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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接下来——要和我一起逃亡吗，特别派遣监视官先生？”
槙岛圣护再也没看一眼已经被彻底毁灭了的藤间幸三郎，他起身走到浅见雅人的面前，微笑着向他伸出了手。
白皙修长的手指指节分明，这是一双会让人觉得心驰神往的手。虽然这上面沾染着难以想象的血腥。
浅见雅人毫不犹豫地握了上去：“好啊。”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槙岛圣护微微一愣，然后脸上带上了孩童般纯真率性的笑容：“每次都这么毫无防备地接近我，雅人你，还真是喜欢这么直接地方式呢。”
直截了当地，让人无法忽视。
但是，好像并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我们要去哪里？”听到他直呼自己的名字，浅见雅人握着他的手微微收紧了些，他侧过头看着身边纯白的青年，低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呢……”槙岛圣护望了望两人交握的双手，没有拒绝他的亲近，用着茫然的表情说道。
他应该去什么地方呢？
这个世界如此之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那就先离开这里吧。”
车子有条不紊地在道路上行驶着。
银发的青年轻轻靠在车窗上，表情平静，就这样不说不动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个漂亮的人偶。
“maki……”浅见雅人忍不住出声叫他。
虽然槙岛圣护曾经开玩笑似的说过别人说他最可爱的时候是不说话的时候，但是他太过安静的样子，真的会让人觉得不太适应。
尤其是他刚刚才知道了那么颠覆的真相。
“在这个社会中，生杀予夺大权都被系统牢牢掌握着的人类，就好像是养殖场里被驯养的家畜，然而习惯被命令被管制的人已经无从判断，所以这个不合理的社会依旧完好无损。”
槙岛圣护微微勾起了嘴角，开口道。
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仿佛全世界纯白的光彩都集中在了这个人身上。
澄金色的眼瞳熠熠生辉，让人不自觉地沉迷在那美丽的色彩之中。
“尼采说，‘某一个物种得到的营养太多，收到的保护和照顾越多，就会产生大量的变种和畸形。’在畸形越来越明显的未来，也许终有一天人们会发现巫女系统的弊端，因为人总是要追求其痛苦的起因，痛苦远比快乐更容易让人觉得感受。‘没有什么是美的，只有人是美的；没有什么是丑的，只有衰退懦弱的人才是最丑的’。因此，我想让人类认识到自己本身被系统或剥夺、或掩埋起来的灵魂的光辉，只要认识到并努力夺回这些，那么系统本身自然就会迅速被推翻。”
“‘人被关在道德的笼子里，慢慢被驯化成毫无用处的病兽’，所以我赐予他们力量。当一个人跨越法律和道德伦理得到自由和力量的时候，在脱离系统之后，在弱者成为强者的时候，善良的市民可以自由地使用暴力的时候，到那时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他们终将看到自身曾被掩埋的光辉，而这光辉即是我所寻找的东西，是身为人的真实。”
“我热衷于这样的游戏。”
车外不断闪过的风景倒映在银发青年澄金色的眼瞳里，看起来近乎一模一样的建筑一成不变地变换着。
闪烁着的灯光影影绰绰地照出他的容颜，却带上了阴冷邪性之感。
“你曾经说这是一种犯罪，但其实，我并不是执着于名为杀人之「恶」之本身，而且，也并不是因为你所说的‘孤独’而做出了这样的行动，仅仅是因为我热衷于人生这场游戏。但是，刚才知道了了不得的事情的时候，突然觉得，似乎应该让这场游戏变得更加盛大。”
槙岛圣护侧过头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浅见雅人，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玩味笑容，澄金色的眼瞳熠熠生辉，就好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用期待的凝望着他。
“如果人类不再信任这种盲目的愚昧的系统，能够从麻木的沉睡中唤醒自我，到那时候，是不是会有新的时代来临呢？”
“到那时候，定是一场人生的盛宴。”
“你想……毁掉巫女系统吗？”浅见雅人将车子调成自动驾驶，转头看着槙岛圣护，问道。
“那只是过程，并不是我的目的。”槙岛圣护眨了眨眼睛。“这是一种游戏的策略，而并非攻略的结局。”
“真是恶劣啊，maki。”浅见雅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就他本身而言，浅见雅人对于巫女系统这样的制度并没有什么不满。“存在既是合理”，一种社会制度的存在，自然是有其存在的合理性。
浅见雅人并不想像鲁鲁修一样做一个革|命者，推翻旧的制度来建立新的世界，他对那样的事情不感兴趣。
槙岛圣护也不会这么做，因为他既没有把自己当做拯救苍生的救世主，也没有更多野心去做上位者创建新世界，他只是一个在肆意玩乐的劣童，只想找到一个让自己得到愉悦的游戏。
如果在那个过程中有人能够发现巫女系统的不合理性的话，大概那也是能够向他展示灵魂的光辉的有效途径。
“在舍弃了支配者之后，你要用自己的意志来审判我这个恶劣的家伙吗？”槙岛圣护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反问道。
“当然不会。”槙岛圣护此时露出的表情让他爱不释手。
“那么，就让我们毁掉这个名为巫女系统的、巨大的‘监狱’吧，那时候，究竟会发生什么呢？真是让人觉得期待。”
“圆形监狱吗。的确是恰如其分的形容。用最少的人来监视最多的犯人，是全景监视设施最糟糕的发展形态。”
“和你说话真的完全不会觉得无聊。”银发的青年用着吟咏般的语气感叹道，“你这样的家伙竟然能够成为巫女系统的猎犬，真是一件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虽然并没有反抗系统的意思，但是在言语之间却不会掩饰对系统不合理性的判断，明明并不是全心全意地信任着巫女系统，却能够保持着清澈的色相，也许这个男人比起他和藤间幸三郎这种“人造的神明”更适合免罪体质者这样的称呼。
不，也许只是因为，浅见雅人并不能算上“人类”的范畴。并不能根据心理状态测出他的psycho-pass值，他的色相自然不会浑浊。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几乎看不出来任何感情的色彩。
槙岛圣护鬼使神差地想到了那天在温泉浴池里发生的事情，忍不住伸手触碰浅见雅人的眼睛。
“怎么了？”浅见雅人任由他的动作。
听到槙岛圣护在好奇他的身份，浅见雅人下意识地考虑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他，但是还没有做好决定，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了思路。
“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槙岛圣护暧昧地笑了起来，“如果可以的话，大概还能够稍微尝试一下，来证明一下我没有看错。”
这样的笑容让浅见雅人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膨胀起来，他自然是听懂了槙岛圣护话语中的含义，虽然对方可能并不是因为人类口中的“爱情”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浅见雅人没有办法拒绝这种甜蜜的禁果。
第一次体会到属于人类的情绪之后，那种感觉让人食髓知味。
人欲无穷。
***
“藤间幸三郎的大脑已经被完全摧毁。”无机质的声音毫无感□□彩，坐在办公桌前的中年女性有着铁灰色的短发，竟然是应该已经“死去”的禾生壤宗。她将事件发生地点的监控录像调了出来，看完之后这样说道。
“我们并不应该采纳他的意见。”巫女系统的成员之一斥责道，“他向我们保证会成功回收‘初号’，但是，不仅这一点没有做到，更是让其他人知道了我们的真面目。”
“不过我们也没想到，‘初号’有了属于自己的独立的意识，他拒绝回到我们当中。”
“也许我们需要强制回收他。”
“那个男人身上存在太多的不确定性，而且，我并不认为可以强迫那个人做些什么。到时候，只可能是‘初号’被毁掉。”
“就算毁掉，也不能让我们的真面目公布于世。”
“没错，现在还不到那个时候。”
“和‘初号’一起的浅见雅人同样是很大的威胁。”
“我们已经彻底封锁了他身为特别派遣监视官的权限，不会让更多的资料泄露。他的背叛在我们的预料之外。”
“那是巫女系统统治下的完美公民。可以最大程度地接受我们。”
“如果可行的话，可以考虑让他成为我们的一员。”
“刑事科一系还有可以一用的猎犬。”
“那就交给他们吧。狩猎的工作自然是要交给猎犬的。”
“没错。”
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
禾生壤宗从椅子上直起身，解除了眼瞳里闪烁着绿色光芒的内部通讯接口，然后拨通了刑事科一系的电话。
“特别派遣监视官浅见雅人泄露系统机密文件，现命令刑事科一系将其逮捕。这件事交给监视官狡啮慎也和宜野座伸元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