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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弥漫着一种叫震惊的空气。拥有天蓝色眼睛的别里科夫神色复杂地看着高欢,他现在不由自主开始怀疑高欢的身份。他曾设想过高欢为共和国某家政府机构服务,但是很快就推翻这种毫无逻辑的猜想,此时的共和国还在纠结着道路之争,不可能让代表资本主义的商人出面,这会给国内和国际一种鲜明的象征意义。如果只是一个从来没有在苏联留过学的共和国平民,那么别里科夫只能心服口服地说一声:
“了不起。”
价格一降再降。
高欢适时地抓住别里科夫无人可卖的痛点,拼命压价,压到最后连徐洋和徐橙橙都有些心疼对面这个站起来有一米九的苏联人。
最终定价,六千二百万美元!
按照美元与人民币1:4.78的汇率,折合四架飞机三亿人民币。
心里不停在滴血的别里科夫嘴里用俄语唠唠叨叨自己吃了大亏,谈判完结之后,像只生无可恋的圣伯纳德犬瘫在沙发里。庆祝酒会很潦草,只是简单地呈上些红酒和菜品,别里科夫看起来丝毫没有进食的欲望,只见他紧皱着眉头,手指不停地掰来掰去,似乎是在埋怨自己谈判时被高欢步步紧逼牵着鼻子走的谈判风格。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面对这个充满自信的共和国人,就好像所有底细都被对方摸清,他所处心积虑保存的底牌毫无作用,简直像只任人玩弄的风筝。
如果当时坚持一点,不被高欢忽悠的话,我至少还能多赚一千万卢布!他想。
这些东方人实在太狡猾,比乌拉尔河里那些滑不留手的泥鳅还要精明,尤其是那个高欢,谈判技巧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他娘的,共和国啥时候出了这号人物?
别里科夫曾经让瓦尔尼斯基向共和国驻苏使馆官员打听过,对方说国内并没有此人名头。这倒是让别里科夫有些瞠目结舌,难道说现在随便来一个共和国人都能将苏联设计局总裁玩弄于鼓掌之间吗?现在共和国还没崛起,就已经有这样可怕的人才储备,如果不久之后成功形成工业体系,岂不是要一飞冲天?
想到这里,别里科夫喝了口红酒压压惊,他忽然发觉,当整个苏联都在向西眺望民主灯塔美利坚合众国的时候,东方的某条巨龙也在悄然苏醒。谁也说不清楚苏联人民全盘倒向西方是对是错,但很快历史就会为他们给出答案。
这个庞大的国家里,只有叶卡捷琳堡图波列夫设计局分部总裁别里科夫看着酒中倒影,想起那个总是自信微笑的共和国年轻人,发出疑问。
也许俄罗斯民族的未来不在西方,而是东方?
……
……
高欢打算交下别里科夫这个朋友,哪怕只是个酒肉朋友。在风云变幻的九十年代,他有太多可以改变世界的大事可以做,要想做成功,那就不可避免地需要朋友的帮助。在苏联,他第一个结交的是那个叫普惊的男人,第二个,就是别里科夫。普惊是天选之人,嚣张跋扈之气无人可挡,皇族血脉终将觉醒,对他而言入主克里姆林宫只是时间问题,所以用不着高欢的规划。但别里科夫就不同,他在前世的世界历史中籍籍无名,要想成事,只有高欢在关键时刻帮他一把,好让他在苏联解体的历史中成为新俄罗斯的巨擘之一。
高欢端着高脚杯,走到别里科夫跟前。
“干杯?”
“干杯。”
别里科夫微笑地打量着高欢。这个年轻人高大,利落,英气勃勃,顾盼之间仿佛凶兽,那身凌厉乖张的气质让人不敢靠近。可他又是这么温和,脸上总是带着笑,那锋利的棱角丝毫不影响他对别人的示好,像只好看软萌的折耳猫。
“你准备好现金购买飞机了吗?”
“我没有现金。”
“……你是在耍我?”
“不不不,放轻松,我的朋友,依我看来你现在需要的不是现金。”
“那还能有什么?”
“你应该去过列宁广场吧?”高欢酌一口酒说,“那里是整个市区流浪汉最集中的地方。每天都有无数的叶卡捷琳堡市民欠债,破产,然后流浪,低收入高通胀的生活压力使他们艰于喘息。放眼天下,现在整个苏联生活物资匮乏,就是有钱也买不到商品。相比于钱,我想你更需要物资。”
“你要给我物资?”
“不错。而且我还会附送给你一条建议,在拿到物资之后,你何不囤积居奇,高价转卖?这样一来的话,你可以在苏联国内市场上把在谈判桌上失去的一千万卢布赚回来,也可能会更多,你觉得呢我亲爱的别里科夫?”
高欢还有一条没有说,比起金钱,别里科夫更需要名望。或者说,高欢需要他有名望。也许名望现在并没有金钱来得实在,但不久就会迸发出高于它本身几何倍数的能量。
别里科夫感动得热泪盈眶。他死死抱住高欢,哽咽的声音几乎要穿透胸膛。
天底下去哪儿找这么好的朋友?
不仅一心一意为他考虑,而且钱也一点没让他少赚,在别里科夫的心目中,高欢简直已经化身成为东正教堂里的神父,用他那温和优雅的东方嗓音传递着上帝的福音。这个年近六十的老人真诚地感受到来自高欢的友谊,他朝远处抬抬手,叫来自己的女儿。随着白色碎花洋裙走过来的是个高挑典雅的女人,金黄色的头发梳着叶卡捷琳娜女皇那样的发髻,白里透红的脸蛋,还有一双似乎会说话的黝黑眉毛,她的美丽总是能让全世界最忧郁的男人绽放笑容。
“安娜,过来见一下我的新朋友,哦不,是最真诚的朋友。”
安娜见到高欢,那张白里透红的脸蛋变得更红。
这让刚刚震惊于安娜艳丽之姿的高欢更为惊叹,前几天身段撩人的护士装已经足够惹火,今天这身束腰洋裙更是美艳得不可方物。堪称庞大的胸脯高高耸立,像是一对桀骜不驯的卫兵死死地盯住正在咽口水的高欢,似乎在威胁他禁止靠近。
别里科夫说:“安娜,别对一个绅士如此无礼,你至少应该敛裙致意。”
安娜不情不愿地行礼:“你好,色眯眯先生。”
高欢对这个称呼哭笑不得,好在别里科夫很适时地展现乃父雄风,吓得安娜不敢再放肆。别里科夫笑着告诉安娜说,他准备让高欢试着跟她交往。听到这个消息,安娜小嘴一噘就哭了。谁知别里科夫竟然笑着说:
“你看,这就是女人,听到令她欢喜的消息不是笑,而是喜欢哭。”
高欢说:“我看她好像不愿意,别勉强了吧?”
安娜用手背抹着眼泪,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别里科夫似乎早有所知,毫不在意地说:“哦,就是那个穷小子阿布拉莫维奇?你去跟他说分手吧,就说是我说的,他如果不听话,我不介意让局里那些肚子上放肉的大兵们出去拉练一圈,那时候他会明白比起爱情小命儿更重要。”
“你要我怎么说嘛,那他要是生气得一头撞在墙上怎么办?”
“他要是真撞死了。”别里科夫无所谓地说:“那你就不必再跟他说了。”