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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母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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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那两扇大门吱呀呀的打开,有十几个大汉举着火把走了进来,后面是两个丫环打扮的女子提着灯笼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美妇跟着走了进来,后面是两个抬着坐椅的大汉。

    玉照公子看到这些人进来,脸色大变,对着蔷薇道:“我娘来了!——一会儿她对你说任何难听的话,你都不要反驳她!知道吗?”

    蔷薇点头答应,玉照公子并没有看到她点头,以为她不愿答应,忙又说道:“她因着自己的遭遇,对你娘恨之入骨,你不要说话,她可能还会手下留情,我怕你惹得她翻脸,便不会有你的好果子吃!你看在我的面上,不要和她计较,好吗?”最后的话已经有些哀求之意。

    蔷薇知道他事母至孝,怕他母亲看见自己生气,要是自己再与他母亲说上几句出格的话,只怕他母亲会气得更加厉害,所以他才会嘱咐自己,便轻声应道:“好。我知道了!”

    那一群人走进大殿,玉照公子之母居中而坐,那十几个大汉便围成一个圈,将玉照与蔷薇两个人围在中间。玉照将蔷薇又往身后拉了拉,让她不用面对着自己的母亲。

    玉照之母上下打量的玉照公子一眼,开口道:“你们大家先到外面,我要和公子说一说话。”于是那些人将火把插在墙上,都站在大殿之外。殿中只剩下三个人。

    玉照之母冷然道:“玉照啊,你一身夜行衣,这是要去干什么啊?”

    玉照公子不知要怎么回答,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玉照之母见他不说话,又问道:“玉照,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这一辈子都不会惹我生气,也不会违背我的意思,是不是?”

    玉照低头道:“是!”

    玉照之母又道:“那你今天所做所为又该怎么说呢?”

    玉照低声道:“我只不过是不想母亲犯错,所以才出次下策!”

    玉照之母陡然拔高了声音道:“你真是长大了,知道教训你的母亲了!想当年,要不是我含辛茹苦的把你养大,你怎么会站在这里跟我做对?你是不是觉得你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所以可以不要为娘了,才这样的忤逆我?”

    玉照扑嗵一声跪在地上,对着母亲道:“不是的!娘,孩子儿一直都记着母亲对我的恩情,只是这次是我的妹妹,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看着她坠入烟花之地啊!”

    玉照之母仰天大笑,笑完后,对着玉照道:“你在这里认她是你的妹妹!可是谁又认你是他的哥哥?在你快要饿死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的好妹妹来给你一口饭吃?你好好想一想,谁才是你的亲人?那一年,你病得昏天黑地,我想要去找她的父亲开的药铺拿点药,可是那个伙计一把就把我推了出来!还说我是个臭要饭的,不要脏了他们的地!那一刻的耻辱我时刻都记在心里。而你——你都忘记了!你都忘记了!”

    她越说越激动,脸上一片潮红。玉照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玉照之母看了玉照一眼,看到她的儿子还是无动于衷,便用双手捂着脸,唔唔地哭了起来。先还是小声的呜咽,随后便成了号啕大哭,边哭边数落着儿子的不是,令听得人都忍不住想要骂她那不孝的儿子。

    蔷薇看她哭得伤心,便要上前说话,却被玉照公子紧紧地拉在身后,她只好蹲在那里,不言不语。

    玉照公子抬起头,哽咽着道:“母亲,我也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才养大了我,所以这几年来我一直都听你的,你让我去勾引人家的良家女儿,我也做了,每次你都是这样哭到让我无地自容,让我心里发疼,才去做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你知道吗?我每次骗人家一个闺女,自己都会内疚上好几天,你看——”说着,玉照公子拉起自己的袖子,一道道疤痕呈现出来。

    玉照之母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哭了,指着玉照道:“你这是怎么弄得?”

    玉照公子幽幽地道:“这是我每次诱骗了良家女子后,心内愧疚不安,所以自己用刀在上面划下的。只有这样,我的心才会安然一些。这些年,你为了给舅舅筹集军饷,不惜一切,做尽丧尽天良之事!而我,做为你的帮凶,内心已经承担了很重很重的谴责!母亲,你收手吧!就当是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家,不要再这样做了!”

    玉照之母不再哭泣,冷然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没有钱,没有军队,那我们只有任人欺辱的份儿!我已经受够了!我不希望你将来站在众人之下,受到欺压!我和你舅舅已经说好了——我给他军饷,将来他百年之后,这淮阳的军队就是你的,而你就会是这淮阳之主!到那时,我们再扩大地盘,说不定可以当上国主!这都是你舅舅常给我说的。你说,我怎么不为你打算?”

    玉照见母亲野心如此之大,不禁有些惊讶,呆了一会儿,他才问道:“就算你要为我打算,将来我们会成为淮阳之主,可是这关蔷薇什么事儿?她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妹妹,我不管她认我也好,不认我也好,但我心里已经认定她是我妹妹,你为什么不放过她?只要你放了她,以后要我做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玉照之母一声冷笑,道:“这个丫头容貌乃是绝色,我要将她送给你的舅舅!——你知道,你的舅舅爱贪女色,要是得了她,还不日夜取乐!-——到时,你就可以早日掌管军队,成为淮阳之主了!”

    玉照一听此话,惊的从地上直跳起来。他对着母亲痛苦的道:“娘,你不要这样做,好不好?我不要什么淮阳之主,我现在就要带着她离开!”

    玉照之母冷冷一笑,道:“玉照,我好话说尽,你为什么都不明白?这个世上,只有娘是最疼你的,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将来不会被人看不起,成为人上之人!——你和娘讨饭的那几年,世人的白眼看了多少?难道你都忘记了吗?娘已经看得很清楚了,这个世上,只要你没有良心,才会过得好!那些什么内疚,什么有愧,通通叫它见鬼去吧!——只有手中握有权力,才是最实在的。你要好好的讨好你的舅舅,才能得到他的衣钵!你为什么都不明白呢?

    玉照凄然一笑,道:“母亲,在你眼里,可能这些都是最好的,可是在我眼里,能得到一个完整的家才是最好的,我从小便没有见过父亲,我很想见他,不管他是不是认得我。所以我很看重这个妹妹,我不会再听你的安排,将她送给我的舅舅,让她成为我成功的牺牲品。那样,我宁愿自己死了!”

    玉照之母见儿子油盐不进,便怒气冲冲地道:“只怕这也由不得你——来人,给我将公子和这个小贱人拿下!”

    外面那十几个大汉便立即冲了进来,向着玉照与蔷薇逼了过去!

    只见玉照分子将蔷薇挟在腋下,脚尖点地,一个旱地拔葱,便越过门口的两人,又连着几个起落,人已经出了山门。

    玉照之母见此情景,不禁有些目瞪口呆,嘴张了半天,才道:“想不到这小子的武功这样了得!”又对着愣在那里的大汉们喝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追!”那几人才如梦初醒,忙忙地追出门来。

    玉照带着蔷薇其实并没有走远,他一出门,便上了房顶。两个人窝在屋顶,看着玉照之母带着一帮人急急地出了庙门,待他走得远了,他才带着蔷薇下来,吹了一声口哨,便见那两匹马儿从黑夜之中跑了过来,两人上马,朝着相反的方向急驰而去。

    三日之后,二人已经来到蔷薇山庄之外。这座山庄地处深山之中,群山环绕,庄前一条深逾十几尺的大河,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

    二人在离庄门不远处翻身下马,玉照赞道:“此处还真是一个好地方!”

    蔷薇道:“这是当年我的爹娘走了很多地方,才选定的!”

    玉照脸上现出一丝怅然若失的表情,对蔷薇道:“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以后你要自己保重,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也要想开些,不要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

    蔷薇脸上一红,嗔道:“玉照哥哥就不要再说那些事了,这一路上你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你放心,我不再是那个脆弱的小姑娘了!你给我讲的那些事情,让我多有启发,我不会再拿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了!”

    她一路上多亏玉照照顾,还从玉照的人生经历中看到了他努力求生的毅力,便不自觉得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哥哥,现在听他要走,却有些恋恋不舍,道:“难得哥哥到了这里,难道就不能进去看看老父亲么?”她想到父亲一生无子,要是突然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儿子,不知会多么高兴,所以力邀玉照进庄。

    玉照却摇摇头,道:“我不是不想见他,只是我对母亲发过誓,在她有生之年,绝不认祖归宗。你也不要再说了,只要你知道有我这个哥哥就行了!——还有,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你的爹爹,免得他大费周张地去找我的母亲,弄得大家都不好看!”说完,翻身上马,对着蔷薇道:“你快过去,我看着你回去,我就走了!”

    蔷薇此时觉得鼻子发酸,眼泪不由自主的淌了下来。她本来对玉照及其厌恶,但是自从知道他心里的苦楚之后,便开始同情他,后来又多亏他一路照顾,心里已经当他是自己的亲人,此时却见他有家不能回,有父不能认,形单影只,自己的心也酸了!

    玉照看她流泪,笑道:“你看你,还说自己会坚强起来,怎么这会儿又哭了?快走吧,我们来日还会再见的!”

    蔷薇看着他,带泪笑道:“我知道,我们会再见的!”说着,一步三回头地向着庄前走去。

    那蔷薇山庄外面上空架起一道高索,人员来往都是坐在一个铁皮做成的小屋中,由滑索送过庄去,蔷薇走到那看着滑索的庄丁跟前,那庄丁忙将蔷薇迎接进去,蔷薇在进铁皮小屋的最后一刻,对着玉照招了招手,便进了小屋,向庄里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