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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微微点头,翠羽却有些不安,问道:“玉芽心思太纯,又不够机灵,小姐让她去接近微然,奴婢总觉得不够妥当……”
“无妨的,此事别人去反倒不妥当……”长安瞧见路边有一株孤零零绽放的海棠,踮起脚尖轻轻嗅了下。
“自古来海棠无香可谓是文人雅客的一大憾事,怎么妹妹竟然不知嘛?”身后一声挑衅的声音传来,原来是韦双宜抛了众人来寻长安。
翠羽一惊,低下头去,生怕方才的话被她听了去。长安倒是淡然微笑地问:“姐姐怎么不去观花,可是柳府的这些寻常花木入不了你的眼?”
“观花之事,须得三五知己,徐徐步行,作诗为赞才有乐趣,可不是一群人叽叽喳喳你追我打。”韦双宜往翎容一行人那边瞄了眼,隐隐有几分不屑,转而又笑道:“我知妹妹也是不耐烦的,特特地来寻你,谁知一来就见到‘嗅海棠’的奇景。”
长安听她言语之中不屑与丁翎容等人为伍,时时以才女自居,有心要刺她一刺:“所谓海棠无香,不过是无病呻吟罢了,又或者是见识狭窄,海棠若是无香,怎会有粉蝶环绕之象?只不过海棠之香,确是似有似无,须得心无旁骛方能嗅到。”
说着便指着身旁的海棠树道:“姐姐何不过来闻上一闻?这棵海棠的香味很是不同,清雅有如金桂,柔和又如茉莉,又带着丝丝紫檀般的香味。”
韦双宜见她神情不似作伪,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上前嗅了几下,却是什么气味都没有,正打算驳斥长安。
“韦姐姐,你难道什么都没闻到吗?”长安却先一步讶然道,脸上的表情似乎是难以相信。说话的语气也带着失望:“似姐姐这般清雅的人,长安还以为必然和别的俗人不同呢。”
韦双宜向来不愿在旁人面前露怯,于是道:“我自然是闻到了,这乃是菩提花的香味,妹妹不知,故而才当作是多种香味混在一起。”
长安满面笑意道:“我倒是受教了。”
韦双宜一扬下巴。高傲地扭头就走。偏此时长安将手在背后一挥,翠羽立时疑惑道:“小姐,这树不是花匠从那片海棠里面移过来的吗?哪是什么老太爷寻来的?”
“可不是嘛,我刚才是和韦姐姐说笑呢,倒不曾想到原来这棵树竟有着菩提花的香味。”
韦双宜听到长安的话。哪还不明白这是被长安戏耍了,便转头怒视着长安。
长安收了笑容,从她身旁走过,径直走到丁翎容等人的身边。
丁翎容正眉飞色舞地给几人描述塞外风光:“我听我大哥说,白水关西面有一种沙漠海棠,生长在烈日风沙之中,花瓣都是褶皱起来的,异香扑鼻。且有剧毒。”
孙芷皱着鼻子道:“沙漠海棠?我可不信,你自己都不曾见过。”
丁翎容道:“我虽不曾见过真花,但却见过图像。这花因着环境恶劣。能够真正坚持到开花的时候是很少的。听大哥说,此花的毒性很强,一旦误食,再也救不了了,只是发作的时辰倒不像砒霜是见血封喉的,需要过上一日才会暴毙而亡。”
她说的正式。身边几人也听得入神。若是换成了旁人,只怕早已叫起来。毕竟这样的话题绝非大家闺秀所该提及的。
只是在场的几人,孙芷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史娉婷最爱听些志怪故事,钟柯琴时时都想着增广见闻,故而人人专注,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
孙芷装模作样地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幸而这花只在西戎地界才有,若是传了进来,只怕这家宅之中不知要多添多少亡魂呢。”
长安回头,见韦双宜黑着脸朝这里走过来了,于是打断了几人的谈话,笑道:“今日你们难得来此,我特特求了母亲的允肯,温了几盅桃花蜜。“
于是几人又挪步回了亭中饮酒取乐。
初春的午后,一切都是和煦而温暖的,但花厅中的气氛却带着冷意。
桂嬷嬷已经抱着阿修回房中去午睡了,桌上的菜肴也已经被撤了下去,丫头们端上了漱口的香茗。颜氏面色不虞,轻轻地用茶杯的盖子碰着杯沿。
封蝉扭着帕子,心中万分的不安。她只当是亲事已经说定,把她叫过来不过是知会一声,也让自己在众夫人面前表现一下。
谁知道来了之后才发现,赵夫人还在迟疑,开口提出亲事的居然是柳明月。
颜氏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声音已经冷冰冰的:“此事容后再议,封夫人和封小姐先回院子歇息去罢。”
她如今是见到柳明月母女就烦心。赵夫人一副勉强随意的姿态,柳明月但凡有点眼色就该把这话题岔开,否则就算是将封蝉硬塞给赵家,过了门也是没地位的。
柳明月倒好,非但不将这事撇清,还借了自己的由头去把封蝉给叫了过来,说什么”早晚都是一家人,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当真是把自己的颜面踩在脚底下。
柳明月面色一僵,她何尝不知道自己这番是半点颜面都不剩了,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既然已经做到这份上了,绝不可能空手而回。
“嫂嫂体恤我身子不好,要我休息,明月自然是感激不尽的,”她僵硬地笑着道:“只是这事没定,我哪有心思去休息?”又用力把封蝉往前推:“左右你侄女也在这儿了,嫂嫂今日不将蝉儿的亲事给定下来,我可是不依的。”
封蝉羞得满脸通红,颜氏也是错愕不已,谁能想到柳明月竟这般没羞没臊地使横耍赖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就在满桌的人都被柳明月的没羞没臊所震惊的时候,罗心却拍着桌子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角竟溢出泪珠来。
唐夫人本是专注在柳明月身上,此时听到笑声才猛然醒悟,赶紧去拉罗心,又伸手去捂罗心的嘴,却是慢了一步,罗心已经站起来指着柳明月厉声道:“柳明月,你当初为了嫁给封友嘉,机关算尽地陷害于我,最终是如愿以偿了。怎么,如今你女儿的婚事,也要这样强买强卖才有人要吗?”
此话一出,满座的夫人都是心中明白了七八分。多年以前柳明月和罗心一个得了如意郎君,一个匆匆低嫁,远走他方,这其中的缘由,听罗心话里的意思,只怕是柳明月使了什么腌臜的手段。
“卓夫人,你说话可要三思而后行啊,你出嫁多年,如今也是知州夫人,可万万不要自毁名节啊。”柳明月当年为了如愿嫁给封友嘉,施计陷害了当时对她毫无防备,心无城府的罗心,使罗心与卓天岚先有了夫妻之实,只能匆匆嫁了。她量着罗心不敢将此事说出来,故而有恃无恐:“我却是不知我怎样陷害与你了,不如你说说看,也提点我一二?”
罗心冷笑一声:“诸位夫人,我是粗人,不懂什么弯弯绕,今天来这里本该是给柳夫人道喜的,若是一直和和乐乐的,我也不想提什么扫兴的事。只是有些人,一直将柳夫人的宽容当作是软弱可欺,就像当年对待我一样,所以我有些话,实在是不吐不快。”
“当年我和柳明月算得上是闺中好友,她看上了封大人之后,百般地献殷勤,只可惜,封大人当时早已经有了青梅竹马的表妹,对她不假辞色。柳明月为了达成自己的心愿,不惜对封大人下药,自荐枕席!这才逼得封家不得不把她抬进门。”罗心的话像是一滴水滴进了沸腾的油锅里头,在座的人都变了脸色。
“你胡说!!”柳明月拍案而起,浑身发抖,面色苍白。她只当是罗心没胆子说出当年的事,所以有持无恐,谁料罗心竟将话反着说,给她扣上了”婚前失德”的罪名。
“我胡说?”罗心笑道:”若是胡说,你又何必这么大的反应呢?各位,当年我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个秘密,所以柳明月数番地想要置我于死地,家父为了保护我,这才匆匆将我嫁了。”
柳明月见诸人都流露出“原来如此”的目光,心中焦急,知道今日若是无法澄清,她这“失德”的罪名就算是坐实了,流言如刀,到时候她再难在京城立足。
于是嘶吼道:“分明是你,你和卓天岚被捉奸在床,你父亲就是这样被你气病的,不得已才将你嫁给了卓天岚!你哪里来的胆子,竟敢来攀咬我?”
罗心不怒反笑:“你也不必往我身上泼脏水。若是你没使手段,是光明正大嫁进封家的,为何这么多年来一直不被封家待见?我夫家正巧有人在长州做买卖,知州封大人与正妻不合之事,只怕是街头巷尾无人不知了。”
柳明月冷哼一声:“街头传闻,怎能相信?”
罗心展颜笑道:“不错不错,这是传闻。那封大人新添了个宝贝儿子,且大办酒席,扬言要将三姨娘给扶正的事,封夫人可知道?哦,瞧我这记性,现在可不能叫封夫人了,毕竟封大人的休书已经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