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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冯远从小荷的口里听到了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消息:池龙村里的陈老员外,又再一次娶方员外家的一个年轻小丫头为妾。
冯远有些哭笑不得,他也知道陈老员外一大把的年纪,还时不时的娶个小妾,不过是图个乐子,讨个喜庆怎么的,但他这么做,不是要害死人家小姑娘么?
小荷还对冯远说,方员外吸取了上次把小琪送给陈老员外的教训,在取得女方的同意之后才操办这件事,言下之意,自然是说这次陈老员外娶的那个小妾,不会像小琪一样上吊自尽了。
只是陈老员外办了喜事之后的第四天早晨,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了:陈老员外死了。
陈老员外是中午的时候,喝茶一口气上不来,死在椅子上的。接着又有人传说,陈老员外的那个新媳妇,是个不详之人,命中注定要克死夫婿。陈老员外的两个儿子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气得七窍生烟,要把陈老员外的小新娘捉来打死,小新娘吓坏了,跑回了方员外的家里躲命。哪知陈老员外的两个儿子不服气,吵吵闹闹的到方家要人,被方员外赶出了门,心里更是气得不轻,回家带了十多个年轻人,要上方家去抢人,好在巡检官王天海忽然出现,把陈家的人大骂了一通,还说再闹事就拿陈家的人依法严惩,陈家的人这才恢溜溜的散去。
陈老爷子的丧事,可谓是办得风风光光,光是流水宴就足足吃了三天。不但附近有头有脸的人都来吃宴了,就连一向没有名份的冯远和弟弟冯羽,也到陈家白吃了宴席,给陈老爷子上了三柱香。
三天过后,陈老爷子的棺椁从陈家抬了出来,一路吹吹打打,风光的下葬。
陈老爷子的头七还没有过去,又有惊人的大事接着传来:陈老爷子的两个儿子和儿媳,在同一夜间双双死在了床上。
陈家的家人还说,陈老爷子的两个儿子儿媳死的夜里,有人看到一个高大的灰脸黑影子在陈家出现,十分的凶恶。
传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陈家的几个孙辈,全都逃离了陈家,陈家昔日的旺盛,一夜之间便没有了。
让人气愤的是,陈家的几个孙子辈,竟然没有人出来给陈老员外的儿子儿媳收殓尸身下葬。
一天过去了,陈家的四个死人还躺在家里,方员外生气了,亲自送陈老员外的新媳妇到陈家,让陈老员外的新媳妇打理陈家的丧事。
陈老员外的妻子早就过世了,这个小妾,年纪虽然很小,却成了陈家辈份最高的人,她这个时候大胆的站了出来,谁也不敢再多说话。
陈家的孙字辈们,总算是战战兢兢的回到陈家来了,陈家的四个长者,也顺利的入土为安,但陈家的这些孙辈,一个也不敢在陈家停留,办完了丧事,又逃离了陈家。
这次,这些孙辈逃离陈家算是做对了,陈家的丧事一办完,那灰脸的高大黑影,又在陈家出现了,陈家的很多家仆都看到了,有两个女子,还因此发了疯,忽然哭忽然笑的不像个人样,陈家的很多家仆,都连夜逃命走了。
陈老员外的新娘子,也被吓得不轻,还好的是她没有逃走,在陈家坐了主位。
诺大的陈家,总不能说散就散了吧?新娘子想了两天,让家仆把陈老爷子的孙子们都找回来,而且还把这些孙子们安排在池龙镇上住下,不住陈家。
“陈家这么大的一份家产,总得有人来继承吧?你们都说说,怎么办?”新娘子看起来是个操心惯了的人,等陈家的孙子们都到齐之后,就在池龙镇上的客栈里商讨对策。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陈家的这些孙辈们,早被那灰脸黑影吓破了胆,没有一个敢说话的。
陈家的这位新主人没有办法,最后只得无奈的做出了一个决定:分家。
本来见钱眼开的陈家孙辈们,全都同意分家了,却又没有一个人敢出来主事,陈家的这位新主人只好决定把陈家的所有家业全部卖掉,得到的银子,平分给各个孙辈们,当然了,她陈家的这位新主人,也有一份。
池龙村上立即就热闹起来了:陈家的那些地,都是好地,现在因为急着要出手,价钱都不高,买地的人,还白白的捡得地里的庄稼。村里的农夫们可不管怎么鬼不鬼的,立即就出手争购了。
结果陈家的大部分田地,都落入了村民们的手里,方员外本来也想抢购一些的,但一想到陈老员外的新媳妇是从自己家里出去的,现在又是主事陈家的人,怕别人说闲话,就没敢动。
冯家的陆金菱早就看红了眼,想乘机购入一些陈家的好田地,奈何冯书玉怕鬼,不同意买,陆金菱最后只能干着急。
陈家在池龙镇有铺子三十余间,田地池塘无数,半个月下来,所卖出去的家业无数,所得金银自然也是无数,正当陈家的孙子辈们准备回到陈家拿银子时,一件意外的事发生了。
那灰脸的高大影子,又在陈家出现了,这次,陈家的所有家仆都看到了黑影子,有三个人,当场就疯掉了,陈家的新主人,陈老爷子的新娘子,也吓死在房间里的木床上。
陈家的孙子辈们,在池龙镇上听说新主人已经吓死在家里,连银子都不敢要了,立即就全都逃得没有了踪迹,陈家的那些仆人,想在陈家找到一些银子再逃走,结果发现陈家卖田卖地所得的银子,全都在一夜之间没有了,个个吓得立即作鸟兽散,好好的一个陈家,只留下了一处空荡荡的院子和新死的主人。
方员外无奈,只好花了一些银子,简单的把从自己家里新嫁到陈家去的小丫头安葬。他本来想巴结陈老员外,从中捞一点好处,结果又落了个人财两空。
整个陈家,从人丁旺盛到人去房空,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陈家空了,有人说一到晚上那大宅子里就有阴森森的声音传出来,十分的瘆人。
“我总觉得这陈家的家里有古怪,不是我们所看到的听到的那样。”冯远和冯羽说陈家时,嘴里这样说道。
“那陈老爷子,也太不是东西,都快断气了,还娶怎么老婆,他若不娶老婆,他们陈家或许就不会有事。”冯羽也觉得陈家忽然这样没有了,有些难以接受,却对陈老员外没有好感。
“不如我们趁着夜色到陈家去看一看,或许能看出一些怎么名堂来。”冯远又想了想之后,对弟弟冯羽说道。
“一个连人都没有的宅子,能有怎么名堂?”冯羽不想去,冯远却不管,拉起冯羽,趁着月色离开了冯家。
池龙村是个大村子,分别座落在好几处地方,陈家和冯家之间,相隔有一里多远。陈家的宅子,是一处大宅院,一半在池龙镇的镇子上,另一半在池龙村的村子里,所以陈老员外一直说自己是池龙镇上的人家。
冯远怕自己从陈家的大门进去,被别人看到引来闲话,就和冯羽悄悄的从后门进了陈家的空宅子。
陈家的宅子里很乱,各种各样的家什,扔得到处都是,冯远和冯羽来到陈家的大厅里,看到两张长长的木凳子还摆在厅里,显然多日之前陈家的新主人棺木,就停放在此处。
在陈家的大厅上没看到怎么异常之处,冯远和冯羽两兄弟就借着月色在陈家的空宅子里一间房一间房的查看。
结果还是怎么也没有看出来。
“哥,现在都是下半夜了,我们还是回去吧,明天还要上山放牛放羊呢。”冯羽人有些累了,不愿再走动,在一张木凳子上坐下来后说道。
冯远只好和冯羽一起回冯家睡下。
人刚刚睡下,冯远就感觉到有个影子来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他抬起头来,便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女子。女子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样子,头上的黑发,编着弯弯的细辫子,小脸儿圆而微长,鼻子小小的向上翘起,一双凤眼,就在鼻子的上方,很漂亮。只是女子的脸色太苍白了,两片小嘴唇黑黑的,像涂过锅底灰一样。女子的身上,穿着柳绿色碎花长袖褙子,长长的垂到膝盖处,褙子下是一挂浅黄色襦裙,轻盈飘逸。襦裙下,是一对新绣花鞋,也是浅黄色的,鞋面上绣着红得耀眼的小花朵。
看到女子的两只眼睛一直看着自己,冯远问:“姑娘,你是谁?为什么大半夜的到我这里来?你有事吗?”
姑娘开口说道:“我本来也不想到你这里来,是你先到我家里去了,我才到你这里来。”
女子的声音,听起来悦耳动听,冯远却又感觉到那声音怪怪的,具体怪在哪里,冯远一时间又说不明白。
“我先去了你的家里?”冯远有些意外,想了想,也没记得自己去过谁的家,便笑着说道:“姑娘你是不是记错了?我没去过谁的家呀。”
女子含笑不语,双脚轻移,来到了冯远的床边,又看了看冯远,嘴儿一咧,笑了一下,嘴里又说道:“公子果然长得神仙的模样,俊着哩。难怪有着一付神仙的胸怀。”
冯远被女子边看边说,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怎么好了。只听到女子又说道:“我看你也是睡不着,不如到我家里去走一走,看一看,怎么样?”
冯远摇了摇头:“这大半夜的,我跟着你一个大姑娘去你家,多有不便,还是算了吧。”
女子伸手来拉冯远,嘴里笑说:“哪里来的那么多规规矩矩?起来和我一起走。”
冯远被女子从床上拉了起来,心里还是不想去,但女子却已经拉着他出到房间门口外面来了。
没多久,冯远看到了自己家的大门,又看到女子伸手去打开自己家的大门,手法很娴熟,不禁笑说道:“姑娘第一次到我家里来吧?怎么开门还这么熟悉?像是开自己家的门一样。”
女子回头,一边继续牵着冯远的手向前走,一边又张开黑黑的小嘴唇,露着嘴里的两排贝牙,对冯远笑说道:“我叫刘印珊,从小就干着侍候主人的活儿,你家这门我若开不了,又怎么侍候主人?”
说着,两人走出了大门外,冯远听到了田野里的蛙鸣声,也看到了天上的月亮,还看到眼前一片月光迷蒙。
两人又继续向前走,没走多远,看到月色下的小路边上开着一朵红色的小花,女子弯腰摘下小花,插到自己的头发上,问冯远漂亮不漂亮。
冯远感觉女子的脸太灰白,嘴唇太黑,牙齿又是白白的,实在谈不上怎么漂亮不漂亮,但他又不好直说,只得对女子说女子戴上花之后很漂亮。
又走过了一片长着禾苗的田野,两人来到了一个大宅子的大门前。冯远看了看大门,感觉有些眼熟,却又说不出在哪里见过。
进入了门内,看到不少人在忙着各种活儿,冯远和女子从这些忙活的人身边走过去时,这些人都向女子打招呼,嘴里叫着大奶奶好。
“原来你是这大宅子的女主人,真是看不出来,失敬了。”冯远对女子说。
“怎么女主人,不过是个填房的小妾而已,冯公子见笑了。”女子回答。
冯远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姓冯?我们没见过面呀!”
女子又是一个浅笑,没回答冯远的话,继续牵着冯远的手向前走,嘴里还对冯远说:“我带你在这屋子里转一转,各处看一看,怎么样?”
冯远摇了摇头说:“刚才我和弟弟冯羽刚到外面去走了好长时间,现在有点累了,明天又要上山放羊,我不想走了,姑娘的宅子,我还是以后再参观吧。”
女子不依了,摇着冯远的手,像个撒娇的小孩子,嘴里不悦的说道:“你来都来了,就看一看嘛,以后也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再到这里来呢。”
看到女子脸上不悦,冯远忽然感觉到有些于心不忍,便答应和女子一起在宅子里走一走。
“这才是好公子嘛!”女子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牵着冯远的手,在宅子里的各个地方走动。
“不对呀,现在是半夜时间,你家里怎么有那么多人在干活?”冯远想到一进门就看到很多人在忙碌的事,嘴里说道。
女子回答说:“他们喜欢在半夜里干活,就由他们去吧,冯公子别理睬他们就是了。”
冯远想想也是,就不再说话了。
不多久,两人走到大厅,看到大厅里光线昏暗,还点着香烛,香烛的后面,放着一口薄薄的木棺。木棺是用两张长木凳架起来的,木棺的四周,有些阴森森的气息在流动着。
冯远感觉这大厅自己有些熟悉,好像怎么时候来过了,却又说不清怎么时候来过,于是嘴里对身边的女子说道:“这是谁的棺木?为什么摆在这里。”
说完这话时,冯远才忽然感觉到女子牵自己的手不知道怎么时候不见了,他回过头来时,也没看到女子的身影。
“奇怪,这女子怎么时候走的?也不说一声就把我扔在这里。”冯远一边说着,又一边回过头向前厅里看去,这一看,冯远感觉有些意外:那薄薄的木棺不见了,大厅里只有两张长长的木凳子还摆在那里,孤零零的。先前绕在前厅里的那一股阴森森的气息,也不复存在。
“我刚刚去换了一套衣服。”女子的声音,忽然又在冯远身后响了起来。
冯远一回头,又看到了一直走在自己身边的女子,还看到女子在拉着自己的手。只是此时的女子,脸色灰白而呆板,身上的长褙子和襦裙不见了,浅黄色的绣花鞋也不见了,此时的女子,身上穿着一套白色的衣裙,就连脚上的鞋和头上束发的布带子,也是白色的,还用白色的巾带束着腰。
一看女子的这一身打扮,冯远差点就笑出声音来,还好他及时用手把嘴捂了一捂,没让自己的声音传出,虽然这样,女子还是看到冯远在笑了,嘴里问:“冯公子你笑怎么?”
“我笑你这一身的穿着打扮像人家去世时穿的寿衣。”冯远老实的说了。
“不是像,我穿的这一身,就是寿衣呀!”女子说。
冯远不笑了,嘴里好奇的说道:“你人好好的,穿寿衣干什么呢?那是死人才穿的衣服,也不好看。”
女子咧嘴笑了笑,冯远忽然发现女子的嘴唇变了,不是刚才那锅底灰一样的黑颜色,而是灰白的颜色,只是那白白的贝齿,还是和刚才一样,很白。只见女子微微的笑了一下之后,嘴里说道:“既然冯公子不喜欢,那我就另换一套衣服就是了。”
冯远想说不用了,换了来换去的多麻烦,只是他还没有开口,又感觉到拉着自己手的女子再次不见了,嘴里自语的说道:“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真是奇怪。哪里用那么麻烦?这衣服换来换去的太累人了。”
话刚说完,又听到女子的声音响起:“没事,难得冯公子来一次,我总不能穿让冯公子不喜欢的衣服出来相陪呀。”
冯远向身后一丈多远的地方看去时,看到女子正向自己走来,身上的白色衣服换掉了,仍和刚才一样穿着柳绿色碎花长袖褙子,长长的垂到膝盖处,褙子下是一挂浅黄色襦裙,轻盈飘逸。襦裙下,是一对新绣花鞋,也是浅黄色的,鞋面上绣着小花朵。
“你换衣服真快。”冯远对女子说。
“有客人来,总不能在房子里磨磨蹭蹭的不出来,那太失礼了。”女子说着,又走了上来,扔然拉着冯远的右手。
“对了,刚才我看到这前厅里有一口棺木,是谁的?”冯远回头看着前厅问女子。
“是刘应珊的棺木,已经下葬了。”女子回答。
“刘应珊?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说过,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谁了。这下葬的速度真快。”冯远说着,感觉人有些累了,便对女子说:“我累了,我先回家睡觉去,明天早上还要起来上山放羊呢。”
“累了就在我这里睡一会儿吧!不用那么麻烦。”女子说着,不等冯远说话,又把冯远拉到了一个宽敞的房间里,让冯远在一张很宽大的木床上睡下。
“我睡在你家不太好吧?”冯远不是很愿意睡,对女子说。
“没事,睡吧。我走了,等你睡醒了再来。”女子说着,走出门外去了,还回头把门关好。
冯远只好在宽大的木床上睡下了,只是他才刚闭上双眼,就听到远处有“喔喔”的声音响了起来,吃了一惊,便睁开了双眼。
“喔喔”的声音是鸡叫声。
鸡叫声响起,说明天就快要亮了。
冯远的眼睛向四周一看时,看到自己正睡在一个宽大的木床上,木床在一个宽敞的房间里,房间的窗子是打开的,地上倒着椅子凳子之类的东西,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