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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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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

    半空中的月牙儿挂在树梢上,石阶处有秋虫唧唧,一抹灰青色人影端着一个小铜盆走过石阶,穿过朱红长廊走进了屋里。从曼说道:“姑娘,奴婢打了水来。”

    半晌,对着梳妆镜的施瑶没有任何反应。

    从曼微怔,试探地道:“姑……姑娘?”

    施瑶仍旧没有回她。

    从曼只好上前,这一上前,险些吓得她捧不稳手中铜盆。如意纹菱花镜中的姑娘,有着妍妍容貌,此时此刻却咧开了嘴,傻兮兮地笑着,像极了妖魔志异中被不安好心的妖魔附身后的表情。

    从曼咽了口唾沫,又微微上前了数步,搁下了小铜盆,伸出手试探地触碰了下施瑶的右肩。

    施瑶猛地捏了下从曼。

    从曼疼极,却不敢叫出声。

    施瑶问道:“疼不?”

    从曼说:“……疼。”

    她双目中似有璀璨星辰,只听她呢喃道:“果然不是做梦,”一顿,嘴唇缓缓扬起,又道:“真的不是做梦。”

    从曼见状,不由觉得好笑,却也不敢笑出来,瞧自家主子的模样无需多说便知遇到了好事情,她笑吟吟地说道:“姑娘,奴婢打了水,可要宽衣歇下了?”

    施瑶对着菱花镜说道:“你搁下便可。”

    从曼看了眼梳妆台上的铜盆,又笑吟吟地应了声。

    .

    次日鸡还未鸣,施瑶便早早起来了。她自个儿洗漱穿衣,准备等着小童过来叫她去竹园学琴。今日她比以往还要期待,兴许学琴时谢十七郎会向她提起昨日闲王提亲之事。

    她昨日并没有在门外多留,谢十七郎支开了她,想来是与闲王有要紧之事要谈。

    不该听的她自然不会多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后果不堪设想。她被支开后,原先也没想着要回来的,只是突然想起有东西落下。进竹园的时候,门口侍卫也没有拦她,她便以为不会听到要紧之事,岂料刚想敲门便听见了闲王那一句话——

    “我欲求娶阿瑶。”

    这一句话,在她梦中出现过许多回。

    温文儒雅的翩翩君子总以不同的方式向她道出这句话,然后大红花轿抬来,喜杆挑开红盖头,合卺酒,鸳鸯枕,百子被,从此伉俪情深,岁月安好。

    回过神来的施瑶望了眼菱花镜中的自己,双颊染上胭红,恰似红盖头之下的娇羞。

    她连忙拍拍脸,好让自己不要再想,只是那一句话太过美好,真真让人遐想无限呀。

    敲门声响起,从曼的声音传来:“姑娘,郎主派了人过来,说是让姑娘立马收拾细软,天亮后便要离开阳城。”

    “啊?去哪儿?”

    从曼回道:“小童并未告知。”

    施瑶只好迅速收拾细软,幸好来了阳城时间不算久,她离开墨城时也并未带多少细软,收拾起来也算利落,天将亮时一切便已收拾妥当。

    她带着从曼与阿盛离开了屋子。

    马车早已在外边等候。

    小童侯在马车旁,说道:“请姑娘上车,郎主即刻便到。”

    施瑶应声上车,刚在马车里坐稳,外头便响起了数道脚步声,她掀帘望去。此时,朝霞渐散,余晖落在谢十七郎的脸上,宛若镀了一层光辉,衬得他漆黑的瞳眸愈发幽深。

    那么一瞬间,她看得有些呆。

    他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并未开口说些什么,径直上了马车。施瑶早已习惯这样的谢十七郎,是以也没有多问,松开了车帘,安安静静地在马车里坐着,横竖此时的她无需言语也能快活上好一阵子了。

    .

    施瑶从墨城带出的书册并未看完,正好可以在马车里看。如此一来,日子过得也算过。两日将将一过,施瑶看完了一本书册,又用了些糕点后,方掀开车帘准备看看外头的景致。

    这一看,施瑶就呆了。

    马车在官道上飞速地行驶,显然不是回阳城的路,至于去哪儿,凭借着好记性,施瑶知道这是离开秦州的官道,至于前往何处,便难以猜测了,出了秦州,四方八达。

    天色将黑,马车停在驿站里。

    白丰给驿站的主事出示墨城王的令牌时,谢十七郎下了马车。施瑶也跟着下了马车,小步地跟在谢十七郎后面。这几日谢十七郎话不多,也不曾提过闲王的事情。

    施瑶也不好意思主动问,只好静待消息。

    主事哪里会认不出墨城王的令牌,墨城隶属秦州,秦州大大小小的官员对墨城王的名号可谓是敬畏有加,尤其是出了阳城那么大的事情,他就算是瞎了也认得。

    主事连忙放行,唤人备好晚饭。

    而就在此时,又有一辆马车停下。主事抬眼望去,心中咯噔了下,今晚是怎么了?接连两位王爷到来,都是燕阳城里的贵人呀。

    主事赶紧上前迎接,无需闲王出示令牌,主事便作揖行礼。

    闲王这几个月来,来往秦州已有数回,每次前往阳城或是墨城,少不得要在他这个驿站里留宿。一回生两回熟,三四回了自然而然就认得闲王这张脸了。

    施瑶的脚步还没跨过驿站门槛,便闻声回首。

    她轻呼一声,说道:“郎主,好巧,闲王也来了。”

    谢十七郎眸色微深。

    .

    驿站里有两尊王爷,主事紧赶慢赶地把驿站清空了。十里之外还有一间驿站,若在他的驿站里两位王爷出了什么事,他可脱不了罪责。

    于是乎,驿站的大堂里,便只剩下谢十七郎与闲王的人,还有施瑶。

    施瑶偷听到闲王那一句话后,如今正主来了,却是半句话也不敢说,微微红着脸,低头吃着饭,一旁的从曼默默地给施瑶布菜。

    反观闲王与谢十七郎,倒是从容镇定得多。

    “十七郎离开阳城,怎地如此突然?”

    “族中有事,事出突然。”

    闲王笑说:“我昨日本想去你的别院里问问你何时离开阳城,若是回墨城的话,我们还能同路。没想到十七郎却是要回燕阳,”微微一顿,他似是想起什么,又说道:“也对,我险些就忘了,再过些时日便是谢氏族长的大寿,想来十七郎便是因为此事而急着赶回吧?”

    “正好提前小半月赶到。”

    闲王问:“十七郎父母可会赶回?”

    谢十七郎道:“赶不回了,所以今年才要提前赶回燕阳。”

    “十七郎父母好生让人羡慕,周游列国,如今赶不回燕阳,想来是海外吧。”

    谢十七郎缓缓地喝了口茶,慢慢地道:“家父与家母行踪向来成迷。”

    闲王又道:“正好我也回燕阳,可以同路。一路上有十七郎与阿瑶相陪,也不枯燥了。”

    终于从闲王的口中听到自己名字的施瑶迅速抬了下眼,迎上闲王带笑的目光时,耳根子又不禁红了下,幸好之前见闲王的次数多了,如今心跳声也没那么厉害了。

    她对闲王点了下头。

    “十七郎不会介意吧?”

    谢十七郎却是看了眼施瑶,又喝了口茶,才道:“不介意。”

    .

    有了闲王相伴,施瑶只觉枯燥烦闷的日子也变得有趣起来。以往与谢十七郎同行,日出启程,日落在驿站歇息,其余时间便在马车里看书,也没个人陪她说话,只能偶尔听到谢十七郎的马车里传来琴声。

    乍听之下,那琴声虽悠扬悦耳,但总有一丝道不明说不清的愤懑。

    施瑶也不知谢十七郎在愤懑什么,她自然也不敢多问。如今有了闲王相陪,在路上行走时,偶尔闲王会下了马车,骑马策行,跟着她的马车,边走边与她说话。

    闲王喜爱说燕阳城里的趣事,尽管大多都是她以前听过的,可从心尖上的人口中说出来还是不太一样的。就算内容沉闷,可秦州离燕阳城那么远,有人陪着自己说话也聊胜于无,何况这人还是闲王。

    所以,施瑶还是听得津津有味的。

    这样又过了小半月,终于走出了秦州边界。

    闲王说起了燕阳城平安坊杂戏团的事情。

    许是听得久了,施瑶竟觉得有些无趣,以至于连是闲王这人说出口的话都不管用了。又许是昨夜睡得不好,又或许是昨天十七郎黑着脸,她饭没吃好,今日坐在马车里,听着闲王说着老掉牙的事情,她有些昏昏欲睡。

    不过她强撑着,附和着闲王。

    闲王察觉出来后,问:“可是我说得太过无趣了?”

    施瑶连忙道:“不……不是,晌午将到,只是有些饿了。”

    闲王问:“我马车那儿正好还有杏花果脯,可以充饥。”话音未落,前方的马车倏然停下,有小童跑了过来,说道:“王爷,姑娘,郎主说前方有山亭,已让人去猎物。”

    施瑶吞了口唾沫。

    杏花果脯和肉,显然是后者的吸引力要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