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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小真气恼的是,她手里的木枕头一掉落到地上,那黑影又出现了,就在她前面不到三尺远的地方站着,背对着房间的木门。
虽然离那黑影很近,但房间里光线暗淡,小真只是看到黑影子个头很高大,脸色灰白,没看清影子的样子。
竟然没打中黑影,也没把黑影打跑,小真跑到了梳妆台的旁边,抓起梳妆台上的鸡毛弹子,用鸡毛弹子的木柄去打黑影。
“噎……”一声尖长的声音响起,小真看到自己手里的鸡毛弹子打到了那黑影子的身上,却发现那黑影子好像是空空的,不像人,只有影子没有身体。
被小真打了一鸡毛弹子,黑影再也不出现了。小真回身把房间的蜡烛点上,却发现床上空空的没有人,她正奇怪丈夫冯书玉去了哪里时,便听到上下牙打架的声音从床底传了出来。
一弯下身子,小真看到冯书玉正趴在床底,全身颤抖不已。
小真想笑又怕丈夫以后骂自己,嘴里说道:“老爷,你怎么爬到床底下去了?快出来。”
“不出。”冯书玉听出是小真的声音,颤抖着回答说。
“别废那么多话,快点出来。”小真火气大起来了,声音高出了不少。
“不出,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出就是不出。”冯书玉断然的说道。
小真不叫冯书玉出来了,嘴里说:“不出来也行,你不出来我可要走了,一会儿那影子来了,你自己对付它。”
冯书玉一听立即就吓坏了,人从床底爬了出来,嘴里战战兢兢的说:“你这是要干什么呀?我出来还不行么?”
小真看到冯书玉从床底爬出来了,倒也没再责怪冯书玉,看到冯书玉的身上一身的灰尘,便伸手过来替冯书玉拍去,又发现冯书玉的裤档里湿湿的,便从床头边的木柜子里拿出了冯书玉的一身新衣服,替冯书玉换上,又把床上的湿被褥全都换了,这才和冯书玉重新睡回床上。
冯书玉不敢睡在床外面了,他睡到了床的里面,身子靠到小真的肩膀下,战战兢兢的问小真:“那黑影还会不会再来?”
“我也不知道。”小真说:“他若敢再来,我一定打死他!”
“你胆子真大!”冯书玉说着,整个人又向小真的身上缩得更紧了一些,心里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
小真想说自己和母亲逃难到池龙镇时,曾经在强盗杀死的死人堆里走过夜路,这个影子,和那些能吓死人的死尸比起来,差得太远了,但一想到这是自己过去的穷苦日子,说出来太丢人,便又不说了,对冯书玉说道:“知道我胆子不小就好,老爷你自己说说,过些日子到县城里去当官,你是带着我还是带着谭亚银?”
“两个都带,到了城里,你们也好有个说话的伴,那些你不愿意做的事,就让谭亚银去做,我这样安排你满意了吧?”说到城里去当官,冯书玉的心里立即就涌起了一股暖流,连身上的颤抖也没有了。
“不满意,我们带个做杂工的小丫头就行,不带谭亚银,你若不同意,这县城我也不去了,你爱带谁去带谁去,我懒得过问。”小真说。
“好好好,不带亚银,就带你一个和两个做杂工的小丫头就行。”冯书玉想起了刚才那个瘆人的声音,心里虽然平静下来了,但还是有一股后怕,他没有看到那影子的样子,不然还有可能更害怕。
“这还差不多。”小真又接着说道:“小荷那丫头,人长得丑丑的,我不许你娶她做小妾。”
冯书玉有些为难了:“可是我说过要娶她为妾的,娶她为妾,不是因为她长得特别的漂亮,而是她人很能干,有了她,我对家里的事也就放心了。”
“我不管,你不答应,明天我就回金家去。”小真说。
“好好好,一切听你的安排就是了,不娶小荷为妾就是了,你别再说怎么金家,那不是你的家,冯家才是你的家。”冯书玉说。
“老爷你真是个好人,我哪里也不去了,一辈子在冯家陪着老爷终老。”小真说着,又想起了小荷的事,嘴里对冯书玉说道:“我已经和万花楼的罗青皮说好了,过几天就把小荷卖到万花楼去,罗青皮答应给我十两银子的价钱。”
“十两银子少了,小荷人虽然长得不特别漂亮,但她人能干,你和罗青皮说,再加二两银子,卖小荷的十二两银子到手后归你。”冯书玉一边说着,一边把全是赘肉的胖手伸到小真的衣下乱抓,小真很高兴,一边笑嘻嘻的解衣服,一边给冯书玉的老嘴上送去了一个热吻。
天亮起来时,冯书玉让小月接替了小荷的活,管着冯家的大小事物,小真对小荷说了,两天后万花楼来接人,让小荷做好去享福的准备。
小荷没想到冯书玉竟然要把自己卖到万花楼里去,却又哭诉无门,只得回到房里抹泪,她去找陆金菱,想让陆金菱劝劝冯书玉和小真,别把自己卖到万花楼去。陆金菱却说:“实话和你说了吧,小真是不想让你以后嫁给老爷,所以才这么做了,你是我冯家花钱买来的人,又在冯家吃了这么多年的饭,别说那么多了,乖乖的听话去万花楼吧。”
其实陆金菱的心里,也不想小荷嫁给冯书玉,但她有点怕冯书玉,没敢把这话说出来,现在小真替她说出来了,她心里正高兴着呢,当然不会去和小真作对了,陆金菱心里想,那个谭亚银,在小真的手下,迟早也要走小荷的路,心里更是高兴不已,她只盼着小真能早日给冯家生个一儿半女的,让冯家有继香火的人,自己再和小真搞好关系,就怎么事也没有了。
陆金菱相信小真的胆子就算是再大,也不敢动她陆金菱,毕竟陆金菱的父亲在城里当着不小的官,小真若敢动她陆金菱,那被休掉甚至是卖掉的只能是她小真了……
冯远一放羊回来就听说小荷两天后被卖到万花楼里去的事,告诉他这个事的还是他的弟弟冯羽:“这个冯书玉,越来越不像人了。二哥,不如我们明天就带着小荷悄悄的离开冯家吧。”
要把小荷卖到万花楼去,每天陪着不三不四的男人睡觉过日子,冯远心里自然不会答应,冯远对冯羽说小荷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自己是不会让她去受苦的。
冯羽走后,冯远踏着夜色悄悄的出了冯家,来到池龙村后山上,把从陈家和来的那一床锦被从小山洞里取了出来,来到了池龙镇的一个小当铺里。
小当铺的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矮老头,看到冯远虽然举止不凡,身上的衣服却不怎么样,心里想这一定是哪户人家的穷主子,穷得过不下去了,这才连夜拿着一些破烂东西出来典当,拿银子换米下锅,心里很不以为然,不过有生意总是好事,他还是有模有样的接待了冯远。
打开床单,看到床单里面的锦被时,矮老板立即就傻了眼了,他开了这么久的当铺,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好的锦被,嘴里禁不住脱口说道:“真是好东西。”
当铺老板又看了冯远一眼,他无论怎么看也觉得冯远不该有这样的一床锦被,于是微眯了一下眼睛,把冯远重新打量了一遍之后嘴里有些生气的说道:“你和我说说,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偷来的?”
冯远立即知道这当铺的老板想吓唬自己,嘴里冷冷一笑:“你这也叫开当铺么?连不问来路的规矩都不懂,我看你可以关门了。”
说完,冯远抓起锦被,作出要离开的样子。
当铺老板一看自己弄巧成拙,不得不陪出一付笑脸说:“这位少爷请不要多心,我这也是担心这被子来路不正。”
“既然这样,你还开这当铺干什么?趁早关门算了。”冯远毫不客气的又给了当铺老板一句冷语,外加一个冷脸,老板知道自己想吓一吓冯远的伎俩被冯远一眼看穿了,脸上十分尴尬的问冯远:“那你是想死当还是想活当?”
死当就是不想把东西要回了,活当就是等有了钱再来赎回东西。
“死当,你说说吧,你若说得出这被子的门套来,我就当给你了,说不出来,那就对不起了,隔壁街还有两家当铺没关门呢。”冯远又冷冷的说,他心里明白,自己不来一点硬气的,这当铺老板接下来的废话可能还很多。
听了冯远的话,当铺老板脸上的肌肉连跳了两下,这才开口说:“这是一床上好的锦被,如果我没看走眼,这锦被的锦缎是绝好的蚕丝,里面的被芯,不是普通的棉花,而是上好的鸳鸯绒。没有两千只鸳鸯的鸳鸯绒,是做不出这床锦被的。打棉芯的线,也不是普通的线,而是用软金丝做成的金线。”
“既然能说出道道来了,那你说说这锦被你给我当多少银子吧。”
冯远这话一出来,当铺老板才知道自己上了冯远的套了,脸上又露出了尴尬,嘴儿动了几下,这才不得不伸出两只手指头说:“我只能给你这个价。”
“只给二十两?”冯远一听,立即就想把东西收回去,最后两人相互砍价,以三十两银子成交了。
冯远又悄悄的来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前,看门的小童看到冯远身上的衣着破旧,不想让冯远进去,冯远只得给他一些碎银,让他去和女主人通报。
收了冯远的碎银子,小童果然去通报去了,没多久,一身素衣的金夫人黄宣儿跟着小童走出来了,看到门前站的果然是冯远,黄宣儿施了一礼之后对冯远说道:“还真是冯二爷,快快请进来吧。”
进了金家,黄宣儿把冯远带入了书房。
“冯二爷这么晚到金家来,一定是有要紧的事吧?二爷有话请说。”黄宣儿让一个丫头给冯远上茶之后轻声的说道。
“我也不瞒夫人了,我大哥冯书玉听信了小真的话,后天要把小荷卖到万花楼里去,我听说夫人也认得万花楼的罗青皮,想请夫人帮我一个忙,等到罗青皮把小荷买回去之后,替我把小荷赎出……”冯远的话还没说完,黄宣儿就做了一个别再说话的手势。她取过了一张纸,在纸上写了四个字:隔墙有耳。
冯远看了黄宣儿的字,心里愣了一下,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时,黄宣儿又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池龙客栈丙字号房里等我,见面再说。”写完字时,黄宣儿把一片铜钥匙拿了出来,放到纸上包好,塞到冯远的手里,眼睛示意冯远快点离开金家。
冯远心里有些莫名其妙,但他还是离开了金家,来到了池龙客栈里。
站在池龙客栈的丙字号门前,冯远把黄宣儿给的钥匙拿了出来,果然能把门上的铜锁打开。
进入了房间不久,冯远看到虚掩的门被打开了,一个男子走入了房间里,还回头把门关上。当男子回过头来时,冯远才看出那根本不是怎么男子,只是黄宣儿换上了一身的男子打扮而已。
把身上的男人衣服脱了下来之后,黄宣儿在冯远对面的小凳子上坐下,嘴里对冯远说道:“现在没人会偷听我们谈话了。”
“偷听?”冯远吃了一惊:“金夫人是说刚才在金家有人偷听?”
“你就叫我宣儿吧,上次金大仙到你冯家做完法事回家之后就失踪了,到现在一直没看到人影。”黄宣儿说着,脸上表情虽然平淡,但冯远还是看出了一些东西。
没等冯远开口,黄宣儿又接着说道:“冯家的小荷是个好人,我看出来了,她怎么会被卖到万花楼去,你和我说说。”
小真是从金家嫁到冯家去的,冯远也不好说小真更多,只好对黄宣儿说自己的大哥冯书玉原来想明年或者后年娶小荷为小妾的,现在又不想娶了,便不再愿意让小荷留在冯家,所以打算两天后把小荷卖给万花楼,连价钱都谈好了。
黄宣儿问冯远这样的事为什么想到让她一个女人帮忙?把小荷赎出来,迟早会被冯书玉知道的,知道黄宣儿把小荷从万花楼里赎出来,冯书玉肯定会对黄宣儿不满,黄宣儿问冯远为什么会认为自己会帮他。
冯远说他也说不准,只是心里感觉黄宣儿是个好人,会把小荷赎出来,就这么简单。
“那天在冯家的偏厅门口,你说到了我身上的香气,恐怕不只是你说的那些而已吧,我想冯二爷就算闻到再不一样的香气,也不会记在心里,是不是二爷那天还有话没对我说完?现在可以接着说。”黄宣儿看着冯远说。
“我也不瞒你,我闻到你身上的香气时,感觉和我的一个朋友身上的香味很相似,但我又不是很确定,所以我那天才会那样问你,还请你不要见怪。”冯远老实说了。
“你的那位朋友,你连她的容貌也说不上来对吧?”黄宣儿看着冯远说,她的这话,让冯远颇为意外,却又不得不点了点头。
黄宣儿看着冯远的脸,对冯远说:“那天我听到了你的声音,我也觉得你的声音很熟悉,但我也和你一样,不敢确认你就是我的那一位友人。”
听了黄宣儿的话,冯远愣了许久没有说话,最后黄宣儿先开口了:“后来我想起了一些事,终于感觉到要确认冯二爷是不是我的那位友人变简单了。”
看到冯远还是一脸的不解,黄宣儿说道:“冯二爷只要把左手掌打开让我看看就知道你是不是我的那位友人了。”
“为什么?”
“因为后来我想起了一些细节,我想起那位友人的左手心里,有一颗红痣,比红豆稍微大出一点点。”黄宣儿说着,眼睛看着冯远的眼睛,她看到冯远的眼睛里有一缕亮光跳动了一下,猜出了一个十之八九,又接着说道:“我还想起,那位友人掌心里的红痣,有些微微的突起……”
说到这里时,黄宣儿伸手去把冯远的左手拉开,果然看到了一颗比红豆稍大的红痣,微微的突起。
“真的是你?”黄宣儿看着冯远的眼睛,许久才说道:“看你的样子不像一个坏人,可是我怎么会到你冯家里去?我们还……,你住的那个西厢房我去看过了,总感觉到有点熟悉,现在怎么都清楚了。你有怎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吧?”冯远不知道怎样向黄宣儿解释,他不想把小琪的事说出来。黄宣儿也觉得这事和她所猜想的不一样,她感觉冯远不像坏人,不然不会在冯家主动和她说话。两人都沉默了许久之后,黄宣儿又问冯远:“还有多少个和我一样,也去过冯家?”
冯远摇了摇头。
“这么说我是唯一一个?”黄宣儿又问,人也变得紧张了起来。看到冯远点了点头,眼神诚实而且有些无助,黄宣儿站了起来,把房间里的蜡烛吹灭,冯远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感觉到有个软软的身子靠到了自己的怀里,一个小嘴儿,印到了他的唇上,让他感觉到熟悉,熟悉里又有一股陌生,只有从黄宣儿身上传出来的那一股香气,让冯远感觉到黄宣儿这个人,在自己的脑海里,是那么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