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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血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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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衣少女大概是见有希望,她立刻站了起来,擦着眼泪道:“姐姐,你放心,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位叔叔!”

    “你不认识,你还喊他老公?!”我脾气就忍不住上来了。

    睡衣少女低下头,含羞带怯地说:“人家虽然做鬼好久了,可从没见过长得那么帅的叔叔,所以忍不住就春心大动嘛……可是那个叔叔好可怕,我现在真的一点儿也不敢接近他了,更不敢再叫他老公了。姐姐,你就原谅我年轻不懂事吧!那个帅气的欧巴,也只有姐姐最配得上。”

    听她这样说,我心情好了一些,不禁好奇这少女到底有个什么遭遇来:“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又来找我,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少女说她叫闻嘉,出生在一个条件很不错的家庭,但从小父母对她的关爱就很少。16岁的时候她就喜欢上了独自旅行。17岁去爬一座山时,不幸掉落悬崖摔死了,尸体几个月后才被人发现。父母将她葬了之后很快就离婚了,而她就成了一个游荡人间的小野鬼。

    闻嘉抹着眼泪说:“姐姐,我会来找你,是因为我看见你和那个帅欧巴在一起,他那么可怕,却很听姐姐的话,我就知道姐姐不是一般人。姐姐,你能看见我们这些鬼,你一定有办法帮我达成愿望的。姐姐,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个好人。好姐姐,你就帮帮我。”

    当闻嘉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地跟着我往家走时,我就有点儿后悔了。感觉自己在这个少女的眼泪攻势下又做了一件蠢事——答应让她先跟我回家,我会带她去见能帮她的人。

    夜泽若是看见她,一定会气得不轻吧?

    我站住看向她,刚要开口:“你……”

    她立刻眼中又蓄满眼泪,活像被人丢弃的小狗一样:“姐姐,你是不是也像我爸爸妈妈一样嫌我是个累赘,要丢下我?”

    “我……”话就卡在了嗓子眼儿,但转念一想,家里有两樽大佛,这少女也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鬼,明日将她送到张俊那里,也就没我什么事了。如此一想,我叹了一声,道:“听着,我只收留你一晚,明天我就带你去找能帮你的人。还有,我家里情况有点儿复杂,你去了别乱说话,听到了吗?”

    闻嘉立刻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我可以发誓,绝不会给姐姐添乱的。”

    到了家,我先让她在外面等着,等我给里面的两尊神解释清楚了,让她再进来。

    我开了门,先是探进了半个身子,屋内的灯亮着,然后我就看到一幅无法形容的画面——半空中飘着两个绝世美男,皆是盘膝而坐,他们中间是一个半透明的石桌,身旁各自放着棋笥,而石桌上亦是密密麻麻的黑白棋。

    一句话,他们在下棋。

    夜泽手执黑子,似是下到了难处,眉头紧皱。而云毁则一看就是高手,因为他手里还拿着他那一本书,看一眼书,再看一眼棋盘,再瞅瞅夜泽,眉间带着得意道:“认输也不是一件丢脸的事。你现在认输,总比小姿回来看到你输得惨不忍睹得好。女人都喜欢看见自己喜欢的男子意气风发的一面。”

    这时,云毁才看见了我,冲我打招呼:“小姿,你回来了?”

    我愣愣地点头,对于眼前他们竟这么和平共处的一幕,还处于震惊之中——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夜泽瞧见我,便将黑子一放,落到了我面前:“怎么这么晚,今天又加班了吗?”

    说完,夜泽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他一把拽开我,手臂就忽然伸长,掐住了刚刚探进头的闻嘉的脖子,就将她扯了进来!

    “又是你!”夜泽就跟捏着一个小鸡仔儿似的,直掐得闻嘉当时就浑身开始冒黑气,两眼往上翻,“竟敢还来!本王今日就让你灰飞烟灭!”

    眼看闻嘉细嫩的脖子就要被他生生地掐断了,我连忙去阻止他:“夜泽,快住手!她是我带回来的!”

    夜泽看向我,带着不解,但他还是松开了手,闻嘉一下就瘫倒在地上,整个身体都变得比刚才要透明一圈。我想看看她有没有事,却被夜泽拉住,他斜眼看向闻嘉:“为什么要带这个女人回来?”

    一听夜泽的口气,我就知道夜泽对闻嘉也是厌恶透顶。

    此时,云毁已经收拢了棋盘(棋子自动归位)。他扶起闻嘉:“小姑娘,你没事吧?”

    闻嘉身子晃了晃,看来被夜泽那么一掐,她的元气又损减了不少。当她看见夜泽那双满是煞气的眼,便吓得往后一退,但当她看到云毁时,双眼立刻呆滞了,那双眼睛像是长在了云毁身上,云毁还柔声地对她道:“你别怕,我们都不是坏人。”

    “欧巴,我好怕,他好可怕……”闻嘉立刻抱住了云毁的胳膊,像是被吓坏的小老鼠一般,使劲儿往云毁身上靠,“欧巴,人家好怕怕,欧巴,你保护人家好不好?”

    基本可以确认一件事了,这个闻嘉就是个花痴!一开始看见夜泽帅,就喊夜泽“老公”,现在又看到云毁帅,又黏着云毁不放。云毁被这姑娘一搂,面露尴尬,但他真比夜泽心善多了,还耐心地抚慰她:“你不用担心,有我们在,他不敢拿你怎么样。”

    闻嘉坐在椅子上,神色带着惶恐不安,她又看向云毁,一溜烟又跑到了云毁身边,可怜兮兮地说:“欧巴,我可不可以就站在你身边?”

    云毁看了一眼满脸阴沉地夜泽,道:“你就站在我身边吧。”

    闻嘉继续两眼放光地盯着云毁。

    我搂着夜泽的手臂,道:“她叫闻嘉,是个身世很可怜的女孩儿,她因为一些缘故无法转世投胎,所以她才来找我。明日我就带她去见张俊,看张俊有没有办法帮到她。”

    闻嘉一碰触到夜泽的眼神,就吓得一哆嗦,她朝夜泽鞠了一躬:“叔叔,对不起,请您原谅我年纪小不懂事,一时的口误,给叔叔和姐姐带来了误会。叔叔,您就原谅我吧?”

    “叔叔?”云毁忍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闻嘉还很“呆萌”地问道:“我……我又说错什么话了吗?”

    “没有,你说得很对。这位夜叔叔可是个堂堂正正的君子,他是不会跟你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的。”云毁忍住笑说道。

    接着,闻嘉又很忐忑地看向夜泽:“叔叔,您能原谅我吗?”

    我感觉夜泽的脸比刚才更黑了几个度。

    反正闻嘉是个鬼,又有云毁照应着,我倒是不大担心了。我推着夜泽进了我的房间,搂住他的腰,仰望着他:“叔叔,你的脸色太臭了,比臭豆腐还臭。”

    “你叫谁叔叔呢?”

    “欧巴!”我立刻改口,“欧巴,你看,她不过是个小女孩儿,还未成年就死了,不是很可怜吗?她叫你‘老公’,纯碎是因为你太帅了。而且,明天我就带她去见阿俊,保证不让她在家里再多一天,好不好?来,笑一个嘛!”

    夜泽搂紧我的腰,嘴唇便吻上了我的唇,我搂上他的脖子,与他亲吻。我被他吻得嘴巴有点儿痛,良久,我们分开。

    夜泽依旧绷着面色:“明天就把她送走。”

    “我保证明天就送她离开。”

    夜泽脸色稍解,贴近我的额头,低声道:“今天想我了吗?”

    “想了。”我搂住他的腰,微笑着回答。

    他也莞尔一笑:“我也想你了,比以前更想。”

    我也是,说喜欢你之后,却比以前更想你。

    ……

    第二天起床后,我就发现闻嘉一直围着云毁打转,各种装小白、撒娇、呆萌。大概是因为又新来了一个伙伴,又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所以云毁很是照顾她。

    “欧巴,你的声音真是好好听,欧巴,你给我唱一首歌吧?”

    “你想听歌?”

    “我就想听欧巴唱歌,欧巴,求你啦。”

    在闻嘉“小白兔”的攻势下,云毁竟真的唱起歌来,还是我最近常听的《年轮》!而且唱得特别好听。

    “跟蛤蟆叫一样,有什么好听的?”夜泽出现在我身旁,不以为意道。

    “云先生还会唱歌呢,你什么时候也给我唱一首?”我随口一问,因为我没听过夜泽唱歌。

    “你想听?”夜泽听我想要听他唱歌,眉间是藏不住的得意,他凑过来在我耳边道,“你今天跟本王去约会的话,本王就唱给你听,只给你一人听。”

    我笑着锤了他一下,这人,也学会诱惑我了。

    想要约会,就先要解决两件事。

    第一件就是我带着闻嘉去见张俊。闻嘉一听说她要离开,就又去黏着云毁,眼含热泪地说不想离开他。云毁则像个大哥哥关照小妹妹一样,让她跟着我去见张俊。言说,可投胎重生便是一个鬼最幸运之事。

    云毁的神情中带着一些酸楚。想到云毁与夜泽的关系,想到阿锁婆婆曾说,让我想办法帮助云毁回到他该回到的世界。可是,他又如何回去呢?即便他回去了,亦已过千年,云先生的亲人恐怕早已不在了,他又如何在那个一个亲人、朋友也没有的时代生活下去?在这里,起码有夜泽、张俊和我几个朋友,让他不那么孤单寂寞。

    或许,关于云毁的事情,我还要再问一问张俊。

    因为闻嘉实在“舍不得”云毁,只得“全家总动员”,我带着三只鬼去找张俊。悲催的是,张俊被人请去驱鬼了,要两三日才能回来。闻嘉听闻此言,立刻喜不自胜,又搂住云毁的手臂高声尖叫:“太好了,欧巴,我又能和你在一起了。”

    “就让她留在这里等阿俊回来。”夜泽握住我的手,说,“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该走了。”

    闻嘉立刻就急了:“欧巴,姐姐,你们不要丢下我这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孩儿不管哇!我一个人在这里会害怕的!”

    夜泽凌厉的目光射过去,闻嘉立刻吓得噤声了,她躲到了云毁的身后。

    “这里是阿俊的家,只要她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不会有事。送她来找阿俊,已经是我们仁至义尽,到这里就可以了。”夜泽强硬地对我说。

    “欧巴,姐姐,人家做鬼以后,一直是一个人,到哪里都是一个人,你们是我这么长这么长时间以来接触到的最多的人,听你们说话、看你们谈笑,我都觉得幸福极了。姐姐,人家再也不想一个人品尝那种孤独的滋味儿,那滋味太难受了。姐姐,你们就在收留我几天好不好?等你们说的阿俊一回来,我就立刻来找他,绝对不会再给你们添麻烦的。”闻嘉低声啜泣着说。

    云毁拍拍她的手道:“有我在,你不用怕,这几天你就跟在我们住在一起吧。等阿俊回来,我会亲自送你来。”

    “欧巴!”闻嘉一副感动至极的模样,握住云毁的手,来回蹭着脸。

    “你自己也不过是个临时住客,有什么权利替我们做决定?”夜泽呛声道。

    云毁立刻反驳道:“我记得房主是小姿,你何时竟也变成主人了?不过是和小姿确定了恋爱关系,这也不代表你就有权利替小姿做主。”

    一时间,又是硝烟弥漫,两个人的导火索又引燃到了我身上,都看着我,让我压力倍增。我握住夜泽的手,抬眸道:“也就两三天,就让她再住几天吧。”

    我看她和云毁相处得不错,虽只一天,但却让云毁较之以前心情愉悦了很多,笑容也多了很多。而云毁又这么护着她,我便不想让云毁伤心失望。

    我捏了捏他的手心,眼神示意他看向云毁和闻嘉,他瞧了一眼,又与我相视,不再说话,我知道他是同意了。我道:“云先生,那这几日,她就交给你照顾了。”

    “放心,我不会让她惹出麻烦来的。”

    闻嘉激动地说:“欧巴,姐姐,我是可以留下来了吗?”

    云毁微笑着点头,闻嘉高兴得又蹦又跳,还亲了云毁脸一口,让云毁当即呆怔了。

    我擦,不会进展得这么快吧?

    ……

    第二件事,自然就是与包玥约好的事情。我原本打算是和张俊一起去瞅瞅的,但如今张俊既然不在,只能我……我和三个鬼同往了。

    自然,我事前又做了不少安抚工作,才把夜泽那几乎要爆炸的小愤怒压了下去。

    包玥一看我一个人过来(她看不见鬼的),就担忧地问道:“张先生怎么没来?一个人可以吗?”

    我瞅瞅身后并排的三只鬼,自信地道:“没问题的,到时就瞧我的。”

    事实证明,我这话还是说大了。

    昌爷爷住的社区和我住的社区挺像,都是那种很破旧的小区。我们进了幽暗的楼梯,上了三层,包玥刚打开门,我就感觉里面阴气很重。一阵风从里面吹出来,就飞出了不少的五颜六色的纸来!

    我不禁挡住了脸,再移开时,赫然发现我们的脚下躺着无数的冥币!

    包玥的脸色当即变得很可怕,径直往后退了几步,不敢再进去。

    我因为有鬼护航,胆子还稍微大一些,就慢慢地打开了门,在幽暗的光线下,径直看见一个披着白布单、披头散发的女人站在那里!而她的身上满是鲜血!

    “啊!”我吓得一趔趄,当即坐在了地上。

    “谁啊?”屋内传出一个很苍老的声音,接着一个身影从卧室内出来了,“谁来了?”

    包玥扶起了我,喊了一声:“昌爷爷,是我,小包。”

    “啊,是小包来了,快进来。”

    我跟着包玥进去,包玥此时才看到立在房间里的那个女人,当即吓得贴到了墙上,战战兢兢地问:“昌爷爷,这是什么啊?”

    我此时才发现,那并不是活人或者鬼,而是一个用纸扎成的殡葬品。可是它太栩栩如生,也太恐怖吓人了。

    昌爷爷看了一眼,连忙将它搬开:“这是一个顾客定做的。”然后,他才似发现这纸人上有血,看了一会儿,低叹一声,扯过一块白布就将它盖上了。而它旁边放着不少葬品,连花圈都有,让人看了就会立刻毛骨悚然。

    但此时,我注意的不是别的,而是这个昌爷爷。

    我认识他,他就是老昌寿材铺的老板,47饭馆连锁店所在地址之一。我当时就因为在那里吃过一顿饭而招惹上了夜泽,后来还曾去那里询问过是否改租过,但被这老爷子拿着棒子轰了出来。

    真是世界这么大,缘分这么巧。

    包玥向昌爷爷介绍了我,昌爷爷打量着我:“这小姑娘,我怎么觉得看着有点儿眼熟?”

    我尴尬地笑着,怎么好意思告诉他,你开的寿材铺其实是个鬼怪聚集之地?也许会把这老头吓得又犯病了。

    真该张俊来看看,这可是他的“房东”啊!

    包玥又询问他身体是否感觉好了一些。昌爷爷甚是慈目地笑道:“好多了,好多了,你们这么多人每天都来看我、照顾我,我这个老家伙再不好,就要拖你们年轻人后腿了。你瞧,我现在都能下床了,这不是好了吗?”

    包玥还是劝他多注意休息,不要忙着干活儿。昌爷爷又看了一眼那个“血纸人”,似是无可奈何地低叹一声:“行,我听你的,等彻底好了,再干活儿!”

    包玥扶着昌爷爷去休息,我则趁机打量起这里来。屋子里很阴暗,家具也很古老,都是上世纪80年代的东西。两口大红箱子放在一侧,上着锁,似是掩盖着无数的秘密。大红箱子外却是一面造型极为漂亮且极为明亮的镜子。镜子是欧式的,有一人多高,正好能照到我全身。

    透过镜子,我看见墙上挂着一幅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男一女。这显然是结婚照。

    包玥从昌爷爷房间出来,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就是这个收音机。”

    我拿了过来,确实是个年头很多的老式收音机。我抬眼看了一下屋内那口放在桌子上的座钟,11:15分。也就是说,再有15分钟,它又会自动开了。

    “这是昌爷爷的结婚照吗?她是昌爷爷的妻子?”我指着那张黑白照片问。

    包玥道:“对。我听社区里的人说,昌爷爷的老婆很久之前就过世了,昌爷爷很爱他的老婆,一直没有再娶。”

    “是这样……”

    “娄姿,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只是有了一点儿猜测,等到11:30分的时候,大概就能见分晓了。”

    我们又把收音机调频了,然后紧张地等待着11:30分的到来。

    秒针、分针、时针,一点点地走过,当秒针刚指到11:30:00时,放在我们面前的那台收音机就准时打开了!调频也自动回到最开始的频率,里面咿咿呀呀地正唱着:“……记得草桥两结拜,同窗共读有三长载,情投意合相敬爱,我此心早许你梁山伯。”

    电视这时也忽然打开了,也是戏剧节目,同样是梁祝的唱词!同时,屋内传出诡异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之后盖着血纸人的白布也忽然像被什么人掀开,那个满身是血的纸人又阴森恐怖地看着我们!

    包玥吓得直往我身边躲:“娄姿,娄姿,你看到了吗?是不是有鬼?”

    我默默地看着一切……确实是有个鬼……还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鬼。

    我先是看见了一根涂着黑亮指甲油的纤细手指在收音机上轻轻一按,便打开了收音机,并把收音机调频到它常停在的频道。接着,我便看见一个女人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她看上去很年轻,不过三十岁的样子,穿着一件水蓝色短裙,外面套着一件白色的针织衫,一双纯白色的高跟鞋。

    她打开电视拨到戏剧台后,又优雅地走到那一堆殡葬品中,我看见她的腿型很漂亮。她伸手将白布一掀——

    以上就是我们见到的所有惊悚场面的全过程。

    但是之后,她就站在昌爷爷手扎的殡葬品前发起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