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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渠梁这往地下一倒,可把小景监吓坏了。刚救活一个秦国的太子,而且这个太子,还是挺身而出,将自己从庙祝的手上救下来的恩人。虽然自己偷了点庙里的东西吃,也是背这个糊涂太子抓住的,但毕竟是他替自己挨打的,还被打得死去活来,暴晒了半日。所以,太子的恩,大于抓自己的过。自己怎么能让已经救活的人,又死呢。于是,就忙了起来,用尽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方法,边救边喊:“渠梁!渠梁!我是景监,是景监啦——!”“少啰嗦!我晓得你是景监。你是我羸渠梁第一个朋友!”浑浑噩噩中的嬴渠梁,慢慢感觉有人在搓揉他,搓揉的他浑身不舒服,以是强睁开眼睛一看,是景监,就开口说话。正在着急的景监,突然听到嬴渠梁的声音,又喜、又惊。喜的是嬴渠梁没有事了,又活了过来。惊的是自己竟被太子当成朋友,于是惊叫道:“朋友!我一个奴隶能做你太子的朋友?你,你再不怎么地——也是个贵族、一个主子、一个使楚大臣啊!”“这都没有什么用。景监!有用的是力量!只有秦国强大的足以把六国打趴下,秦国才能抬头!才能与六国平等相处。现在的秦国,我就是当了秦公,一样被他们称为蛮侯,夷公!”说着说着的嬴渠梁,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一处空地,对着朗朗的月夜星空,伸出双手,昂首向天,挺身而立的对天高喊:“天——!你听见吗?我,一个弱国太子向你发誓:只要我为秦公,一定要让秦国强大!强大的天子致伯,六国咸服!不然,我——秦渠梁誓不为人!!!”天好象没听见这位太子发誓似的,一点表示都没有。月亮依然挂在空中,星儿依然在夜里闪烁。只有景监被秦太子感动、慑服。他卟地跪在地下,向秦太子叩首:“渠梁!不管别人把你当不当太子,反正我一辈子跟定你做嬖人。你到哪,我跟哪!眨下眼是王八!”“起来!景监。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跟我熬过在楚国做人质的日子后,到秦国去做重臣。有我渠梁的,就有你景监的。我们一起把秦国治理成最强大的国家,扫平六国!”天,突然打响一个炸雷。风起。云涌。
你是谁?你的密友庶长改呀!来此做嘛?请你登秦公之位!百官、众军都等着呢。秦公是出子。我是师隰。师隰!你也三十大几啦,叫朕咋说呢?你是灵公立的太子。灵公卒时,你叔公说你太小,自登公位。你叔公卒后溢为简公。简公传位于惠公。惠公卒又传位于你表哥出子。这都三十年啦,公位咋还不归还你呢?你不急,公族急。公位傍落三十年。秦国一落三千尺啊!今儿个你非登公位不可。我已经把出子杀了,还说是你的号令。你——你——!你怎把出子杀了呢?为国大业。只盼你重振国威!复我祖缪公霸业!我跟缪公去了!你,你——不要……“醒了,醒了!主公醒了!”“黑龙保佑我秦!”“哦——是甘龙、杜挚呀!寡人睡了好久吧!是不是?”“不久、不久、才二天。可主公在梦中老是杀呀、死的,把臣等吓坏了。”“太子要回来了吧?”“最迟三天可到栎阳。宗府吏已上道去蓝田恭迎了。”“去吧!让寡人睡睡。”漫天遍野的大军在旷野里搏杀。战车辚辚。戈矛撞击。刀盾碰撞。杀声震天。矢,射进人体的卟声。人,经受不住痛苦的惨叫声。冲锋搏击的喊叫声。战车相撞的破裂声。战马倒地的嘶鸣声。这一切都汇成两军咚咚作响的战鼓声。突然黑衣军中齐声狂喊:魏旗倒了啦!魏旗倒啦!冲啊!与黑衣军对垒的黄衣军,战鼓哑了,士气泄了,如黄潮般的被黑潮裹着后退。后退逃命的黄潮如决堤的黄河水,席卷着挡道的一切。在黄潮之中,倒下的魏旗又在一辆重车上竖起。哑了的魏鼓又在魏旗下咚咚咚的响起。溃退的黄潮突然止息在魏旗下,又在魏旗的挥引下,排成三角形战阵迎接黑衣军。黄衣魏军兀地反击,令黑衣秦军顿时失措。先是左军摇晃,后是右军溃阵。秦军的战鼓哑了。秦军的中军乱了。连秦公的坐车也被溃军裹着后退。秦公师隰大怒,暴喝一声跳到一辆轻车上,手挥长矛拨开箭雨矛林,赶到鼓车傍。轻车与鼓车交错的刹那,秦公跃上鼓车,推开中箭身亡的鼓手,拿起鼓槌死命的擂起鼓来: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由秦公擂出的战鼓,直擂得秦军热血沸腾!催得秦军只知前进!虎狼之师的魏军再也挡不住这种玩命的冲锋。穿着烂甲,戴着破盔,连护身盾都没有的秦军只知踏着、碾着敌军的、战友的尸体向前,向前!呜——呜——呜!胜啦!赢啦……秦公在震耳的欢呼声中,精疲力竭的扑倒在鼓面上,紧握着的一对鼓槌也无力的掉在车上。当卫士、大臣从鼓车上抬下秦公时,秦公看到的石门战场竟是一片血红,红得竟能听见血水流动的声响:哗——哗——大臣车前报捷:主公英武,秦军顽强,败而不退,攻敌无畏。于主公二十一年季夏获石门大捷,斩首六万……秦军伤亡?秦、秦军损战车八百乘,卒勇士四万,伤三万……“祭社!(祭社,周礼最隆重的祭拜土地的大典,在春、秋两季举行。战国时,用于纪念重大事件和活动的祭拜也称祭社)”秦公痛苦的闭上眼睛。“主公!主公!”秦公闭着眼不耐烦的说道:“祭社!”“祭社?”众臣一楞。还是甘龙了解主公,走近病榻,低声说道:“你又睡了三天。主公!太子从楚国赶回来了,正在门外。”“老啰,快传太子!”秦公突然的精神一振,着急的令到。正在秦公着急时,太子渠梁疾步而进,进到塌前五步,啪地一声跪地,行三叩之礼后,昂首奏报:“儿臣渠梁,叩问主公安康!”秦公欢喜的呵呵笑道:“好、好、好,回来就好!快,让朕看看!一晃就三年啦!——长高了,也长壮实啰!好,好,好!”渠梁忙趋榻前,双手握住父亲的一只手,昂起头让父亲仔细的瞧看、抚摸,享受着父亲的大手传来的阵阵慈祥。父亲一脸高兴,眼睛里全是喜悦的慈祥,那宽大温厚的大手,边摸这儿子的脑袋,边和蔼的说“路上不好走。冰天雪地,又尽是山路、险路,从武关入秦就更是人烟稀少啰!”渠梁坚毅的回到:“儿臣不怕。一接主公令,儿臣归心似箭,还真忘了山高峰险了。”父亲满意的点着头,欢笑声越来越响。父亲突然从踏上下来,站在渠梁身边,握着儿子的大手:“好。真乃秦国太子也!走,到城上透透气!你也好好看看离开了三年的栎阳。”栎阳南城。阿式箭楼。秦公、太子在众人的簇拥下,扶蹀而看楼下的栎阳。“好好看吧!这是寡人亲手为你筑的栎阳。你生在这,长在这。这是寡人的心血,你复秦的基业!”秦公豪兴大发,拉着太子,指点着建在沮水西、渭水北,立于关中平原中心的东西长1800米,南北宽2200米的栎阳城,如数家珍的讲起不知讲过多少遍的往事来……这一切,太子渠梁再熟悉不过。井字形五条城道。六座象征大秦兴旺的城门。四角的箭楼。南郊的祖庙。密密麻麻的阿式住房。这都意味着秦、周一体,象征着秦——嬴姓血统的高贵。但,这在楚人景监眼里不值一提。栎阳和郢都一比,只是座破破烂烂的土城。从小就随便开口的他,开口就破坏了这次观城的雅兴。“太子!一座土城有甚看头。房子破破烂烂的。几十个叫花子在房子底下晒太阳、捉虱子。看,那边城墙开了条大口子。街上那堆垃圾呀,把个雪景儿也泼污了。如果风……”象验证他话似的,一阵北风刮来,将那堆垃圾卷起又放下。白皑皑的雪地上,风过之后就泼上无数点黑污。“什么人?”秦公喝问。景监一震,又见四周怒目,忙吓得往太子身后直躲。太子向前一步,遮住景监,对秦公拱手而道:“主公息怒!儿臣一高兴就忘禀告主公了!这是儿臣在楚购回的嬖人。儿在楚为人质时,全靠与他相依,方才渡过在楚的日月。儿臣同他亲如手足,就将他带回。他叫景监,生于民间,不知公府规矩和秦俗,请主公原谅!”“哦——”秦公拧了拧眉,双手扶在城垛上,若有所思的说道:“他说的也是实话。连连征战不息,寡人已有二十年没有修过栎阳了,那有不坏之理。唉——,你看朕的国都如此,不怪六国不派使臣来秦!不怪六国说我秦国蛮荒、无闻、贫困啰!寡人老矣,治国无力。”秦公一激动,发感叹时又灌了口冷风,猛地咳了起来。众人慌忙围上,捶背、揉胸。“算了吧,回!”秦公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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