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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已正午,柳府之中三处筵席——前厅柳晏所请各位大人,花厅颜氏所请众位夫人,还有小花园中长安与几位小姐,俱已开席。
小花园中,翠羽和绿衣将一道道菜从小丫头手中接过端到桌上,小心地解开盖子便躬身退下。
丁翎容伸手碰了碰其中一个黄铜餐盘,刚一触到便猛地缩回了手放在嘴边吹气:“这真是奇了,难道你们家的厨房就设在这花园里头?怎么菜端上来就像是刚出炉一样,难不成是算着咱们开席的时间做的?”
长安回头嘱咐外头的小丫头去拿一盒烫伤药来,无奈道:“你怎的如此鲁莽?你瞧这热气也该知道不能拿手去碰啊……这几道菜做好了有段时间了,只是放在烧炭的炉子里头,周围都注满水,再盖上盖子,能保持好长一段时间不冷掉呢。”
“就你们附上花样多……”翎容甩着手抱怨道,不一会儿小丫头就一路小跑取来了烫伤膏药,丁府的丫头弓弓赶紧接过来替她涂上。
“大家想必都饿了,咱们就动筷子吧,左右都是相熟的姐妹,也无须多礼,随意就是。”长安执了银筷,笑道。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孙芷最先夹了一筷子的肉炒芦蒿,细细嚼完,不住地赞好:“这芦蒿是从何处得来的?我叫我家厨娘也去做点,当真是鲜嫩得很。”
“这却不是买的,是我身边一个叫玉芽的小丫头,她自家种的,如今刚刚出了嫩苗。她便带了回来要给我尝尝鲜。”长安笑道。
一时间,几人纷纷举箸,开始品评起桌上的菜肴来了。唯有封蝉一人,虽然也拿起了筷子,却并不见有什么动作。脸上全是心不在焉的表情,频频扭头往花厅的方向张望。
韦双宜见了她这样,心中疑惑不解。按理来说,封家母女方才丢了那么大个面子,就该本本分分老老实实地将今日混了过去才是,但封蝉的表现实在不像是要守规矩的样子。
她拿眼去看长安。却见她言笑晏晏地正指着一道“雪地飞狐”向众人解释做法,仿若是全没有注意到封蝉的样子。
“韦姐姐,你见多识广,长安方才说的可对?”韦双宜听得长安唤她,才敷衍地连道几声“不错”。只是心中仍是存了疑虑,只觉今日的筵席倒有几分鸿门宴的感觉,只不过谁是项庄谁是刘邦,却不好说了。
再说花厅之中,柳明月随意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来。颜氏眼角扫到她坐立不安,欲言又止的样子,却不去问她。只顾着同身旁坐着的夫人们说话。
柳明月只以为颜氏会为了维持面子,好歹动问几声,谁知道她瞧也不瞧自己。又往斜前方看了看赵夫人。她依旧是板着脸,不笑也不怒的样子。
柳明月心中暗暗着急,她今日将赵夫人邀到柳府,就是想借着高朋满座之时,将封蝉的亲事给定下来。这也是先前在赵府就有了共识的事情,赵家也想借着这个机会与柳晏攀点关系。
柳明月一进门就对长安发难。封蝉也咄咄相逼,也是想叫赵夫人悄悄封蝉的气势是当得起一府主母的位置的。
谁曾想。偏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迟迟不见赵夫人开口。难道她心生悔意?
柳明月暗暗咬了咬牙。她到京已有数月,虽然封友嘉差了人快马赶到将他所书亲笔信和休书交给了柳晏,但此事目今也只得柳晏一人知道,她必须要在此事传扬出来之前将封蝉的亲事定下来。
以她对封友嘉的了解,这几个月的时间是看在柳晏的份上留给柳明月的,只怕就在近日,封友嘉就会暗地里将此事传到京城来。而赵府,实在是柳明月所能抱住的最大的一棵大树了。
思及此,柳明月把心一横,扬声笑道:“嫂子,我今儿还有件事要求你,你怎么也得答应了我才是。”
她语气无比的亲昵,在场的人都是一愣,京中没脸没皮的人虽也不少,但像柳明月这般前脚诬陷后脚就腆着脸贴上来的人,倒真是不多。
“何事?”颜氏收了笑容,淡淡地问道。
柳明月拿眼瞟了瞟赵夫人,示意她开口,偏对方就像木雕泥塑一样浑然不解,她只好自己开口道:“今日是长宗和长安的好日子,我要替我家蝉儿也沾沾喜气,这不,今日赵夫人向我提亲,我想着两个孩子年纪相仿,性格也合得来,便应承了下来。”
“是吗?”颜氏挑着眉似笑非笑道:“那当真是要恭喜小姑了,既然你已经应承了下来,不知还要求我什么?”
“嫂子,瞧你说的,何必明知故问呢……”柳明月笑着娇嗔,“我多年不曾回京了,这京中如何操办定亲事宜,该何时换文书,何时纳吉纳征,都要你帮衬着点,好歹蝉儿也是你嫡亲的外甥女,可要劳你多费点心啊。”
她话音落下,在座的人都往赵夫人处看去,却见她仍旧是稳如泰山,面不改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全没有柳明月那样的欣喜之情。
对比之下,柳明月嫁女的急切之意昭然若揭,诸人不禁都在心中揣测起来。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封蝉再怎么不济也是一州知州的嫡女,外祖父又是朝中重臣,怎会如此急切地要嫁到三品官员之家?
“赵夫人。”颜氏见赵夫人不言不语,也不由地皱起了眉,沉声道。她虽是极不待见柳明月,且经过今日之事,更是看清了柳明月的狼子野心。但只要柳晏没发话,柳明月就还算得是半个柳家人,这赵夫人当众落柳明月的脸,无疑就是不给柳府面子。
赵夫人这才微微点头道:“不错,我确实是有要和封家小姐结亲的意思,只是这件事我要面见了柳老太傅才能定的下来。”
颜氏听她话里话外全不将自己当做一回事,冷道:“赵夫人说话好没道理,自古以来儿女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不曾听过哪家小姐结婚要与外祖父商量的。封蝉姓封,这嫁娶之事,赵夫人理该与封家人商量。若是不知如何操办,要求助咱们柳府,那也只管问我好了,左右这柳府的内务都是我在管着。父亲年事已高,事务繁忙,可没那个闲工夫来和赵夫人商量小儿小女的婚嫁之事。”
柳明月听颜氏这样说,心中不由地松了口气。
她生怕赵夫人执意要去见柳晏,又怕以柳晏的性子一口将人回了,或者是将自己被休的事情抖出来,匆忙接口道:“可不是嘛,咱们将事情大致都定下来了,再去通报给父亲知晓,他想必也是喜欢的。”
赵夫人深深看了柳明月一眼,复又垂下眼去。
“小姐,夫人那里差了人来,唤表小姐前去呢。”小花园中,长安正吃得开怀,翠羽登上亭子俯身对她道。
翠羽的声音没有特意压低,封蝉早已竖着耳朵听见了,激动地猛地站起身来。
“表姐?姑母找你何事?不如咱们吃完了一同过去罢。”长安一脸的无邪,歪着头道。
“不!”封蝉厉声道,愣了片刻勉强笑了起来,试图将声音变柔和一点:“不劳动表妹了,我有东西落在母亲那了,我去取回来。”说着就要往外走。
“着些许的小事哪还劳动表姐亲自去一趟?”长安支使翠羽道:“你便跑一趟,将表姐的东西取来。”
“是。”翠羽福了福身子:“奴婢快去快回,绝不耽误表小姐的事。”
“不不,我自己去,自己去。”封蝉压抑住语气中的欣喜之意,快步走了出去。
史娉婷好奇道:“丢了什么东西,她这般着急?”
长安道:“谁知道呢?咱们吃咱们的就是了。”
几人又谈谈笑笑,将盘中的菜吃得只剩下三四成才住了手。
钟柯琴捂着肚子道:“长安,我今日可是舍命陪君子了,往日可从不曾吃得这许多,如今肚子撑得很。”
“你是自己贪鲜,停不了嘴,倒还好意思倒打一耙。”丁翎容拿手在面前扇了扇,一副瞧不上钟柯琴的样子。
“就你话多。”钟柯琴笑着将手帕折成一团砸到丁翎容头上。丁翎容自然不依,便要挠她的痒痒肉。
“行了行了,仔细闹得肚子疼。”余下的人看着两人发笑,只有长安止了笑提醒道,“咱们就在这园中逛会子,权当消消食。如今梅花卸了,菊花未开,倒有片海棠值得一观。”
几位小姐确实是吃得多了,便三三两两地聚到海棠花旁边评论起这朵颜色如何,那朵姿态如何了。
长安故意落后了几步,微微扭头示意,翠羽急忙跟上,用压的极低的声音禀报:“青纹姐姐方才来过了,说是老太爷和老爷处倒是平静的很,桂嬷嬷抱了小少爷到前厅给诸位老爷请安呢。夫人那里,倒真叫小姐猜中了,确实是在提亲,只不过先提出来的并非是男方。”
“哦?”长安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绿衣已经跟着表小姐去花厅了,至于微然那里,玉芽也已经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