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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姑姑的男人叫做英南志,是曾经先皇侍卫,后来被先皇调至当时还是太子的楚阳身边,教习太子的黑羽卫武功,极得楚阳器重和信任。 那一年穆大将军出征白蒙,被楚阳亲自送至军中成为穆家军先锋营左路将军,立下赫赫战功,却最终没能回来,埋骨沙场。
所以梅姑姑自此之后立志终身不嫁,其实那时候她与英南志尚未成亲,却自愿为他守身,先皇和楚阳都感其坚贞,特许她留在宫中,处处照顾。
可就是前几天,梅姑姑却在宫里瞧见了他。姜静云以为她是病糊涂了,开始顺着她说了一会子话,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梅姑姑,你是说你的夫君是跟着皇上从边疆一起回来的?”姜静云问道。
“对,这次他是跟着太子殿下,哦不,现在是皇上了,跟着皇上一起出征的,就编在云字营里头,打了胜仗,如今还是替皇上办事的。”梅姑姑脸颊绯红,眼睛也比往日清亮了许多。
“那他参与的战事都有哪些可曾跟你提起过?”姜静云追问道。
“嗯,那可多了去了,就连最大的那座叫什么来着,对了,是方若城,都是他们打下来的呢!”梅姑姑声音里带着一丝自豪,脸上也掩不住的笑意。
姜静云神色凝重起来,梅姑姑既然说得出方若城,那恐怕是真的了,只是她还有一点不明白,“那当初为何说他已经埋骨沙场,不能回来了呢?”
梅姑姑脸色郑重地看了一眼姜静云,压低了声音说道:“那时候他随穆家军讨伐白蒙,其实是皇上的安排。并不是为了让他在军中立威得战功的。而是借机刺探白蒙军情。所以那时候在战场上,他便假意受了重伤,离开了穆家军,埋伏在白蒙地界上收集情报。那时候大家都以为他死了,死在了边疆,就连我也……”
姜静云听明白了,心中不禁感慨万千。楚阳为了白蒙。可谓用心良苦,竟然早早布下这样的棋子,想必在这次对抗白蒙的战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只是可惜为此,却耗尽了一个女子的大好青春,本该早早嫁人出宫,相夫教子的梅姑姑如今却困宫墙之中。虚度了自己最美的年华。
“梅姑姑,这些年你真的很不容易。”姜静云想到这里。握起梅姑姑的手叹道。
梅姑姑却是笑得坦然,摇头道:“我竟从未想过他能活着归来,这已是上天给我红梅最好的恩典。”
姜静云一怔,随即勾起嘴角。笑意绽放开来,深深地点头道:“姑姑说的是,竟是我看不穿了。”
梅姑姑拍拍她的手背笑道:“我用了大半辈子方才做到的。你若是一下子就看穿了,那姑姑我这么多年岂不是白活了?”
姜静云也笑了。又问道:“那以后姑姑有何打算?”
梅姑姑脸上浮现向往之色,脸上又浮起一道红晕,“他这次是专程进宫来向皇上复命的,等到这次的任务一了,他就带着我辞官回乡,不求名利富贵,只要两个人一起,耕田织布也好,做点小生意也罢,都是好日子。”
姜静云不住地点头,很是为梅姑姑高兴,按说这次英南志忍辱负重,藏身白蒙多年,终于迎来决战,立下大功,回朝之后必将加官进爵,备受重用,可是他为了梅姑姑竟能放弃荣华,携手归隐,这样的男人该是很难得了。
看到梅姑姑幸福,姜静云也觉得心里十分安慰,原本低落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但话语间仍有一份遗憾:“本是为姑姑你高兴的,可是想到你也要离开了,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梅姑姑点头道:“我也舍不得你们这几个丫头,以后你在这宫中日子长着呢,旁人都羡慕宫里的日子富贵尊荣,可是哪个有知道背后的苦,真是不放心啊。”
梅姑姑一开始便停不下来,不住地叮嘱着,姜静云听着听着眼眶便湿了,红樱更是靠在她的怀里不出声,终于等到梅姑姑说完了,姜静云吸了一下鼻子,掩饰地笑着说道:“姑姑可真是啰嗦,听得我们耳朵都起茧子了。”
梅姑姑伸手点了一下姜静云的额头,笑骂道:“嫌我啰嗦?到时候我走了,以后就没人唠叨你了。”
“姑姑打算什么时候走?可不许悄悄的,到时我带了红樱来替你送行。”姜静云也不躲闪,这样亲昵的举动想来今后也难得有了。
“等南志完成皇命吧,不然想走也走不得,这不被皇上信任的人提心吊胆,可像南志这样成了皇上的心腹却也不得自由,”梅姑姑叹了口气说道:“听说这次又是九死一生,上了战场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有几个能活着回来?我如今年纪大了,再来一次可是再也经受不住了。”
姜静云想起慕容忧,神色一黯,由衷地说道:“姑姑说的是,战场无情,人命如草芥,任你功夫再高也没有用,人说没就没了。”
梅姑姑看着她的神情,不禁问道:“丫头,可是这次出征白蒙有什么亲人朋友在军中?”
姜静云对着梅姑姑并无隐瞒之意,将慕容忧之事讲了一遍,说到最后先锋营全军覆没,连尸骨都混杂难辨这是,已是语气哽咽,忍不住泪垂。梅姑姑听着听着皱起眉头,问道:“丫头,你说那慕容小哥是在先锋营?”
姜静云努力平静了着情绪,用帕子擦干了泪说道:“正是先锋营。”
梅姑姑半晌没说话,姜静云发觉不对,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
梅姑姑吸了口气,握住姜静云的手缓缓说道:“英南志他……他正是先锋营的将军!”
姜静云愣愣地看着梅姑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只是反问道:“那又如何?”
梅姑姑拍了一下她,忍不住提醒道:“若是全军覆没。那英南志他为何还活着?”
一股寒意从姜静云心中涌出,很快席卷全身,就连手脚都僵硬起来,被梅姑姑握住的手不停使唤地颤抖着,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面上不禁露出急色。
梅姑姑见状赶紧安慰道:“你先别着急。也不一定就是我想的那样。咱们再问问清楚。”
姜静云咬了一下舌尖,痛楚让她终于说出话来:“梅姑姑,我要见一见英大哥。劳烦你替我安排。”
直到回到长生殿,姜静云还是觉得有些恍惚,先锋营还有人活着?当日究竟是怎么一种情景,到底是另有隐情还是有人说谎。她竟然不敢深想,身子却如同坠入冰窟。簌簌发抖。
当茑萝进来之时,看到的便是姜静云一个人坐在床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杯子,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般缩在角落里。整张脸孔都隐在阴影当中,看不清神色如何。
“主子,这是……”茑萝今日并未陪姜静云去看望梅姑姑。一回来就看到这样的情景,不禁吓了一跳。
“有什么事吗?”姜静云一动不动。半晌后才出声问道。
“奴婢与秦公公前几日一直在调查德妃中毒之事,秦公公想求见主子说几句话。”茑萝是受秦宝坤之请来通报的,可看见姜静云这样子却又有些犹豫了。
“宣他进来吧!”姜静云从床上下来,神色已恢复平静,轻轻吩咐道。
“主子,要不明天再说?”茑萝看不出她的情绪,却更加担心。
“不必了,他这么晚求见,总是有话要说,我没事。”
茑萝无奈,只得出去叫人,秦宝坤很快出现在屋里,行了礼后便跪倒在地。姜静云低头看了他一眼,问道:“秦公公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起来说。”
秦宝坤俯下身子叩了一个头,说道:“奴才有负主子之托,没能办好差事,请主子责罚!”
姜静云说道:“这事不能怪你,连我也没有查到线索,何况是你初来乍到,不必介怀。”
秦宝坤又叩了一个头,说道:“多谢主子恩典。”
姜静云看着说道:“起来吧,你来见我不是仅仅为了请罪吧,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秦宝坤倒也没有矫情,当即站了起来,开口说道:“主子,奴才是觉得这事太过蹊跷,无论是谁下毒,既然是发生在长生殿中,那总归是该有些蛛丝马迹的,不可能什么都查不到。除非……”
姜静云看着他说道:“除非什么?说下去。”
秦宝坤这才又开口说道:“除非这下毒之人就是德妃自己,否则实在是说不通啊。”
姜静云微微一笑,这倒的确是个聪明人,她点头道:“不错,我也曾经怀疑过,既然所有可能的情况都被证实是不可能的,那剩下的一种最不可能的结果必将是真相,对么?”
听到姜静云这一番有些绕口的话,秦宝坤不但没有糊涂,然而眼睛一亮,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主子英明!”
“但是有一个情况你可能还不知道,德妃中了此毒,至少有半年不能承宠,你觉得她会如此选择么?”姜静云问道。
秦宝坤一愣,有些不甘心地问道:“此事当真?莫不是为了洗清嫌疑的谣言?”
姜静云摇头道:“不是谣言,我派人去太医院查问过,她余毒未清,并不是适宜承宠,这半年里都不会出现在承宠的名册里了。”
秦宝坤有些难以置信地摇头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姜静云站起身来,开口道:“这事是有人想嫁祸于我,为此还害了一条人命,虽然表面上已是告一段落,可是你要继续帮我查下去。”
秦宝坤一愣,随即面上露出喜色,答道:“奴才自当为主子效劳,只是这次差事没办好,还以为主子对奴才失望了呢,奴才都做好回长秋殿的打算了。”
“既然知道没有办好,还想一走了之?”姜静云微微一笑,“今后就留在长秋殿吧,你……”正说着话,却见茑萝进来了,于是她问道:“出了何事?”
茑萝行了一礼,说道:“今儿个德妃娘娘的家人进宫探望,其中有一位夫人说是主子的婶娘,在殿外等着求见呢。”
姜静云有些意外,略一思量便知道是穆氏跟着一起进宫了,于是点头道:“请她进来。”
秦宝坤很有眼色地躬身行礼道:“主子有客,奴才先告退了。”
“等等,“姜静云叫住了他,想着心里惦记之事,犹豫了片刻还是觉得等有了眉目再让秦宝坤去查,于是说道:”你先退下吧。“
秦宝看一扬眉,知道姜静云有话没说完,却也不多话,自行退下,不一会儿穆氏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因为是进宫觐见,穆氏穿着一身青色命妇朝服,梳着双刀髻,带着两只拇指粗细的赤金钗子,十分利落高贵。快一年不见了,穆氏瘦了,神情间依旧英气勃勃,却隐隐带着些许疲惫哀伤。
“拜见云妃娘娘。”穆氏现行一礼。
姜静云忙扶她起来,嗔道:“婶娘这是做什么,有没有外人,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瞧着婶娘可是清减了。”
穆氏打量了一番姜静云,见她粉面桃腮,神情从容,周身自有一番气韵,便知她在宫中过的不错,点头笑道:“娘娘如今过得好,婶娘便放心了。”
姜静云吩咐人上茶,拉着穆氏坐下说道:“多谢婶娘惦记,听说方才你是从长乐殿过来的,德妃她如今可好?”
穆氏点头道:“精神不错,一听说她中了毒,我那大哥大嫂一下子都慌了,如今见到她无碍,便也放心了。”
姜静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开:“婶娘,这次德妃在我殿里中毒,我难辞其咎,可是请你相信,我并未对德妃做任何不堪之事。”
穆氏见她神色坦然,面带无奈,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孩子真是,唉,当日在姜府是怡儿,如今是德妃,却总是说不清道不明,你且放宽心,婶娘会替你跟穆家人解释,其实这次倒也不是穆家人苛刻,只是这其中利益纠葛太过复杂,一时也说不清楚,你莫要往心里去。”
姜静云接过茑萝端上的茶盏,亲自交到穆氏手中,说道:“多谢婶娘,云儿明白,家中如今可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