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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打定主意,当晚赵四就重操旧业,趁着夜深人静悄悄摸到后院中来。恰好这两日为了周福襄赶考之事,郑跃霍真并四儿伍儿等人忙的脚不沾地,此刻见他安然入场,方觉疲惫,早早便已歇下,院中一时无人值守,倒让赵四讨了个便宜。
半月如满弓,斜挂天际,月光恍如清水泄落庭院,屋内外除却虫鸣别无杂声,赵四窃笑几声,挪步至后院正房,用他惯有的伎俩破门入室。
西次间里因周福襄不在,只有明月一人孤枕酣眠,东次间中青苹伴着巧儿也睡得正香。赵四一进屋内,想着那日进来查探的情形,亲眼瞧着一架雕卷草纹的壸门牙方足花梨柜格上陈列了好些东西,就摆在西次间里,挨着黄花黎带门围子架子床。赵四蹑手蹑脚过去,微弱的荧光从窗户洞中隐约透进来,稍稍驱走了一室的黑暗,就着月色,赵四屏气敛息,慢慢靠近花梨柜格,轻拿起上头堆放的几样东西塞进怀中。又看那柜格下面还有两扇对开的小门,不知里头藏了什么好东西,心痒难耐,忙蹲下去开那个柜门上的白铜合页。许是年久失修,合页并在一处并不容易打开。
赵四暗暗加了三分力气,后头的床榻上不知是青苹还是巧儿,因天气炎热,嘤咛着翻转身,掀开半爿被角。赵四冷不丁听见声响,唬的当即呆楞在原地,动也不敢动,直等了半炷香的时间,细听并无人过来,才大着胆子又试了一遍。
半晌只听吱呀一声,柜格的门才缓缓打开。床上巧儿早就惊觉房中有人,初时还以为是明月起夜,凝神等了片刻也不见她言语,故而才翻身佯装不知。此刻又听见这般动静,情知不妙,忙攥住了青苹的胳膊,低低叫了声姐姐。
青苹亦已被柜格的开启声惊醒,听见巧儿叫她,安慰似的握住她的手,忙半坐起身喝到:“是谁在那里?”
赵四闻听有人醒来,慌得也不敢再耽搁,忙忙的从柜子中裹了几件衣服,猛回头窜了出去。青苹隐约中看着一个黑影猫着身子出去,忙掀开被子下床来,回身嘱咐巧儿一句不必出来,慌慌的便去西次间寻明月,刚转过身,明月显然也被这边的声响惊动,只穿着中衣披了一件单衫出来,两个人一见面都问了彼此是否安好。见无恙,明月忙点了灯,随着青苹走到院子里,叫了郑跃和霍真他们起来,又左右瞅着可有贼人的身影。
郑跃霍真听说店中招贼,且盗了自家的东西,登时气的半死,竖着两道浓眉,横着一双眼,怒问道:“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小爷眼皮底下也敢撒野!姑娘们可看清贼人往哪里去了,待我们抓他回来,扒去一层皮再说话。”
青苹明月便不及细说,指了外头,只说听声音大概是往外跑了,只怕跑得不远。
郑跃霍真忙跟着追出去,四儿伍儿两个也起身,得了吩咐里外挑灯搜寻着。因是住店,眼下又是半夜十分,通往临街的那个门并没有开,掌柜的听闻后院吵嚷,说是招了贼,自然不敢怠慢,也起身披衣过来,带了一众伙计帮忙抓贼。
巧儿穿戴整齐后,原是想要在屋子里静候消息,听外头道没有找到贼人是谁,心思一转,不期然就联想到白日里寻猫一事上,忙走出来拉过青苹道:“姐姐,这事来的蹊跷,咱们在这院子里住了这么多日,又从未露富过,贼人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呢?况且屋子里能藏东西的地方虽不多,但是外人却难能知道,如何那个小贼进来便知咱们的花梨柜格中藏着东西呢?依我看,这事不像是外人做的,倒像是有内鬼。”
青苹细想一番,也觉得巧儿说的有理,忙低声道:“你是怀疑白日里的那个人?”
“嗯。”巧儿郑重点头,恰好郑跃霍真从外头进来,明月问他二人追查的如何,都道没有开门的痕迹,想必是找了别的路径走的。
巧儿一听就笑了,知晓自己所料不错,明眸善睐,想着那小贼既然没走出去,想必东西还藏在屋子里,亦或者是藏在了店中。此刻即便是抓住他,若是找不到东西,他也未必会承认,眉心轻皱,不由得想出一个好主意,便拉了明月的衣袖轻笑道:“姐姐别找了,我知道贼在哪里。”
明月正不知屋子里丢了哪些东西,心头急的上火,忙问她道:“哥儿果真知道,那就快去告诉郑二爷霍三爷吧。”
巧儿却摇了摇头,附在她耳边:“虽然知道贼人在哪儿,却不知赃物在哪儿,抓住了他若是不承认咱们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若姐姐听我的话,保管明日我抓了他来给姐姐赔罪。”
明月听罢恍惚不敢相信:“哥儿说的当真?”
巧儿点头道:“当真!这贼人胆子忒大些,咱们不用点计谋,只怕降不住他。姐姐只管叫回来郑二爷霍三爷,就说事情有眉目了,今日歇一晚,明儿有话再说。”
明月看她不像说笑,又是一派胸有成竹,想着素日里周福襄常夸赞天巧伶俐过人,果真去叫了郑跃等人回来,不便多解释,只把巧儿说的话悄悄传了一遍,众人这才回房重新安歇。
回房后,青苹和明月点查了柜子里的东西,发现少了周福襄的几件家常衣服,并文房用品,内中金贵些的也就一个牙雕龙纹五峰笔架和一个碧玉太白醉酒水丞。
明月查点完毕,少不得又将那个小贼骂了一通,巧儿和青苹无言一笑,也就随她骂去了,倒是不曾言明偷盗者何人,只担心露了风声,反倒打草惊蛇。
翌日,明月睁开眼第一件事便是来寻巧儿,单看她有何计谋,巧儿便叫过郑跃霍真四儿伍儿几人,命他们只管大张旗鼓的往外面去找,又背着明月叫来了袭人,让她吩咐了甲子戏班的人,只在客栈里大肆宣扬,说是昨夜店中招了贼,是个好身手的人物,盗了好些东西从墙头翻走了,如今后院找的急,再要找不到,到了傍晚就死心回去勒,让大家都警醒些,切莫看管好自己的东西。
那些行商羁旅听闻此事,无有不叹息的,都道是倒霉到家了,一间小店竟也能失盗。这一片议论声中,自然也有贼喊捉贼的赵四在内。听见有人说那盗贼翻墙出去了,赵四悬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下一半,想着昨晚的惊心动魄,额上只差没再流下汗来。亏的他机警,跑进后院将那一包东西全都丢进了废弃的地窖中,这才敢大胆的躺在床上听动静,便是有人搜查也与自己无关了。
此刻闻听巧儿他们找不到傍晚便走,只等着夜里出来将东西取出,也脚底抹油溜了算了。孰不知这正是巧儿的引蛇出洞之计,傍晚时分,店中掌柜再三陪笑着送了巧儿他们出门,赵四坐在店堂中亲眼见了他们车马远行,只差没笑到出声。至夜,赵四因不知有诈,果然如同巧儿所说出来寻找赃物,郑跃与霍真藏在暗处,看着他越走越近,恨得牙根紧咬,只待他一走近,便扑上去揍个半死泄气再说。
赵四不料他们还留了一招,被追打的鬼哭狼嚎一般,一时店中掌柜的并伙计齐齐出来看了,因早已得了通知今夜捉贼,众人倒不大惊慌,唯有看到贼是赵四时,才狠啐了一声,直道晦气,任由郑跃和霍真扭送了赵四去府衙。
巧儿和明月青苹坐车回去,明月还不放心,一路问了许多遍,巧儿皆是笑言抓的到,及至回到周府,见过了周老爷和周夫人,因问道周福襄这几日如何,巧儿便掩盖了招贼一事,只捡着周夫人爱听的说了。周老爷周夫人果然欢喜,命人带她们下去换洗,好生照顾着。
这里巧儿回了周府。才猛然想起还有件事疏忽了,原来那日出来是与青儿合谋,偷跑出来的,如今不知家中如何,姥姥他们又如何,倒是近乡情怯。青苹看她迟疑,问清缘由也不由的笑道:“你也太大胆些,可喜是有我同去,没出什么差错,回去给姥姥赔个不是也就罢了。”
巧儿无奈笑了,周夫人虽是盛情挽留,也不便多耽搁,出了门便往王家去。此时板儿正从庄子上放羊回来,巧儿在他身后看见,忙扬声喊道:“板儿哥哥,板儿哥哥。”
板儿分明听见,转头看了一眼,却不料又极快的转过头去,装作不知,脚下生风一般走的更加急快。巧儿乍然一怔,以为他没认出自己,又追着喊了两声,却见板儿不仅不停住,相反的,倒是一溜烟跑开了。
她心下越发怀疑,忙跟着跑过去,一直到了家门口,才拍了门环道:“姥姥,婶婶,青儿,给我开开门罢。”
拍了几下,才听的里头有人说话,是姥姥过来开了门,一见她又是惊又是喜,忙一把拉住巧儿的胳膊道:“我的小祖宗,你跑哪里去了?可把我们给急死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