,我觉得这件事很大可能是人为的,而且我发觉那个郝凌志,貌似也不正常,总觉得他隐瞒着什么事情…”
云泽说着,忽然发现北川并没有在听他讲,而是怔怔地看着保卫处对面百米外的网球场,于是停下来问道:“你看什么,阿川?”
“我看见昨晚那个女鬼了。”北川神色呆滞,僵硬地抬起手来,指向网球场旁边一棵高大的榕树,涩声说道:“它们果然是存在的,就在那里…”
云泽悚然一惊,扭头就看去,果真看见一个细瘦的白衣女子,静静地站在榕树边,而且正是朝他们两人的方向看来!
距离隔得太远,云泽无法看清女子容颜,只能看出大体身形和穿着;而女鬼似乎也发现了云泽两人的目光,然后身形一晃,隐在了粗壮的树干之后,消失不见。
云泽喉头动了动,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北川瞬间如同飞驰的箭矢,直奔向那棵榕树!他暗道不妙,也来不及阻止,只好跟着北川跑过去。
而北川此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你到底是人是鬼,我现在就过来看个清楚!
细雨不觉间变大了,寒风如利刃,刮得北川脸颊生疼,但他却毫不在乎。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举动:前一秒自己分明还怕鬼怕的要死,下一刻又什么也不顾,直奔去找鬼,实在是无法理喻。但他心里却有一种奇妙的预感,冥冥之中自己走到这一步,似乎是被安排好的;要想解开这些谜团,就必须抓住这次机会。
必须义无反顾!
他花了十几秒就冲到了榕树旁边,远远一看,发现那个白色的纤瘦身影并没有走远。这次他看清楚了,的的确确是一个女子,乌黑的长发宛如黑色瀑布般倾泻而下,挡住了她妙曼的身姿;她没有举伞,细雨将她的白衣打湿,隐约间可以看见白衣下的浅色背心。
你究竟是谁?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北川不再多想,直冲过去抓住女子的手臂,将她扭转过身来。
看到女子脸庞的瞬间,北川呆住了,他全然已经忘了在心里想好的质问,也忘了空气中凝聚的水雾和严寒,甚至于忘记了眨眼,忘记了呼吸。
多么倾城的容貌!
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周围所有的一切,全都黯然失色。
她的眉是哀婉的,细如柳枝的轻柔中,偏偏掺和了几丝倔强和英气,隐隐透露出傲骨的不羁。
她的嘴是小巧的,此刻却用力抿成一线,唇色的粉红淡去,几乎化为了苍白,仿佛凝噎着多少愁苦,轮回百世,无人倾诉。
她的眼,她的鼻,她的秀发和素衣,她的哀婉和不羁,全都深深地烙印在细雨纷飞的昏暗背景里,宛如一副浑然天成的油画,不能多添一笔,不能少上一色。
两人僵持在空气中,时间似乎停止了流动。北川眼角微微抽动,他看见女子乌黑的瞳孔里,竟然闪现出几分不安和惊恐,一时间更是心急如焚,却偏偏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跳过眼前这段尴尬的情景。
真是鬼迷心窍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女子用力想把手臂收回来,却发现已经被北川紧紧握住。她仰起头来盯着北川,怒嗔道:“你做什么?快放开我!”
北川瞬间如同触电般撒手。刚才他一时心急,用力稍猛,硬生生把女子的手臂捏出红红一圈印痕,和她苍白的肌肤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只见女子轻揉着手臂,眉目间闪过几分痛楚;看在北川眼里,更是觉得心生愧疚,自责难当。
“同学对不起!我,我认错鬼了!”北川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忽然又觉得此话甚是不妥,慌忙改口:“我没有把你当成鬼,只是认错了了,认错了...实在对不住!”
女子细眉微蹙,眼里诧异之色稍纵即逝,随即又恢复了之前的哀婉,只是此刻却多了几分冰冷。
“我不是你找的什么鬼。”女子冷冷地说。
“自然不是,不是。”北川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女子一眼。
细雨把静默对立的两人打湿,毫不留情;女子盯着北川,北川盯着地板,水滴不断从他们的脸庞流下,他们都默契地没有说话,好像凝固成了雕塑,像这般站立了千年。
“我要走了。”女子忽然开口说。
北川觉得眼前一花,身子轻轻颤抖,心里莫名其妙有些怅然若失。他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我送你吧,你没有打伞。”
“你不是也没有打伞吗?”女子反问。
北川哑然。
“我真的要走了。”女子说完便转身,再次留下一个窈窕的背影。
“你叫什么名字?我还能见到你吗?”
北川对着背影大声呼喊,霎时间一阵心绪激荡。他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但他确确实实问了出来,因为他知道,如果不问的话,那自己肯定会后悔终生。
女子步伐一滞,却没有回头,风中飘来了她幽幽的嗓音,如同午夜那阵“咚咚咚”的敲门声,一遍又一遍敲击着北川的心房。
“我叫小倩,倩女幽魂的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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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倩很快走远,留下了北川的形单影只;北川神色迷离,双眼怔怔地望着女子消失的地方,独自在风雨中静默站立,完全不顾自己逐渐冰凉的体温。他的生命和热情,似乎随着小倩的离去而不经意间消逝,此刻的他只是一具可怜的空壳,他的灵魂,早已经跟着小倩,飘到了不为人知的地方,那里山清水秀,那里鸟语花香。
这就是一见钟情吗?我也会一见钟情吗?
北川说不出来此刻的感受,或欣喜?或惋惜?他从来都是一个情感内向的人,从小到大没有交过女朋友,更不懂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可当刚才看见小倩的一刹那,他慌乱,又欢喜;尴尬,又甜蜜,最后更是不顾一切问起她的名字,就像着了魔一样。他无法忽视这种感情上的巨大变化,这些天蒙在心头上的阴霾如冰雪在阳光下开始消融,天气虽然还是阴雨绵绵,但他心头却已经是晴天。
这就是一见钟情。北川想着,忽然笑起来,这份笑容温婉而自然,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我还会见到她吗?北川又一次问自己。他确定自己已经深切而热烈地爱上这个白衣小倩,就像来到兰若寺的宁采臣,怀着笃定而决绝的爱,不顾一切。
“走啦,这样淋雨可是会生病的。”
熟悉的嗓音打断了北川的思绪,与此同时头顶处飘来一片阴影,挡住了飞舞的雨丝,云泽也恰到好处地出现了。
北川忍不住依依不舍地远眺,这份温情看在云泽眼里,让云泽感到有些好笑又开心:这家伙终于没有愁眉苦脸了。
他顿时心生一计,内心窃喜,表面却露出一副深思熟虑地样子,皱眉沉声说:“阿川,这个女子不是人!”
“什么?!”北川眼角猛地抽动,千万种思绪潮水般涌上心头。不是人?还是什么?他忽然急了,这些天各种提心吊胆的生活让他的神经变得十分敏感,他连忙辩解:“怎么不是人了?我看见了她的脸,抓住过她的手,这么正常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就不是人了…”
他自顾自说了半天,忽然发现云泽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心里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好友给自己设了圈套,等着自投罗网呢!他的脸上开始泛起微微的酡红,头埋得很低,声音也越来越小,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别急,我还没说完嘛。”云泽哈哈一笑,用手掌拍了拍北川坚实的臂膀,摇头晃脑吟道:“这个女子不是人,九天仙女下凡尘!脱尘飘逸,我见犹怜,难怪能把你迷成这样。换句话说,是鬼又如何?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云泽每说一句,北川脸上的红色就更深一分。作为一个男生,本不该在****面前害羞成这样,尤其是在现在的年代;但北川属于男生中偏向女性化的那种类型,照云泽的话来讲,以后定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妻管严。
“不要胡说了,我都不认识她…”北川小声嘀咕。
“不认识怎么了?一回生二回熟嘛,等我用学生会那边的人脉帮你问问她是谁,当回月老牵牵线,没准儿真能成就一段姻缘佳话呢!”云泽打趣说道。
北川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云泽这么一说,让他心里怦然一动,以后没准儿真的能够再看到她!
他刚觉得无比欣喜,忽然间却感到一股针刺般尖锐的寒意不知从何处袭来,冲击在心口出,让他浑身僵直,手脚冰凉。他惊恐地四处看去,而空荡荡的网球场没有一丝人影;他再也站不住,膝盖一软差点就倒下,还好云泽眼疾手快,搀扶住了他。
“快走吧。”云泽收起嬉笑的表情,他觉得北川有些不妙了,因为此刻北川的胳膊,就像冰柱般僵硬而冰凉。
两人蹒跚着互相扶持,走过空无一人的雨巷,瑟瑟秋风吹开雨幕,同样吹得大榕树枝叶乱摆,摇曳不定。恍惚中却没有人看到,榕树最顶上的一根细长枝条上,如纸片般站立着一个白色的鬼影,破碎的嘴脸和猩红的眼睛,在逐渐阴暗的光线下显得越发恐怖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